5.第五章

窗外月色正濃，屋內蠟燭燃燒着，映照出花無缺此刻的臉，他的臉依舊那麼英俊，讓人着迷，正是女子所能幻想出最完美的一張臉，可是此刻他那張可以迷倒全天下女子的臉上沒有了他常有的笑容。

“去慕容山莊。”腦海中想起這句話，花無缺當時也不知自己為說出這句話，女子總應善待一些，可大姑姑的命令卻是不能違背的。

他離開移花宮行走江湖，時刻謹記自己的任務是什麼，“惡人谷，江小魚”，想起大姑姑讓自己定要殺了他，花無缺難得有些想像。

那是一個怎樣的人，為何大姑姑要自己殺了他。

可這些想法也不過一閃而過，大姑姑的命令是不可以違抗的，自然也是不需要他質疑與思考的。

可就在今天，他卻違背了大姑姑的命令，也談不上違背，畢竟他殺江小魚的目的未變，可他本該一路直去惡人谷，而不是去慕容山莊，耗費時間在不必要的事上。

突然，花無缺聽到一陣響動，他躍然起身走至窗前，他打開窗，庭院裏有一名女子站在那，花無缺的窗正正對着庭院，所以他看到了，月光下，她的身上似乎都散發著光芒，清冷的月，清冷的人，真的是很相襯。

不自覺的緩緩走出了房間，花無缺看向女子。

“我師傅死於我十四歲那年，在生前她一直喚我龍兒。”說著這樣的話，小龍女的聲音卻是平靜不帶絲毫起伏，讓人不能猜測她的心內究竟在想些什麼。

不知是月光，還是這景色，待小龍女的話傳至花無缺耳里，花無缺覺得自己似乎從小龍女那平靜的話語裏聽出了一絲惆悵。

“龍姑娘……”花無缺不知該如何言語，風度翩翩，溫柔體貼，邀月和憐星教了他這世間男子應該會的一切，卻沒有教過他該如何安慰一位女子。

“你無需多言。”小龍女很快就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她憂傷的時間不長，也無法長，自幼時起，師傅便教導她要剋制自己的感情，一直以來她都遵守師傅的教導，不知不覺竟已過了十七載，她的喜怒哀樂之情都已被壓抑到了極點，這難得的愁緒，也不過是因她今日莫名其妙來到這方陌生地界后，突然看到天上的明月才突然生出的。

花無缺本不是多話之人，小龍女既這樣說他也沒有多言。

人生在世，總難得會有些愁緒，花無缺不禁轉眼看向身旁的女子，不知為何，他卻不想讓龍姑娘沾染這些愁緒。

長於移花宮，處處可見花開花落，移花宮的女子也如花般綻放，如花之貌，那冰冷的宮殿雖未因這些女子變得更有生氣，卻也多了些色彩。

花無缺見慣了那對平常人來說可稱貌美佳人的女子，更別說他的二位師傅，姿容氣質，天下無雙。

這樣的環境長大，他的眼裏早已沒有美貌與醜陋之分，世間之人加諸於女子身上的種種，在花無缺看來不過是他人之臆想，可惜這種臆想參與的人太多，竟變成了枷鎖。

美貌，醜陋，雲泥之別，便是天差地別的待遇。

他不願如此，可他可以改變自己，卻改變不了世間千千萬萬人的想法。

小龍女的容貌絕世，可嘆人間少有，換做別人見到她這樣的女子，就算面上沒什麼表示，行為上也必定是殷勤備至的，也只有花無缺可以做到一切如常。

因為在他看來，再無雙的容貌，再令人讚歎的氣質，都敵不過她那雙眼睛，一雙亮若晨星，明如皎月的眼睛。

在移花宮花無缺總能見到各種各樣的眼睛，痛苦，絕望，悲傷，煩惱，那是一雙雙帶着無盡負面情緒的眼睛，而小龍女有一雙花無缺從未見過的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如潭之水，清澈見底，在她的眼裏沒有開心與喜悅，也沒有痛苦與絕望，塵世間的悲歡離合似都與她遠離。

