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閉門不納

劉備轉而去找徐邈。徐邈也是個牛人。史載徐邈字景山，廣陽郡薊縣人，在曹操手下做到隴西太守，在曹丕手下做過涼州刺史，後來做到司隸校尉，辭司空不受。劉備很快打聽到徐邈的家族。徐家是薊縣的大家族，整個平安里幾乎全是姓徐的。劉備興沖沖地帶着禮物上門拜訪，卻吃了個閉門羹。徐邈讓僮僕到大門口說卧病在床，不方便接見。

隔了幾天，劉備再次登門。徐邈不耐煩了，讓僮僕拿了一張紙出來，遞給劉備。劉備打開一看，上面寫着幾行墨汁淋漓的字：“所謂俠者，恃勢凌物，武斷鄉曲，任張聲勢，擅作威福，此郭解之流也，縱橫行一時，終不免於誅！望劉君慎之！”

關羽看帖后勃然大怒：“豎子無禮，請為劉君殺之！”張飛等人也都怒氣衝天。僮僕駭然，手忙腳亂地關上大門，連滾帶爬地向主人報信去了。

劉備笑道：“此徐君對吾之誤解，不為無禮。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等且回去。”帶着關羽、張飛離開。

徐邈聽了僮僕回報關羽之言，也是大怒，要奔出來斥責劉備時，卻聽到他一番自信從容的話，打開大門，看到劉備等人已走出十幾步遠，回味剛才劉備所言，心中微動，臨大辱而八風不動，此斷非尋常輕俠無賴，想要開口挽留，一猶豫間，劉備等人已經走遠，遂哼了一聲道：“曲曲軍侯，又能有何作為，吾且觀之！”迴轉屋內，總是有些不自在，叫道：“拿酒來！”僮僕呈上酒。

徐邈倒了一碗，一飲而盡，將劉備置於腦後，轉而想到天下動蕩、四海鼎沸之氣象，高聲吟道：“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邊吟邊飲酒，一碗又一碗，頃刻酩酊大醉。僮僕見怪不怪，很快收拾好，將徐邈抬入屋內，置於榻上。

路上，關羽等人猶自怒氣滿胸，鬱結難解。劉備紓解道：“吾雖為王室之後，家世已微，吾祖僅至東郡范縣令，秩六百石，與那些家世二千石的貴族自難相比。這是事實，不需要做什麼掩飾，也無需自卑。人們喜歡以家世論英雄，這是常人之態，無足為怪。如果現在是太平年間，吾等自難出頭。但如今時值亂世，正是用武展才之時，英雄不問出處，只要吾等待時而動、搏命殺賊，自有封侯之日！且與諸君共勉！”

關羽等人熱血沸騰，大聲道：“諾！”士氣再次高漲。

雖然在徐邈處碰了壁，劉備毫不氣餒，再次振作精神，拜訪周圍郡縣豪傑名士。很快，劉備又在涿郡名士李立李建賢處被拒，李立閉門不見。李立以後被曹操任命為荊州刺史，肯定也有才幹。既然自己不如其法眼，那就暫且放下。

劉備搜索腦中史書，涿郡還有兩個能臣，一個是劉放劉子棄，涿郡方城縣人，漢室宗親，漢廣陽順王子西鄉侯劉宏之後，家世比劉備好多了；另一個是孫禮孫德達，涿郡容城人，歷史沒有記載其家世。劉放信息好打聽，一問劉放今年才七歲，生於公元一八四年，比諸葛亮還小三歲，沒法指望了。又打聽孫禮，沒有結果，劉備才想到孫禮也是在魏國建立后才得以重用，後來又與盧植的小兒子盧毓齊名，盧毓生於公元一八三年，孫禮應該也是差不多年紀，也不能為劉備所用。

代郡有名士韓珩韓子佩，清粹有雅量，少喪父母，奉養兄姊，宗族稱其孝悌，此人後為袁紹所用，現在倒是在家，年才二十多歲。劉備前往拜訪，遭遇比拜訪徐邈、李立略強些，韓珩客氣但疏遠地接待了他，聊了幾句，就送他出來。家世寒微，輕俠出身，如今還在聲名不佳的公孫瓚手下做個低級軍官，雖然劉備自有一身魅力，韓珩還是與他保持了距離。

