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 100 章
此為防盜章,本文採用晉江防盜:防盜比例30%防盜時間一天半;至此以後,沈家出生的全部是男孩。沈家十六個男孫,但是女孩,兩輩加起來就三個。
沈喜樂是老來女,前頭五個哥哥,那頂真真是金裝玉裹的小姑(子),能不養成好吃懶做的性子嗎?
家裏勞力多,不像村裡其他人家,沈家的女孩子是不用到田地里掙工分的。至於家務活,楊小紅也算年輕力壯手,加上還有稍大的沈喜桃,連沈喜梅都嬌養了好些年。
對於越過小姑,讓侄女分攤家務活,石芸榴也沒有太大意見,總歸是家務活,累不着,農村的女孩,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不像樣。
沈喜桃只讀了二年級就輟學在家,沒辦法,她是老大,下面弟妹太多了,再加上那年頭開始鬧文化大革命,學生在學校也是胡鬧,學不到什麼知識,沈喜桃就留在家裏帶弟妹,做家務。
後面沈喜梅到了入學年齡,沈母直接提出來,沈喜樂念幾年書,沈喜梅就必須念幾年,只能多不能少。
反正家裏活計有沈喜桃擔著,念書也不要幾個錢,就沒有人反對。
沈喜梅一直讀到高一,成績實在拿不出手,考大學?那是天方夜譚。
前些年,一夥老兄弟分了家,沈爺爺沈奶奶照規矩跟着大兒子也就是沈喜梅家,但是其他家的小孩也得照看着,加上自己親大哥結婚生子,又有小姑的孩子老丟在娘家,沈喜梅見老太太實在照顧不過來,就主動提出不念了。
對於輟學,重新來過的沈喜梅也沒多後悔,她現在要好好想想,怎樣運作,讓家裏條件早日得到改善,但是小姑以及她生的一串的瘋丫頭,以後休想她照料分毫。
沈喜樂是好吃懶做兼嘴碎,她生的那一群女兒在她的基礎上翻了個倍,一個個小小年紀就成了滾刀肉,那就是農村的小太妹,女的地痞無賴。
什麼姑姑是長輩的,好吃的好喝得事事讓着?滾一邊去吧!
想到這裏,沈喜梅也不遮遮掩掩,扒拉出一個荷包蛋,當著沈喜樂的面徑直塞到嘴裏。
“嗷嗚!”故意發出誇張的聲音,一口咬掉半個荷包蛋!
沈喜樂被肥厚的肉層擠成一條縫的小眯眼因太過震驚睜成有史以來最大幅度,不敢置信的驚呼:“你碗裏居然藏了雞蛋?大嫂,……大嫂這太過分了!”
她大着肚子在娘家都沒吃上幾個雞蛋,居然煮給這死丫頭吃!她肚子裏可是有三胞胎呢!
“恩,可好吃了,不過想必小姑你都吃膩了,我媽前兩天不在家,聽說我奶每天都給你煮四個!”說著的同時,沈喜梅還伸出手,纖細白嫩的四根手指頭在沈喜樂面前晃了晃。
一天四個雞蛋那真是相當相當奢侈的待遇,她奶雖然偏心自己小女兒,但是這金貴的雞蛋十有八九是小姑念叨次數多了才給她煮那麼多的。
農村人家裏養點雞鴨下蛋,最主要的是拿到供銷社去換點食鹽、火柴等必須品,偶爾掏兩個給小娃娃補補身體。這半年家裏攢下的雞蛋少的可憐,一者雞不能養多,二者她大姐上個月生了孩子,洗三時送過去一籃子,懷孕的小姑又天天在家裏候着,哪怕小侄子吃不上,每天至少得給她煮一到倆個,所以家裏大人基本沒得吃。
下面已經有小侄子,沈喜梅算大人了,也只能逢年過節吃吃,像這樣生病補身子還真是少見,因為她基本上不生病的!
沈喜梅美滋滋的將剩下的那口蛋吃到嘴裏,差點噎着了,捧着碗轉身到條柜上倒開水喝。
沈喜樂氣的乾瞪眼,這都咽到肚子裏去了,還能讓她摳出來嗎?