在看到小龍女的那一瞬間，說不清當時的感覺，花無缺只覺得，她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而他希望她的眼睛永遠這般清澈明亮，因此在對方有麻煩時，他願意幫助對方，在對方說要跟隨於他時，他願意在力所能及之處，護住對方一二。

月下風景正好，可小龍女和花無缺的心思都不在這景色上，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

待小龍女回過神來，不經意的看向身旁，便見花無缺看着自己似乎陷入了回憶。

她有些疑惑和不解，最終都歸於平靜，同樣打量着對方。

說起來，其實她未曾真正看過對方，對他的第一印象也不過是他與那些全真教的臭道士似乎不一樣而已，可若要小龍女說出哪裏不一樣，她也不甚明白。

小龍女不懂那些女子的委婉和羞澀，在她看來這就是很正常的打量而已，不過不是所有人都能經得住這般直白的注視的，花無缺自然也無法忽視。

“無缺失禮，願姑娘恕罪。”不過花無缺的第一反應不是覺得小龍女的行為不符合女子規範，而是為自己剛才這樣直白的看着對方表達歉意。

常言道:男女有別。

雖然江湖兒女不在乎那麼多，可他也不該這樣直白的看着一位姑娘。

小龍女只看着花無缺，疑惑不解。

世俗禮教，她不懂，所以她自然也就不知曉花無缺為何道歉。

花無缺看着小龍女看着自己，她眼裏帶着不解，還有幾分天真不知世事的懵懂，不禁緩緩的笑了，還是平和而溫雅的笑，卻不似白日那般的笑。

小龍女說不出來那個笑，只覺着今日這男子笑了這麼多次，卻只有這一次讓她覺着，這是笑。

於是，她也笑了。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為何而笑，可就是覺着自己想笑。

剎那間，滿室生花。

有人的心跳失衡，卻不知道是為何而不穩。

笑容過後，兩人卻是相對無言。

微風浮動，庭院裏的竹沙沙作響，月光灑在花無缺和小龍女身上，兩人的衣裳隨風飛揚，似是要乘風而去，整個氛圍都透着一股不真實之感。

他們似乎交流了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說，各自回房，一切還是歸於平靜。

花無缺躺在床上，難得失眠，那不尋常，他卻找不到緣由。

屋內燭火已息，他卻無法閉眼，明明已經一片漆黑，一閉上眼，不由自主的小龍女就出現在了腦海里，那個笑容，雖如曇花一現，卻在花無缺此刻的心不斷的攪動着，波動他平靜如湖水的心，陣陣漣漪。

私下這般想着一位姑娘，並不是君子所為，花無缺用這個理由克制着，剋制着自己心那不同以往的跳動。或許該稱讚邀月憐星教導弟子的出色，一刻鐘不到，花無缺便讓一切便歸於平靜，他的也心重新變為了一潭靜湖，沒有絲毫起伏。

小龍女自是不知曉花無缺在想些什麼，他又在剋制什麼。

外界種種，皆為陌生，她不知曉自己為何出現在這，又或者為何偏偏是自己出現在這，可這個她思考了一天都未思考出答案的問題，在這短短的一瞬間，顯然也得不到答案，而且顯然，現在該注意的是別的事，或者說是人。

她看不懂花無缺，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人，還是一名男子。

“世間男子多薄倖”是師傅常說的話，不過這個命題顯然離小龍女還很遙遠，但得益於她師傅這麼多年的教導，還有偶爾在後山之中目睹的那些牛鼻子老道的對話，都讓她對男子沒什麼好感。

雖然她對這些情緒還很懵懂，可既師傅都說那是討厭，那便是討厭了。

花無缺令小龍女見識到了另一個世界，她從不知曉世間還有這樣的男子。

沒有令人討厭的迂腐，也沒什麼咄咄逼人，不緊不慢，自有風采。

小龍女不知道花無缺是特別的還是普通的，她對花無缺的好奇也不足以讓她去探尋世間除了花無缺之外是否還有更優秀的男子。

她只知曉，她認識的男子叫花無缺，世間就算有千千萬萬的男子，都不是那個人，因為他們不叫花無缺，不是幫了她的那個花無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