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你這是非法囚禁
醫生的話,確實沒有說錯。
雖然醒來之後的余薇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始終不肯主動回饋給外界一絲一毫的反應,但是在顧南宸告訴她,她懷了小寶寶的消息之後,余薇安確實和一開始時的沉默死寂不一樣了。
余薇安開始不抗拒打營養針了,甚至開始不抗拒流食了,雖然仍然不肯跟別人說話,甚至仍然不肯分給任何人一個有重量的眼神,但是她的眼中,已經不像最開始那樣心存死志了。
顧南宸仍然不眠不休地照顧她,除了洗澡和上廁所的時間,他幾乎從未讓她離開過自己的視線。
就連法院宣判顧啟元生前罪行的時候,顧南宸都沒有出席庭審現場,甚至沒有特意過問具體的細節,就連宣判的結果,都是林子時附在每天要帶給他審批的文件後面帶過來的,沒有任何細節,只是順口一提。
而他也只是順便一看。
都說人死如燈滅,然而雖然顧啟元多行不義必自斃地在那次事故中把自己的命都搭進去了,但是作為那一場慘劇的始作俑者,顧啟元死的真是一點都不冤。
不光余薇安無端收到了那樣嚴重的迫害,更是搭進了顧北宸的一條命啊,他心裏怎麼可能不恨?
然而再多的恨和怨,到了如今,似乎都沒有再提起來的必要了。
至於顧明恆,沒有等到法庭的量刑,就被袁家幾番周折給撈了出去,顧南宸看着顧老先生一夜之間接連失去了兩個兒子,幾乎徹底倒下了,也不忍心再給他添任何痛苦,讓他在失去一個養了二十幾年的孫子。
然而要是讓他去救顧明恆,那他肯定是做不到,但是至少在袁家為了顧明恆四處奔走的時候,他沒有橫插一腳,就已經非常仁慈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現在的顧南宸根本沒有那個閑暇時間去關注顧明恆最終的結局,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余薇安的身上,簡直恨不得直接將她捧在自己的手心裏照顧着才安心,根本不敢讓她脫離自己的視線哪怕一分一秒。
醫生說余薇安是受了非常大的刺激和驚嚇,才會把自己封閉在一個狹小的殼子裏,因為她認為那對於她來說,那樣的姿態是安全的。
而她現在,最缺的就是安全感。
於是顧南宸努力地給她營造安全感,為了避免她的抑鬱傾向越來越嚴重,他也遵從醫生的建議,去找國內外最好的心理醫生來給她做疏導。
經言子昭的一個朋友輾轉介紹,顧南宸真的找到了一位蜚聲國際的心理醫生,願意來雲水市給余薇安治療,雖然開價很高,但是顧南宸卻有些高興,治療費用貴不要緊,越貴的說明這個越有能力啊……
顧南宸心裏抱着滿滿的希望,希望這一次可以余薇安可以真的能有所好轉。
“顧先生,有人找。”門口小護士敲敲門,知道這位顧先生的習慣,不管多大的事,一般是不喜歡出門的,而這個人又自稱是來給余醫生治病的心理醫生,索性小護士就直接將人留在了門口,而自己則走開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雖然那個眼窩有點深看起來好像混血的帥哥醫生好帥好帥啊……但是小護士還是忍住了自己內心的洪荒之力,可不能給雲水人丟臉TAT!
陸梓舟靜靜地站在病房門口,門開的一瞬間,迎面入眼的,是顧南宸十分錯愕的目光。
“顧先生,你好,孟林先生應該和你提起過我,我是來為顧太太作治療的心理醫師,我姓陸。”孟林就是言子昭的一個朋友,具體是什麼酒肉朋友,其實顧南宸也不太清楚。
陸梓舟禮貌地朝顧南宸伸出手,然而他的手就這樣被晾在半空中,對方絲毫沒有和他握手問候的意思。
他眸色微冷,目光落在自己那雙帶着白色手套的手上。
……
余薇安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長到她感覺自己好像快要走不出來了,又好像她從來都沒有在夢裏一樣。
那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嗎?
余薇安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被攔腰吊在半空中,很高很高,很難受。
如果是夢的話,那種感覺又怎麼會那麼真實呢?那種幾乎要窒息的感覺,那種大腦充血到無法循環而全身因為缺氧而麻木的感覺,那種全世界都顛倒了過來,而且全世界都渺小得像沙塵一樣的感覺……
每每想起那個夢,余薇安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要爆炸了一般,然後又好像有一張無形的大網將她整個身子都緊緊地裹住。
不,也不是無形,那是一個很溫暖,很堅實,很厚重的懷抱。
那個人在自己的耳邊說,薇薇,要幸福……
然後還有一個人在自己的耳邊說,薇薇,你的肚子裏有了我們的孩子……
余薇安下意識地低下頭,去看自己那平坦得幾乎凹陷的小腹,忍不住想,是夢吧?真的是夢吧?怎麼會有孩子呢?那孩子會有多小?