這時楊小紅左手抱着一個小男娃,右手牽着一個小女孩,走了進來。沈喜梅見了,忙上去抱過小男孩,那是她親侄子,十一個月的沈永康,至於那有些髒兮兮的小女孩是沈喜樂大女兒劉金蘭。
上輩子沈喜梅坐牢了,顧長軍在荒涼的西北部隊,顧家不喜她這個兒媳婦,不願意養她生的女兒,只能將朵朵放回娘家。
顧長軍每月寄錢回來,加上沈喜桃離婚回娘家了,有她悉心照料着,孩子本也不艱難,但是小姑生了好幾個閨女,也一直放在娘家養着,這劉金蘭姐妹幾個仗着年長,專門欺負朵朵和萍萍(萍萍是沈喜桃小女兒,離婚後也帶回娘家),據沈喜梅後來了解,朵朵之所以養成孤僻、偏執的性格以及萍萍長成一副膽小懦弱的樣子,這劉金蘭“居功至偉”。
想到這裏,沈喜梅臉色沉了沉,不過低着頭沒讓人看見。
沈喜梅去抱孩子,沈喜樂看着隔着大方桌子的飯碗,還有小半碗呢,打量着夠不着,想站起來,卻低估了大腹便便的障礙,還沒等她跨出一步,沈喜梅抱着孩子坐回來了,還將碗往她身前挪了挪。
沈喜樂見了氣的一屁股坐回去,沈喜梅聽見椅子壓的吱吱響的聲音,望着對方壯觀的身姿和肥碩的大肚子,眼中閃過一絲惡趣味的笑意。
從懷孕就開始拚命橫向發展的沈喜樂相當有優越感。
胖怎麼了?她大嫂能生龍鳳胎,她肚子這麼大,十有八九有三個呢!她娘生了一串的男娃,她們沈家生的都是男孩,她肚子裏這一胎三個肯定都是男孩!
聽說大嫂娘家就有個生三胞胎男孩的,政府都給出糧食養着。
所以沈喜樂吃的越發放的開了,有好吃的,她必須吃大頭,沒有好吃的,她也不是那麼挑,一天五六餐,這年頭絕對是十里八鄉“駭人聽聞”的事件,但是因為她肚子裏是三胞胎,還是男孩,大家也就慢慢適應了。
沈喜樂每天在找吃的路上和吃東西路上歡樂的蹦躂着,見人就得炫耀一下她懷有三個男娃的肚子,生產隊上最起碼沈家這一溜排的房子裏,哪家有香味,她就理所當然的進去吃一通。
種種這些可不就造就了八十年代農村難得一見的奇觀:兩百斤的孕婦。
“媽,你這做婆婆的得管管大嫂,我可還大着肚子呢,早上我碗裏都是些什麼?感情好吃的都給藏着掖着留給自己閨女吃,都多大的姑娘了,養的這麼精貴,不知道的還當是地主家的嬌小姐。”
讓沈喜樂最不能忍受的是,沈家自打分家以來,掌家的不是她娘,而是大嫂。在這十里八鄉,哪家當家做主的不是長輩?像她婆家,現在握着家裏財政大權的可是她婆婆的婆婆!不知道哪年月能輪到她頭上,哪像她大嫂那麼好命。
可是當年她還沒嫁人在家做小姑娘的時候多次拾掇她娘掙都沒成功,要不然,她現在至於這麼憋屈嗎?回娘家吃個飯,不止吃不到口好的,還總被說三道四。
聽了這話沈喜梅眼神更冷了,她這小姑還真是口無遮攔,這年頭地主可是個沾不得的名詞,要是早些年,那真是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人。
“小姑,我這破天荒吃回雞蛋就成地主家的小姐了?那你這每天都得吃幾個雞蛋的,那可得是地主家的祖宗了吧!?”聽了這話,沈喜樂差點炸了:“喜妹你這丫頭片子,居然敢編排我?我看你真是被水嗆暈了腦子,怎麼不嗆死你?……”
“夠了,么妹你好歹是長輩,少說兩句。”楊小紅嚴厲的喝止道,雖然她偏疼自己閨女,但是這小孫女才是沈家一大家都寵愛的對象,閨女這樣亂說話沒個忌諱,要是被老頭子或是大兒子聽見了,怕不被削死。
沈喜樂聽了這話懨懨的不再開口。
沈喜梅也沒吱聲,當著這祖孫三人的面,將白米飯巴拉開,又露出一個飽滿的水煮蛋,蛋白戳開一筷子夾住都塞到自己嘴裏,然後將粉粉的蛋黃搗碎,到點開水,就着白米飯小心的喂腿上的小娃娃。
“居然還有?媽,她剛剛就已經吃掉一個了!吃掉了……兩個啊!”沉默不過三秒的沈喜樂又炸了,驚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吃的無比滿足的沈永康聽到這刺耳的聲音,轉過頭望了一眼,嘴裏還“恩……吃!”雙手揮舞着想去抱碗,這年頭的孩子,哪有不護食的?
