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怔怔的站在那，小龍女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記姻緣貼，那婦人也不見了蹤影，突然出現，卻又突然消失，讓人覺得，她出現的意義就是為了送那一記姻緣貼。
小龍女自是沒有拋出那貼子，驀然開口：“該回去了。”
花無缺自是沒有什麼意見，一路寂靜無言，這般的熱鬧繁華之夜，兩人行走於其中，所有的姿容笑顏，嬉戲玩鬧都不入心中，像是行走在渺無人煙的山林間，不染凡塵。
只可惜了這場花燈會，本就是供那些痴男怨女相遇定情的日子，卻偏就遇着了兩個軟硬不吃的人。
兩人走的很慢，很慢，不自覺的同步，他們不禁讓自己的步伐小一些，再小一些，以期望可以把這條路走得更長一寫。
因為他們都明白，這條路過後，有什麼已經悄然改變。
可惜，就算走的再慢也改變不了這條路的長度，至多是延遲了那麼一兩刻時間，還是到達了客棧。
行走上樓，在門前，花無缺和小龍女都頓了頓腳步，像是想和對方說些什麼，卻終是什麼也沒說。
待兩人進入房中，一道微掩着的門也慢慢合上，那屋內渺渺青煙環繞着，一個女子坐於桌旁，手中拿着一塊空白的綉帕，正在綉着什麼，一針一線她都極為仔細，十分細緻的描摹着，在她面前擺放着她想要綉出來的東西，那是一株蘭，上面開着淡綠色的花，清新淡雅。
她臉上帶着柔和的笑，一舉一動皆是說不出的優雅，說不出的動人，她看起來約莫二三十歲，可時光並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使她更加迷人，在燭光的映照下，只叫人覺得這是世間絕無僅有的清雅。
若是花無缺兩人此刻能夠看到她，定能認出她來，也許他們不記得她的聲音，不認識她的臉，可他們認識那雙手，一雙看起來完美無瑕的手，花無缺這輩子見過很多女子，邀月憐星更是其中之最，可她們無法擁有這樣一雙手。
沒人能夠想像，有人能夠只憑一雙手，就可以使人沉迷，可若是這樣一位女子，這樣一雙手，那大致還是能理解一二的。
“龍姑娘？可真是像。”帶着些許諷刺意味的話落，女子抬起頭，緩緩起身走至窗邊，那懸挂於天邊的一輪明月，多麼明亮，星月交輝，多麼迷人，可惜現實卻不是這樣，百星不如一月，而再迷人的明月都比不上那個女人，邀月。
她故意的，她可以看出花無缺的隱而不發，小龍女的懵懂無知，既如此，她便推他們一把，憐星和邀月的弟子，移花宮的傳人，竟有了情愛，有了連他們兩人都無法得到的情愛，豈不是很可笑，豈不是很暢快！
她的武功敵不過她們，她的智慧也在那絕對的武力之下毫無作用，可不管如何，她都會繼續下去，只因她的仇比天高，她的恨比海深，她這輩子和邀月憐星，不死不休！
可惜她卻不知邀月憐星兩人現在正需要的就是他們的愛，他對小龍女的愛越深，便會越快完成她們交予的任務，也就會越快殺了江小魚，到時候她們就會越高興，只要可以看到那一個結果，她們可以忍受，可以忍受這種屈辱。
花無缺剛進房便看到一個人，一個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的人，可卻是意料之中的人。
“去了哪？”冰冷無情的聲音響起。
這是花無缺萬般熟悉的聲音，熟悉到他的大腦還未來得及思考，本能就已控制他向對方行禮
“大姑姑。”在邀月轉過身之前，花無缺便強制收斂了所有的情緒，一切對於小龍女的心動也被他封存，他要確保，確保大姑姑看到的是一個令她滿意的傳人，而不是一個為情所困的普通男子，因為那會引發很嚴重的後果。
“你還未回答我。“看着花無缺，邀月面上沒有絲毫變化，只是重複了剛才的問題。
“無缺今日聽人談論花燈會上的種種，覺得很是有趣，便去湊了一番熱鬧。”停頓了一下，花無缺開口。
“和那名女子？”邀月看着花無缺。
“一切皆是無缺之錯，望大姑姑恕罪。”邀月的久久不語，令花無缺的心無法平靜。
這麼多年的相處，他從未看透過大姑姑想法，可他還是記住了一個絕對不能犯的錯誤，那就是欺騙。
不知是否是大姑姑被欺騙過，反正花無缺從記事起就明白了一件事，在移花宮裏不管犯什麼錯誤都還有可以改正的機會，可若是犯了欺瞞之罪，那便是誰也無法求情的罪過。
其實他的話也不算欺騙，可確實隱瞞了一些，一切都是他的錯誤，不管接下來面對的是什麼，花無缺都只希望大姑姑不要對龍姑娘牽連太過。
鮮血浸滿雙眼，一條生命的消失，在大姑姑看來，卻只不過是教習自己道理的物品。
一切都是因為他，因為他是移花宮的少主，以後行走江湖便代表了移花宮，移花宮的威嚴，移花宮的聲名，不容玷污。
也是自那時起，他失去了愛，失去了恨，失去了所有的痛苦與歡笑，這平常人所能體會到的一切，他都開始逐漸遠離。
現在一切又將重演嗎？
“你在恐懼？”邀月看着花無缺，這個她養育了十多年的孩子，就算留下他性命的理由未曾改變，可這麼多年過去，不管那感情多麼細微，邀月終是對他有了一絲感情。
可現在這個她耗費半生心血打造出來的孩子，在恐懼，在害怕。
他在恐懼什麼？害怕什麼？是怕自己的懲罰，還是怕那個女人受到傷害，就如當初的江楓。
邀月一直是冷靜的，理智的，可江楓總能讓她的理智消失，時隔十多年，她當時對江楓的愛可以說所剩無幾，可對他的恨卻是日益增加。
和自己妹妹愛上同一個人，已經是邀月無法忍受之事，可她更不能忍受的是江楓居然選擇了一個婢女，她的驕傲，她的尊嚴，在那一刻被他踐踏在腳下。
看着花無缺日益成長，她就似乎是看見了另一個江楓一般，可為何....
“無缺不敢。”花無缺低下頭，沒有直視邀月，自然他無法看見邀月此刻眼裏的疑惑與不解。
轉過身，邀月不想讓花無缺看到自己的情緒波動。
“我可以同意你娶她，可你必須完成任務，殺了江小魚！”
花無缺猛地抬起頭，卻只看得見邀月的背影。
“最後一次了。”漠然的聲音響起。
無缺遵命。”花無缺應道，他知曉這是大姑姑最後的通牒。
不能再被任何人任何事干擾，下一次，最後一次，若是還讓江小魚逃脫。
她不會再有任何仁慈。
“情乃至毒，動情者傷，越憂越弱，無情者強。”轉身離開，在路上，不期然的她想起憐星帶着些許嘆息說出的話，邀月的臉上卻是第一次出現了笑。
她一直高高在上，如神邸般俯視眾生，不帶絲毫情感，雖有着絕世的美貌，卻無人有勇氣看她第二眼，可若是有人見着了她的笑容，可能才會知曉，在這世間，是有人的笑，可以令你忘卻一切的。
忘記她是移花宮的宮主，忘記她武林第一高手，忘記她是……邀月。
可惜面對江楓，她還未來得及展示自己的笑，便先於對方展示了自己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