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甘心?不捨得?
車子一路往城南開去。
顧老先生喜歡清靜,自打退居二線,將顧氏的職務都交給長子顧啟元之後,顧老先生就回到了位於雲水市南郊的老宅靜養。
這條路,余薇安很熟悉。
在過去的三年裏,余薇安每個月固定要來老宅三次,為顧老先生進行會診。
可是這一次,余薇安的心情卻格外沉重。
顧南宸的視線,若有似無的通過後視鏡的反射,落在余薇安的眉梢眼角。
眼下有些暗影,很明顯,應該是昨晚沒有睡好。
修長卷翹的眼睫微垂,一雙本該盈盈晶亮眼睛被那份難掩的擔憂顯得黯淡了幾分。
顧南宸移開目光,目不斜視地認真開車。
“顧先生……”
余薇安的聲音有些弱氣,像是一隻沒吃飽的小貓。
顧南宸眸色沉了沉,臉色一暗,冷聲道,“你叫我什麼?”
“顧、顧先生啊……”
余薇安被他那有如實質的沉冷氣息嚇得更加不敢大聲說話,又搞不明白自己是哪裏惹了這尊大佛。
不叫他“顧先生”,難道還要像顧明恆一樣叫他“二叔”不成?
顧南宸忽然就不說話了,連車速都加快了許多。
余薇安老老實實地靠在椅背上,不動聲色地往儀錶盤上瞄了一眼,時速由一百邁瞬間飆到一百六十邁。
一百六!!!
余薇安的內心,一開始是拒絕的。
“顧先、顧先生,雖然到了郊區,但是我沒記錯的話,這邊限速一百二十邁的。”
余薇安欲哭無淚,雖然她剛剛失戀,但是並不打算就這麼結束自己還沒來得及瀟洒放縱的人生啊!
然後就又飆升到了一百八……
余薇安瞄了眼顧南宸黑沉冷峻的臉色,立刻就閉嘴了。
最起碼的眼力,余薇安還是有的……雖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得罪了顧南宸,但是她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
哎,死就死吧,還能拉上顧家二少做墊背的,這買賣也不算虧吧。
等到車子安然開進南郊的名城清苑的時候,顧南宸和余薇安兩個人的臉色都十分好看。
一個黑沉的像是抹了鍋底灰,另一個卻煞白得像是撲了粉。
余薇安:暈車了……
顧南宸停好車子,一偏過頭,就看見余薇安臉色蒼白地靠在椅背上,看起來十分憔悴虛弱的模樣。
他微微湊過去一點,就見余薇安蒼白憔悴的臉上,滲着一層薄薄的汗珠兒。
顧南宸搭在方向盤上的那隻手,下意識地就失了力道。
緊緊地攥住了掌心能夠觸及到的東西。
而因為用力過度的緣故,修長有力的指節顯得無端發白,連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顧南宸眉心緊蹙,猶疑片刻之後,一句關心和詢問都沒有說,逕自解開安全帶,開門下了車。
走了兩步,顧南宸忽然就停下了腳步。
他挫敗地吐出一口悶氣,又繞到副駕駛那一側,粗暴地拉開了余薇安那邊的車門。
坐在車裏的女人還緊緊閉着雙眼,一副難受憔悴的模樣,若是換做別人看了,肯定忍不住心生憐惜。
可是顧南宸卻只覺得心頭火氣正盛。
“下車。”
顧南宸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凜冽,像秋風掃落葉一般讓人感覺荒涼冷漠。
原本沉浸在“暈高速”中的余薇安,即便腦袋裏再不清醒,也被顧南宸這零下五十度自帶冷氣的語調給驚醒了。
掙扎着睜開眼,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築物,一時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以前每次來,雖然大多是以顧老先生的私人醫生的身份來的,可是每一次都有顧明恆的陪伴。
而顧老先生確實也很喜歡余薇安。
對於余薇安這個准孫媳,顧老先生恨不得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孫女來看待。
可是現在,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了。
只是,余薇安還沒來得及排解掉自己心裏的酸楚和為難,就聽見顧南宸忽然開了口。
“怎麼,余醫生是在懷念什麼?不甘心?不捨得?”
余薇安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一陣青白。
那語氣刻薄至極。
余薇安從來沒有想像過,看起來紳士儒雅的男人,真要毒舌起來竟然會有這麼大的殺傷力。
說出來的話就像是鋒利的匕首,一刀一刀直中要害。
即便余薇安一直表現出一副滿不在意的模樣,但畢竟這段維持了三年的感情,是她一直付出了真心的。
無論是和顧明恆之前的愛情,還是跟何冰露之間的友情,余薇安自認從來沒有虧待辜負過誰。
可是到頭來,被辜負被虧待被傷害的人,卻是余薇安自己。
不理會顧南宸的言語奚落,余薇安輕笑一聲,故作不在意地說道,“顧先生可真是了解我。”
“女人么,大抵都是這樣難以忘情的動物,更何況,顧明恆是個條件那麼好的金龜婿,說掰就掰了,我惋惜一下也是應該的。”
余薇安故意把自己說得拜金又市儈。
聽起來很可笑,但是參考的是顧氏的身家,倒是多了幾分可信性。
余薇安說完這話,便沒有再看顧南宸,而是直接輕車熟路地走進了別墅,老宅的管家程叔已經等在門口多時了。
顧南宸眸色沉鬱冷厲地看着遠去的嬌小背影。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薄唇輕啟,逸出幾個似嘲似諷的字句來。
“呵,難以忘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