上谷郡沒什麼名人。再回頭向東看，公孫瓚駐軍的右北平之東是公孫瓚的家鄉遼西郡。韓當是遼西郡令支人，與公孫瓚同縣，“便弓馬，有膂力”，是一員猛將，可惜此人現在孫堅軍中。再往東是遼東郡，原冀州刺史、遼東襄平人公孫度不久前因同郡徐榮的推薦被董卓任命為遼東太守，公孫度笞殺襄平縣令公孫昭、誅殺名豪大姓田韶等，所夷滅百餘家，郡中震慄。遼東之北是小小的玄菟郡，沒什麼名人。

劉備把整個幽州梳理一遍，發現自己就到手一個歷史上原本就投奔自己的田豫。呃，田疇算半個，定下了君子之約，只要自己獨立一郡，田疇應該就能招來。

鄉里聞名的輕俠豪傑倒是不少被劉備煽動性語言打動，甘願投奔於他帳下做個小兵，冀望着能殺賊立功、取得封賞。

劉備在幽州苦心經營，中原大地戰火紛紛。董卓派大鴻臚韓融、少府陰修、執金吾胡毋班、將作大匠吳修、越騎校尉王瑰等安集關東，解譬袁紹、袁術等，希望他們解散兵馬，歸順朝廷。韓融等人均是名士大儒。胡毋班、吳修、王瑰至河內，袁紹命河內太守王匡盡殺之。王匡“輕財好施”，名氣很大，胡毋班是他妹夫，他迫於袁紹壓力而殺之，引起胡毋班親屬極端不滿，暗中圖謀報復。袁術也殺了陰修。只有韓融有賴於名氣大、德行高而免禍。

董卓大怒，調集兵馬，公元一九零年十月，大破王匡於河陽津，斬殺過萬，所俘關東兵全部燒死，手段極為殘忍。關東諸侯為之駭懼不已，袁紹退往朝歌以避其鋒。董卓破王匡后，北路袁紹的壓力盡去，東路酸棗聯軍早散，只剩下南路的袁術、孫堅了。

初平二年，公元一九一年，正月，袁紹覺得董卓掌握朝廷，自己太過被動，與關東諸將商議立幽州牧劉虞為帝，以與董卓抗衡。曹操擔心一旦改易，另立天子，朝廷將威望盡失，勢必天下大亂，野心者層出不窮，堅決予以拒絕。袁術陰有不臣之心，覺得劉虞難控制，也堅決反對。劉虞本人收到來信后更是嚴詞拒絕。袁紹、韓馥等只得作罷。公孫瓚得知后，向私密諸將評價道：“袁紹、袁術各懷異志，皆非忠於王室之人！”

二月，董卓自任太師，位在諸侯王之上，派中郎將徐榮率大軍從洛陽南下，攻擊袁術軍的前鋒孫堅。徐榮大破孫堅於梁縣東，殺孫堅帳下大將祖茂，然後勝利回軍洛陽。孫堅性格堅韌，毫不氣餒，收攏敗兵后，反而北上渡過汝水，進屯陽人聚。董卓又派東郡太守胡軫督步騎五千攻擊孫堅，以呂布為騎督。胡軫是涼州系領軍人物之一，呂布是并州系領軍人物，董卓命兩人進擊孫堅是考慮到孫堅新敗、士氣低落，這是給胡、呂二人送功勞。不料孫堅抓住胡軫、呂布的矛盾，猛攻胡軫，呂布不但不救，反而趁機先跑，孫堅大破胡軫，陣斬其猛將華雄，兵鋒直指洛陽。

