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個百萬富翁(2)
他進來了,身材挺拔,一頭金色的捲髮,蓄着鬍子。我馬上就猜了出來,他就是洛亨格林。他想當我的騎士嗎?他說話的聲音很動聽,好像還有點羞澀,像個戴着假鬍子的大男孩兒,我想。“您不認識我,但我常為您偉大的藝術鼓掌。”他說。這時我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我過去曾見過這個人。這哪兒見過呢?就好像在夢中一樣,我想起了波利尼亞克親王的葬禮:那時,我還是個小姑娘,哭得非常傷心,由於是第一次參加法國葬禮,感覺很不適應。在教堂邊的過道上,親王的親屬排成了一列長長的隊伍。有人往前推我:“得過去握手!”他們小聲說道。我為失去這位親愛的朋友感到十分悲痛,同他的每一位親屬都握了握手。我記得當時突然注意到其中一個人的眼睛,那就是現在站在我面前的這個高個子男人!我們第一次相遇是在教堂里的一個棺材旁,那絕不是什麼幸福的預兆!但不管怎麼說,從現在起,我就把他當成了我的百萬富翁。我已經發送出腦電波去尋找他,而且,不管命運如何,我與他相逢都是早就註定的事情。“我崇拜您的藝術,崇拜您辦學的理想和勇氣。我是來幫助您的。我能做什麼呢?比方說,您是不是願意和這些孩子們一起,到里維埃拉海濱的一幢小別墅里去創作幾段新的舞蹈呢?至於費用問題,您不必擔心,我願意承擔一切。您已經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工作,一定很累了。現在,就請您讓我替您挑起這副重擔吧。”在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裏,我和我的學生們就坐在了頭等車廂里,向著大海,迎着陽光急駛而去。洛亨格林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裝,滿面笑容地在車站迎接我們。他把我們帶到一幢可愛的海濱別墅里,從陽台上指着他那艘白色船翼的遊艇給我們看:“這艘遊艇叫‘艾麗西婭夫人號’,”他說,“可是從現在起我們為它改名叫彩虹女神‘艾麗絲號’。”孩子們穿着隨風飄拂的淡藍色圖尼克,手捧鮮花和水果,在橘子樹下自由自在地舞蹈。洛亨格林對每個孩子都很好,處處體諒和照顧大家,讓每個人都感到很高興。他對孩子們這麼盡心,使我不僅對他心存感激,而且產生了充分的信任感。隨着與他接觸的加深,我天天都感受到他迷人的魅力,對他的感情也變得越來越強烈。不過,那時我只把他當成是我的騎士,遠遠地對他感激崇拜,完全是精神上的關係。我和孩子們住在博利厄的一幢別墅里,而洛亨格林則住在尼斯的一家很時髦的大酒店裏。他常邀請我與他一起進餐。記得有一次我穿着樸素的希臘圖尼克,到那裏時看到有一位身穿華麗的長袍、渾身珠光寶氣的女人,頓時感到局促不安。我立刻感覺到她就是我的勁敵,心中感到一陣驚慌。後來的事實證明,我的預感是正確的。一天晚上,洛亨格林以其慣有的慷慨,在夜總會裏舉行了一次盛大的化裝舞會,並給每個來賓發了一套用白色錦緞做的飄拂的長袍作為化裝舞服。這是我第一次穿化裝舞服,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公開的化裝舞會。當時的氣氛非常熱烈。但我的心裏卻有一片陰雲——那個滿身珠光寶氣的女人也穿着白色的長袍來參加舞會了。我一看見她就感到很難受。可是,記得後來我又同她瘋狂地在一起跳起舞來——愛與恨就是這樣相伴相剋——後來,舞會的總管拍了拍我們的肩膀,說不允許這樣跳,於是我們才分開。就在大家跳舞時,突然有人叫我去聽電話。博利厄別墅的人告訴我,我們學校叫埃里克的一個小寶貝突然得了咽喉炎,病得很嚴重,可能要不行了。我從電話間直奔洛亨格林的餐桌旁,他正在那裏招待客人。我告訴他我們必須得打電話找個醫生。就在那個電話間近處,由於對孩子的病情都深感焦慮和擔憂,我們兩人之間的防線在這一刻完全崩潰,我們的嘴唇第一次碰到了一起。可我們並沒浪費一點時間,洛亨格林的汽車就停在門口。我們就那樣穿着白色的化裝舞服開車去接了醫生,然後火速趕往博利厄別墅。小埃里克都快窒息了,憋得臉色發紫。醫生馬上開始救治。我們兩個仍然穿着怪模怪樣的衣服,提心弔膽地站在床邊等着診斷結果。兩個小時后,窗戶上已出現了薄薄的晨曦,醫生說孩子已經脫離了危險。淚水終於奪眶而出,把我們兩人臉上的化妝油彩沖得一塌糊塗。洛亨格林摟住我說:“堅強些,親愛的!我們回去陪客人吧。”回去的路上,他在車裏緊緊地抱住我,在我耳邊小聲說:“親愛的,即使只為了這一個晚上,為了這一次難忘的經歷,我也要永遠永遠地愛你。”在夜總會裏,時間過得很快,大多數客人都沒注意到我們曾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