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 117 章

中州城酒樓。

還是上次的地方,頂層雅間，雅間中坐了四個人。

南曦不明所以地看着出現在這裏的燕凱和南國璋。

那二人俱都是用一種期待緊張又欣喜的目光看着她。

南曦側頭趴在蔣宵耳邊低聲問道：“你不是說有事要跟我說？他們兩個怎麼也在這裏,跟他們也有關係？”

蔣宵點頭。

什麼事還跟這兩個人有關係,南曦不解,一時間沒想起來第一次見到燕凱時，她對自己說的話。

蔣宵讓南曦將論壇打開，因為遊戲內傳遞資料不太方便，可南曦又沒法登陸天網，也只能通過論壇告訴她。

蔣宵傳過來的，是一則新聞。

“五月十三日,位於紅楓星南區的映日城，發生一起飛船傷人事件，一輛公用飛船失控,撞傷一名女子，目前傷者已經送往醫院救治……”

往下翻,是一個動圖，還原了當時的情景。

圖像很清晰,儘管只有受傷女子的側臉，她也清楚地意識到,那張臉很熟悉，熟悉到她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能見到。

“這,這是……”南曦難以置信。

但接下來,蔣宵繼續傳了資料過來。

“聯盟星系最大的航天星艦公司創建者南國璋之女南曦,發生車禍至今三個月,依舊沒有醒來。據悉，南國璋暫停手中所有工作，召集了中央星各大醫院專家會診……”

“星艦之女南曦昏迷已超過一年仍未醒來，新型病症難倒各大專家……”

之後南曦就看到那個與她有十分相似長相的人，躺在病床上的樣子，若不是自己的記憶里沒有這樣的事存在，她幾乎都以為躺在那裏的人就是自己了。

“她也叫南曦啊，真巧。”她抿了抿嘴角，想笑一下，但是沒成功。

心裏有個模糊的猜測，可又怎麼都抓不住。

她看着守在南曦病床前悲痛欲絕的兩夫妻，然後抬頭看向了坐在旁邊的燕凱和南國璋。

兩人一直在觀察着她的表情。

腦海中似乎又有什麼東西在突然閃過。

“你不能出去！”

“為什麼不能出去，我已經成年了，我可以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你不要再把我當作瓷娃娃一樣了好不好。不要再操控我的人生了。今天的展覽對我真的很重要，我連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的權利都沒有了么？”一臉哀戚又憤怒的年輕女孩大聲吼道，試圖能為自己爭取到外出的機會。

但是她對面的人卻不為所動，依舊搖頭：“小曦，天網可以看到直播，沒必要一定要去現場，距離太遠了，很危險。”

“危險危險危險，到底哪裏危險了，我不是好好地長到這麼大了么，能不能不要再管我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女孩吼完，竟直接奪門而出。

似乎這一刻的衝動在腦海中模擬過很多次，她成功地趕在女人命令攔住她之前逃出了那座牢籠一樣的房子。

她歡呼着得來不易的自由，一路向馬路奔去。

那裏有她的朋友在等着她，他們早就買好了票，要一起去看展覽。

然後時間就停在了那一刻，她被高高地拋起，然後狠狠摔在地上，頭好疼，頭骨撞擊地面的聲響太劇烈，以至於她什麼都聽不到。

那時候看到的天空很藍，太陽散發著巨大的光暈，把整片天地都染成了白色。

南曦捂着腦袋將額頭抵在桌子上，這突然冒出來的記憶讓她的腦袋快要炸裂開來，彷彿那時候感受到的疼痛又全都涌了上來。

她難受地大喘氣。

燕凱和南國璋忙過來想問一句怎麼了，蔣宵就直接將她抱進了懷裏，手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頭髮，口中輕聲道，“沒事了，沒事了。”

護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就這樣當著自己的面被奪走了，儘管已經接受了兩人在一起的事實，燕凱這心裏還是有些一言難盡。

更別提南國璋了，若不是燕凱攔着，早就一把將南曦搶過來了。

他聽燕凱說了兩人在一起的事，但聽說跟見到是不一樣的。

“小曦，你沒事吧，怎麼了？”

南曦在蔣宵懷裏搖頭，好一會那種感覺才退去。但她卻仍舊不想抬起頭去面對燕凱和南國璋。

她剛剛看到了這個與她一模一樣的南曦的資料，獨生子，家境富裕，受盡父母寵愛，自小成績優異，在高等學府學的是服裝設計，因為車禍出事。

而她也清楚地記得自己從小到大的事，家中老二，家境貧寒，成績一直中流，上了個三流大學，因為家窮，所以大學裏一直自己勤工儉學申請助學金，後來在一家公司給人打下手很久，才開始獨立設計衣服。出事那天也是車禍。

儘管兩人的生命有一部分重合，姓名長相愛好，但南曦一直覺得那都是巧合。

南曦本來想再次否認，這不是自己，可她突然想到了一個雖然很荒誕，但很有可能就是真相的事。

或許她原本不是這個南曦，但是她死了，穿越了，穿越成了這個南曦。

因為身體一直昏迷，所以她進到了遊戲中。而她一直以為自己是魂魄穿到了遊戲中。

這樣解釋就完全能解釋得通了。

可是她是佔了別人的身體，原本的南曦已經不在了，失去了唯一的女兒，這兩人該有多難過。

南曦不知道自己是該欺騙他們，還是要告訴他們，自己只是個西貝貨，佔了他們女兒的身體。

她不想永遠呆在虛假的遊戲中，就算一直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也只能止步與牽手擁抱，哪怕靠的再近，也還是隔着一層無形的東西。