沈喜梅冷眼瞟了一眼她奶,又轉過身,擋着點視線,耐心的投喂:“恩,康康吃雞蛋,好些天沒吃了吧?慢慢吃,小姑在,誰也搶不走!”家裏雞蛋本就緊張,最近大姐坐月子要拿,小姑大着肚子要吃,小寶寶的口糧自然就減少了,她躺在床上都聽說了。
沈喜梅還想起大嫂月子哺乳期間,小姑天天在廚房候着她的飯菜,一點臉面不顧的明搶暗奪康康的口糧。
那邊沈喜樂叫嚷完,還不等她奶說什麼,劉金蘭叫嚷開了:“雞蛋!要吃雞蛋!姥姥,吃雞蛋!”
沈奶奶一邊抱起劉金蘭放在沈喜梅邊上的小板凳上,一邊說了女兒幾句:“好了,么妹,你做姑姑的,少說兩句。喜妹這也是難得吃這一回。”並且這後面的不是留給康康吃了嗎,不過她怎麼就一口將蛋白吃掉了?康康小不能吃蛋白,蘭蘭能吃呀,這一個蛋黃怎麼夠兩個小孩分?
沈喜梅慢慢來了精神,如果這不是夢,重新來一次的話,怎麼也不能再窩囊憋屈過半輩子。
大家都還是好好的,活生生的啊!有什麼是來不及的?
上輩子,姑且當著是上一輩子吧,她沒能趕上見母親最後一面,母親怕是到死心裏都惦念着她這個無法歸根的苦命女兒,不得心安;
她和顧長軍,結婚十八載,相處時日滿打滿算加起來也不過半年時間,生離后是死別,顧長軍最終被掩埋在深山的谷底,烈士陵園裏只有一個空空的墓穴和冰冷的名字,寄託她二十年的相思和堅持;
唯一的姐姐因為自己入獄被婆婆趕回娘家,在弟妹、小姑磋磨下艱難度日十年,雖然最終被接回夫家,但當年最後見的那一面,已經是白髮蒼面,怕是心已老、身已艱;
女兒還是孩童時沒有媽媽的照料教養,又被小姑家的孩子欺壓,性子孤僻執拗,青春叛逆時期又碰父喪,被逼一夜長大。雖有撫恤金,但是孤兒寡母,還有遺腹子弟弟要撫養,早早同母親一起擔起生活的重擔,算是一天孩童的快樂都沒有享受到。
……
上輩子的缺憾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她雖然能坦然面對死亡,但是內心深處,卻含着太多的不甘,明明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為何這半生凄苦,還連累至親都不得善終?
一切的起因都是那場牢獄之災,而源頭就在這一年的夏末初秋。
折騰到後半夜,沈喜梅慢慢湧上睡意,因為她總算徹底想清楚了。
回來了,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重生啊,絕不是為了將上輩子凄苦一生重走一遍!
重生,可以提前勘破許多事情,原來的軌跡該避開的絕不涉足,該追求的也不再怯步不前。
三十多年,這中間可以改變的太多了:
家徒四壁,有什麼關係?爸媽健在,兄嫂年輕,八十年代是那個只要敢想,敢邁出步伐,經商致富最簡單的年代。
姐姐被離婚?自己名聲臭、被婆家不喜?這些都簡單,源頭掐掉,死命掐掉,她們姐妹兩還是十里八村最勤勞、最漂亮的姐妹花。
顧長軍成為烈士?還早着呢,她早日籌劃,掙錢,出資修路!實在不行,她賴着一起出車,就不信在那種天氣,顧長軍能不顧及一二?
上輩子有件事,沈喜梅是確認的不能再確認的,那就是顧長軍他稀罕自己這個媳婦,稀罕的很,所以只要她開口說的,他肯定會聽的。
想清楚了,這一覺睡得格外踏實,睡醒時,額頭上出了一頭汗,想來時間不早了。看着床上掛着老舊的蚊帳,沈喜梅再次提醒自己,她回來了。
現在一切生離死別還都未發生。
姐姐姐夫還算夫妻恩愛,爸媽還年輕力壯,攪家精的二嫂還沒有進門;
丈夫?現在還在遙遠的西北戍守邊疆,怕是還不知道有她這個人。
眼下最迫切的是要掐滅那場無妄的牢獄之災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