然而腦海里卻又有另一個聲音反駁她:剛有寶寶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呀,當初你懷小逍兒的時候,也是從這個時候過來的。
小逍兒……小奶包?
腦海中不期然劃過小奶包那可愛天真的模樣,肉嘟嘟的臉蛋兒,漆黑閃亮的,圓溜溜的,貓兒一樣的眼瞳。
眨巴眨巴,看着她:媽咪,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嘛~~~
說這話時,原本精緻可愛的小臉兒瞬間皺成一團,看起來委屈極了,小傢伙兒尾音卷卷的,彷彿帶着一把鉤子,勾住你的心,就不肯撒手。
余薇安想,自己一定是瘋了,否則她的眼前怎麼會出現她自己親手剪端臍帶的畫面呢??
然而心裏卻又另外一個聲音不斷地在她的耳邊迴響:是你啊,沒有錯,那就是你啊……
是我嗎?我是誰?我是在哪裏?我為什麼會在這裏?
腦海中的疑問一波一波地奔涌着,然而她卻一個都無從解答,瘋狂地在她腦海中旋轉的念頭讓她幾乎感覺要炸開了一般。
當一個放眼望去,全世界盡皆是荒蕪和血腥的畫面浮現在腦海時,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每一塊骨頭碎裂的感覺……
“啊——”她頭痛欲裂,只能死死地揪扯着自己的頭髮,痛苦的嘶喊着。
門口僵持的兩個人,在聽到病房裏的動靜之後,都再也顧不上旁的事情,第一時間跑進來。
見到余薇安又一次的精神崩潰,顧南宸心中刺痛,她的每一次失控哭喊,都好像化成了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地割在他的心上,刀刀見血,而且不等他上一個傷口有所癒合,下一輪瘋狂的砍殺便又會捲土重來。
顧南宸感覺自己的心一直在滴血,而余薇安越發糟糕的精神狀態,簡直沒有給他一絲一毫癒合的可能。
“顧先生,病人現在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定,如果你沒有意見的話,我希望可以立刻對她進行治療。”
就在顧南宸緊緊地抱着余薇安,承受着她瘋狂的掙扎和捶打的時候,第一時間跟進來的陸梓舟忽然開了口。
顧南宸目光冷肅地盯着他,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很不對勁,他的身上帶着一股謎一樣的熟悉感,然而顧南宸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這一號人,至少那種莫名未知的熟悉感,讓他很不舒服,也讓他不敢允許這個人私自地接近余薇安。
這個男人的五官精緻,眼窩深陷,看起來不像是亞洲人,至少不像是Z國人,但是他卻是黑髮黑眸,其實發色和眸色都很好掩蓋,然而無論顧南宸如何仔細地觀察,都沒有在他的眼中發現一絲一毫戴了遮蓋眸色的美瞳片的事實。
而且他的中文講得非常好,就像是土生土長的Z國人一樣,所以就連顧南宸自己都搞不清楚,心裏那股奇怪的違和感究竟是從何處而來。
“顧太太的情況如此糟糕,顧先生還有如此閑心胡思亂想,聽朋友說顧先生愛妻如命,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陸梓舟勾唇冷笑,“能眼睜睜地看着她痛苦成這個樣子,都不肯讓醫生為她治療……顧先生,我可以選擇報警的,你這是非法禁錮。”
顧南宸一怔,但是卻沒有放開手,懷裏的小女人趴在他的肩頭,已經狠狠地將他的肩膀咬出了血,嘶喊聲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抽一抽的啜泣哽咽的聲音。
“抱歉,陸醫生。”顧南宸聲音沙啞地開口,他是害怕了,怕得狠了,他害怕一切意圖接近余薇安的人,好像任何人都有傷害她的動機。
“那麼就請顧先生出去吧,病人接受心理治療的時候,需要單獨進行,密閉的空間裏如果有第三人存在,會幹擾治療的效果。”
“耽誤了你的治療,很抱歉,但是我需要留在這裏,我不能離開她。”顧南宸堅定地說道。
陸梓舟的臉色黑沉,對顧南宸的要求沒有同意,反而抬手指了指天花板的角落,說道,“有這個,顧先生難道還怕我對你的太太圖謀不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