她想自私點，乾脆就霸佔了這個南曦的身體和一切，就承認自己是她，這個南曦什麼都有，錢，地位，親情，愛情。她曾經拼了命努力，也不過是能過上勉強裹住衣食住行的生活。

可是良心在阻止她。

她又憑什麼佔據別人的身體。

所以此刻，南曦一點都不想抬起頭去面對燕凱和南國璋。

燕凱卻以為她還在責怪自己，於是安撫道：“小曦，媽不會再逼你了，以後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去哪就去哪。現在想不起來沒關係，你在這裏玩的開心就好，什麼時候想回去了，就回去。爸媽一直陪着你。”

南國璋也點頭：“小曦，別怕，我們一直都在。”

南曦的眼淚安靜地落下來，她羨慕這個南曦有這樣的家人，所以她不能欺騙他們。

終於抬起頭，從蔣宵懷裏出來，南曦擦了擦眼淚：“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

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南曦便把自己猜想的事情說了一遍。

“總之，非常對不起。”

燕凱跟南國璋聽完後面面相覷，然後看看蔣宵又看看南曦。

他們兩人都很少看小說，倒是蔣宵，揉着額角，想要笑又憋住了。

南曦的腦洞怎麼就這麼大呢。

但現在她是真心實意地以為自己就是穿越過來的，如果真的是穿越而來的，儀器一定會檢測出來。機械人在產生意識前後，波動是不一樣的，隨着智能機械人覺醒的增多，這種腦波動檢測技術也已經非常成熟了。

所以現在並不存在穿越卻沒被人發現，又不是百年前。

南曦說完，一直等着燕凱和南國璋的回應，她已經做好了被咒罵的準備。

但燕凱久久未說話。

蔣宵跟南國璋對視一眼，都相互明白對方的想法。

南國璋拍了拍燕凱的手，對南曦道，“對我們來說，我們的女兒就是你，你沒有變成別人，也不存在這種情況。你不要想太多，你就是我南國璋的女兒，這點誰都不能質疑。你安心地在這玩吧，什麼時候想回家了，就回來。”

燕凱也回過神來跟着點頭，手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手：“是啊，我們的女兒就是你，你不要有什麼擔憂。”

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南曦覺得，他們大概並沒有相信自己的話，還以為自己是在編故事。

但同時她心裏也鬆了口氣，她隱瞞不隱瞞是一回事，他們接不接受是另一回事。

“嗯。”她用力點了點頭。

之後四人一起在中州城閑逛了一會，就當作是一家人第一次出遊。

南曦左邊牽着燕凱，右邊牽着蔣宵，南國璋鬱悶地盯着蔣宵被牽住的手，那個位置可是自己的。

蔣宵挑挑眉，卻並不准備讓開位置給他。

南國璋暗恨，一口老血卡在喉嚨里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四人沒有聚很久，南國璋生意忙，上遊戲的時間不多，逛了一會便又匆匆離開了。燕凱一個人也不願意做電燈泡，沒多久也下線了。

剩了南曦和蔣宵在街上慢慢走着，剛經歷了這一場，情緒起伏太大，南曦的思緒還沒有完全平靜下來。

她想着蔣宵論壇里傳過來的資料問道，“你是不是一直都覺得我很奇怪。”

蔣宵捏了捏她的手指：“怎麼會奇怪，很可愛，每個地方我都喜歡。”

南曦瞪了他一眼，蔣宵的嘴是越來越貧了，一點都對不起這張冷峻的臉。

不過她還是有些不明白，自己的身體明明是昏迷着，也能玩遊戲？

“這種情況很常見。有很多植物人，精神波動正常，可以聽可以感受，只是無法醒過來。他們能藉助設備存在與天網上，對他們來說，自己還活着，這很幸運。”

南曦點頭，確實如此。

只是如今她還沒找到回到現實的辦法，回不去，就意味着那具身體永遠醒不過來。

拍拍腦袋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順其自然就好了。

此時兩人正好走到一個攤子前。

這小攤子上是賣弓箭的，做工看起來很樸實無華，但絕對耐用，個個都是良弓。

南曦腳步微頓，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攤子前，看着那些弓箭，並拿起一張弓，拉開試了一下。

“二位客官，今日有活動，若是能射中百步外的那棵樹上的牌子，就能免費贈送你們一把弓，這些弓可都是大家手藝，射狼射虎完全不在話下。”攤主熱情地說道。

說實話一把弓箭並不貴，完全買的起，南曦也不是貪便宜的人，想要這免費的弓。

但她還是好奇地張弓，想要試試自己的水平。

不靠內力作弊，南曦沒有一箭射得准。

她沮喪地將弓放下。

蔣宵拍了拍她的腦袋，拿起弓，抬手，眼神專註地盯住了樹上的小牌子。

啪，一聲輕響，箭正中牌子中心。

南曦眨眨眼，那一瞬間，她莫名覺得蔣宵此時此刻的樣子，有種很奇怪的熟悉感。

他的身影似乎跟一個人重疊了。

他在張弓時的神情，動作，甚至眼神，她曾經看過太多次了，太熟悉了，所以此時一看到，所有的記憶就全都浮現在眼前。

她幾乎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你……你怎麼……”

蔣宵又是一箭射出去，他還沒有收起瞄準時鋒利的眼神，也沒聽清楚南曦在說什麼，他疑惑地回頭，臉色似乎有些木訥，就如同那人一樣。

“什麼？”

南曦後退一步，眼裏全是驚駭和難以置信：“你在騙我，你一直在騙我。”

蔣宵依舊不解，眉頭輕皺，他放下弓，試圖上前來拉她，卻被南曦甩開了。

她看着這個她一度以為自己很了解的人，閉了閉眼，艱難地說：“你是獵戶蔣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