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不是伊拉克(2)
事實上,自從布殊輕蔑地將朝鮮列入他所謂的“邪惡軸心”,朝鮮人內心深處的不安全感就在成倍增加,而隨着美國打擊伊拉克一步步既成事實,朝鮮開始擔心,在美國成功“倒薩”之後,它將成為下一隻“羔羊”,這也正是時任韓國總統的金大中所擔心的事情,在他的“陽光政策”剛剛在韓朝之間搭建起信任和友善的橋樑時,華盛頓的一系列威脅性舉動無異於毀掉韓朝的“和平長城”。而事實上,布殊政府中的一些鷹派官員從來都不曾掩飾他們對金大中及其“陽光政策”的不屑一顧,這種對“陽光政策”的輕視,也加深了朝鮮的疑慮。在2002年10月凱利傲慢地離開朝鮮之後,朝鮮方面已然斷定,只有讓布殊擔心他們已經擁有核武器,才能阻止美國在短期內對朝鮮採取大規模軍事行動,與滿腦子“先發制人”的強權國家打交道,核威懾力量是必不可少的。朝鮮《勞動新聞》10月12日發表的社論《以猛擊對強迫、以懲罰對“懲治”》引用了朝鮮領導人金正日的話說,“以善意對善意,以超強硬對強硬,是我們不變的立場”。話說得再清楚不過了。在朝鮮拋出核武問題后,本來就不喜歡金正日的布殊,更是憤恨不已,這等於是同時給美國出了兩道難題,一是如何同時解決朝鮮和伊拉克兩大問題?二是應否對朝鮮和伊拉克“一視同仁”?在這裏,布殊的先發制人理論遇到了真正的麻煩:“如果布殊因為薩達姆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而想對伊拉克動武,他為什麼會容忍朝鮮更公然的挑釁行為?”但在事實上,美國相信它可以進攻並戰勝伊拉克,但它卻無法在不給韓國造成災難性後果的情況下進攻並戰勝朝鮮。美國方面並非沒有考慮過武力解決,但很快就發現這樣做的災難性後果。一是韓國將首先成為“陪葬”。據美國情報部門估計,朝鮮可能擁有一兩枚核彈,同時可能還有大量化學武器,包括作用持久的神經性毒氣,此外還擁有數千枚炸彈、炮彈和多管火箭筒彈頭,這些化學武器能夠輕而易舉地襲擊漢城和韓國的主要工業基地。二是朝鮮的軍事能力很強,與之交火將損失慘重。據悉,朝鮮的特種部隊戰鬥力很強,特別善於進行秘密襲擊,在進行秘密和不對稱戰爭方面,鮮有對手。一旦戰事開啟,即便美軍能夠在寧邊的兩座大型核反應堆建成之前摧毀它們,但朝鮮的反擊卻會在朝鮮半島引發全面戰爭,可能會有幾十萬人喪生,包括成千上萬名美**人。美國在伊拉克遇到的困難也將削弱政府中“超級鷹派”的陣地,而軍人的分量則在增強,他們提醒總統,美國暫時沒有、數年後也不會有能夠穿透山區隧道的核彈。(德米特里·科瑟列夫,《朝鮮危機是伊拉克危機的重演但不會發生戰爭》,俄新社莫斯科2003年9月12日電。)韓戰也是籠罩在美國人心頭的一大陰影。在總結韓戰的時候,美國人意識到,中、蘇(俄)兩個大國是不會允許在其鄰國發生戰爭的。在告別越南戰爭之後,美國更是深切反省到:不可再在中、蘇(俄)兩個大國的鄰國發動戰爭,以免引發大國之間的對抗。雖然如今的世界形勢與韓戰和越南戰爭時已大不相同,但中、俄兩國不允許美國在他們的鄰國發動戰爭的立場基本沒有改變。即便是美國的盟國韓國和日本,也因為血親和安全威脅的諸多原因不大可能像半個世紀前那樣無條件支持美國。特別是在盧武鉉上台後,韓國明確表示,不可能支持美國屠殺自己的朝鮮同胞以及間接傷害韓國國民,第二次韓戰是不可想像的。更何況,襲擊擁有8000根廢燃料棒的工廠可能會引起致命的放射性污染,這對遠隔重洋的美國也許沒什麼,但韓國、中國和日本卻很難置身事外。動武的前景是暗淡的,而經濟制裁也不得人心,剩下的就只有接觸與和談了。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心理較量之後,美國及其盟友開始考慮起和談的可能性與方案來,2003年4月的北京三方會談和8月的北京六方會談就是例證。正如美國學者米高·奧漢隆所言,問題的關鍵在於,和談及相應的方案要向朝鮮指明一條前程來取代它最近選擇的道路,其中應當包括激勵措施,但也應當包括對金正日政權的嚴格要求,比如在核危機、導彈出口、被綁架的日本人以及朝鮮半島常規力量等問題上。(《與北韓討價還價——但要強硬》,美國布魯金斯學會2002年12月30日發表。)這種策略類似於20世紀80年代朗奴·列根對蘇聯採取的強硬談判路線及其“信任,但要核實”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