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沒關係。反正我就要升職了，內夫再也不會對我的工作指手畫腳了，爸爸的錢我也能還清了，大家都會對我另眼相看——那可真是太棒了。星期一早上，我一覺醒來，立即感到精神充沛鬥志昂揚。我穿上平時上班穿的便裝，一條牛仔褲，和一件好看的上衣，這件上衣是‘法國紐帶’牌的。算了吧，這並不是真的“法國紐帶”。實說了吧，我是在奧克斯發姆服裝店買的，但是商標是“法國紐帶”。在沒還清爸爸的錢之前，我買衣服實在沒有多少選擇。我的意思是，一件‘法國紐帶’上衣要花五十英鎊，而這一件只要七塊五，而且還相當新！當我走出地鐵通道時，陽光燦爛極了。我一下子樂觀起來。想想要是我真的被提升了，要是我告訴每個人我被提升了，那有多棒？當媽媽問，“這個星期工作怎麼樣？”我會說，“這個，實際上……”不，不要說出來。我回家以後，應該漫不經心地亮出我的新名片。或者我會開着公司的車回家——太酷了。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其他經理們會不會配車——但是誰也無法預料，是嗎？也許，就會從我開始的，他們可能會說，“艾瑪，我特別指派你去……”“艾瑪！”我回頭一看，是人事部工作的開迪。她正氣喘吁吁地爬上地鐵通道，她的一頭紅捲髮亂糟糟的，手裏還提着一隻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等她走出通道后問。“這隻該死的鞋，”她悶悶不樂地說道，“前幾天才修好，現在鞋跟又脫了。”她把鞋跟拉給我看，“我花了六英鎊修這個鞋跟。上帝啊，今天實在太糟糕了，送牛奶的竟然忘了給我送牛奶，周末也過得一塌糊塗。”“我以為你和查理在一起呢，”我吃驚地問，“你們怎麼了？”查理是開迪的最新一任男友。他們已經交往幾個星期了，她還準備去他的鄉村別墅玩玩，查理一般在那裏度周末。“太可怕了！我們一到，他就說要去打高爾夫。”“沒什麼呀，”我試着從積極的角度來分析，“至少他是覺得和你在一起很放鬆他才會這麼做的，他可以表現得和平常一樣。”“也許吧，”她疑惑地看了看我，“後來他問我，能不能在他走之後幫他一點忙。我當然答應了——然後他遞給我一個刷子，三桶油漆，說要是我幹得快的話，在他回來之前應該能刷完卧室。”“什麼？”“他六點才回來，——還說我刷得太馬虎了！”她提高聲音，看起來傷心極了。“我只是弄花了一點，就因為那個該死的梯子不夠高。”我盯着她。“開迪，你可別告訴我你刷了房子。”“這個……是的。”她睜着大大的藍眼睛，看着我，“你知道，只是幫幫忙嘛。但是我現在開始想……他是不是在利用我？”我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開迪，他當然是在利用你，”我終於開口道，“他只是想找個免費的油漆工。你一定要把他甩了。立刻就甩！現在就甩！”開迪沉默了幾秒鐘。我看到她有點緊張。她的臉上毫無表情，但我知道她內心正翻江倒海，有點像消失在水裏的大白鯊，誰也不知道下一秒鐘——“哦，上帝啊，你說得對！”她突然哭出聲來，“你說得對，他一直就在利用我！這是我的錯，他問我會不會修管道、會不會蓋屋頂的時候，我就應該看出來了。”“他什麼時候問你的？”我懷疑地問。“我們第一次約會的時候！我以為他只是，你知道的，只是找話題罷了。”“開迪，這不是你的錯，”我捏了捏她的胳膊，“你又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開迪在街上直挺挺地站住了，“為什麼我總是吸引這些狗雜種？”“你沒有。”“我有！看看這些和我約會的男人。”她開始數着手指頭，“丹尼爾借走了我所有的錢去了墨西哥，加里一等到我給他找好了工作就把我甩了，大衛瞞着我和別人亂搞，你還看到過像我這樣失敗的人嗎？”“我……嗯……”我不知道說什麼好，“有可能……”“我想我應該放棄。”她沉着臉，“我想我是絕對找不到好男人了。”“不，”我立即說道，“不要放棄！開迪，我知道你的生活馬上就會改變，我知道你一定會找到一個又可愛，又溫柔的好男人——”“他在哪兒呢？”她無助地說。“我……不知道。”我在身後交叉起雙手，“但是我知道他會出現的，我能感覺得到。”“是嗎？”她瞪着我，“你真這麼想嗎？”“一點不錯。”我飛快地動了動腦子，“你看，我有個想法——你今天為什麼不試着……換個地方吃午餐呢？說不准你會在那兒遇上某個人。”“是嗎？”她又瞪着我，“好的，我會試試的。”我們倆沿着行人路往前走，她一邊走一邊不住地嘆氣，“周末只有一件事還行，”我們快拐彎的時候，她說，“我織完了一件新上衣，你看怎麼樣？”她得意地脫下外套，在我面前轉了一圈。我看了她幾秒鐘，真不知道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