董卓欲與孫堅和親，遭到孫堅斷然拒絕，董卓遂怒而迎戰孫堅，兩軍在洛陽王室諸陵墓間惡戰，地形不利於董卓騎兵，且董卓軍大都是涼州人，心繫家鄉，在異鄉作戰，鬥志不強，被孫堅打敗。董卓西退至澠池，在陝縣聚攏軍隊。孫堅未追擊董卓，而是直逼洛陽，擊走呂布，克服洛陽，威震天下。孫堅掃除宗廟，以太牢祭祀，然後整軍備戰，圖謀西征。董卓派東中郎將董越屯澠池，中郎將段煨屯華陰，中郎將牛輔屯安邑，其餘諸將布在諸縣，形成聯防之勢，以抗關東。

四月，董卓回到長安，派司隸校尉劉器核查吏民有為子不孝、為臣不忠、為吏不清、為弟不順者，皆殺之，並抄家。劉器手段殘酷，加以誣陷攀咬，冤死者以千數，百姓囂囂，道路以目。天子對董卓權勢和手段駭懼不已，暗中派侍中、幽州牧之子劉和至幽州請劉虞帶兵前來救駕。由於河洛之間遍佈董卓勢力，劉和便向南潛出武關，準備從南陽繞道，經豫州、穿兗州、渡河北上。劉和到南陽，被袁術扣住，袁術認為劉和奇貨可居，承諾他自己也會派大軍西進，讓他寫信給劉虞，要求派兵至南陽，由袁術統一指揮前往長安迎接天子。劉和只得派人向幽州送信。

劉虞得信后，與諸將商議派兵。公孫瓚早看出袁術有異志，不可信，讓劉虞不要派兵。劉虞認為袁術身家清白，世代忠良，不聽，派數千騎兵至南陽，聽劉和指揮。公孫瓚大怒，又擔心袁術知道自己的主意后而對自己心生怨恨，也派堂弟公孫越率領一千騎兵去見袁術，暗中叫袁術軟禁劉和，將劉虞的騎兵全部吞併。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公孫瓚的行為被劉虞知曉后，劉虞勃然大怒，對公孫瓚大生嫌惡。

袁紹見袁術、孫堅功勞日盛、地盤日廣，加上王匡新敗，兵力受損，雖然多有豪傑來投，如原何進手下雲中人張楊率數千人來投，匈奴南單于於扶羅也率數千騎兵來投，仍舊心中焦急，嘴上起泡。屋漏偏逢連夜雨，冀州牧韓馥見豪傑多歸附袁紹，與自己原本幻想的討董冀州出力最多、天下英雄應歸自己的局面大不相同，心中忌憚，遂減損供給袁紹的兵糧，以抑制他兵力增長。袁紹大怒。

五月，韓馥手下大將麹義與韓馥反目成仇，韓馥派兵攻擊麹義反為麹義所敗。袁紹忙派辯士面見麹義，與之結盟。賓客逢紀向袁紹獻計道：“韓馥庸才，可密邀公孫瓚使取冀州，馥必駭懼，因遣辯士為陳禍福，馥迫於倉卒，必肯遜讓。”

公孫瓚得袁紹書信大喜，向諸將展示，諸將皆歡喜踴躍。劉備私下找個機會向公孫瓚道：“袁本初表面寬宏，實則奸詐，韓冀州於他有恩，且為盟友，他不肯背負攻擊盟友之惡名，而讓將軍為其火中取栗，此驅虎吞狼之計。將軍不可不妨。”

公孫瓚正滿懷興奮，被劉備當頭潑一盆冷水，不高興地道：“韓馥不過是一個庸才，麹義勇猛而不能用，田豐正直而被棄，兵雖多，不過是土雞瓦狗。我軍兵精將勇，破之如反手。長驅直入而取冀州，袁紹又能奈我何？此軍國大事，君有所不知也。且勿多言，速去整軍備戰。”

劉備目的就是刷一下存在感，以便引起公孫瓚重視，上述言論除了對公孫瓚一人，他誰也沒說。他不可想落個田豐的下場。田豐公開勸阻袁紹全軍攻打曹操，建議出奇兵襲擾，袁紹不聽，將他囚禁，后袁紹敗於官渡，回來后覺得無臉見田豐，就將他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