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改變

59.改變

檢驗真愛的時候到了“恩。”

洛皇后看着白濘那雙和那人極其相似的眉眼,眼神不自覺的軟了幾分,“你來找我所為何事?”

“我想問問我娘親的事情。”白濘一邊說,一邊往四處都看了兩眼,“我原本想着母后不會告訴我,但現如今看來,倒是我想錯了。”

洛皇后的視線隨着她的話定格。

“我一路走到母后這裏,都沒人攔着我,母后您是在等我嗎?”

“白濘,你果然是她的女兒。”洛皇后單身撐着書桌,將畫筆壓入清水裏,頓時盛開一片靡麗的紅,“和她一樣聰明。”

“不錯,我是在等你,你進我宮中第一日,我就讓她們將你母親在宮中的身份告訴你了,她是我身邊的宮女,不過這三年裏,你一次都不曾和我開口問過你的生母。”

說到後面那句話的時候,她眉眼顯然沉下來,“三年都對她不聞不問的人,今天怎麼突然在深更半夜過來找我了?”

她聲音不輕不重,卻讓白濘的心沉沉的墜下去。

不是責問,但之後她回答的每一個字,都將會決定未來她在洛皇后心中的分量。

無端的,白濘就有這樣的感覺。

洛皇后探究的目光直直的定在她臉上,讓白濘有一種被睡醒了的凶獸給盯上的錯覺。

“我不是有鐲子嗎?”

白濘垂下眼帘,輕聲說:“她留給我的鐲子。”

洛皇后一愣,顯然沒想到白濘會突然說起那對金鐲子。

“你忘記了嗎?”

洛皇后確實是不記得了,那人留下的東西太多,不過那都是給她的,給白濘的,好像是只有那對金鐲子。

是因為有那鐲子陪着她,就好像那人陪着她一樣嗎?

很普通的金鐲子,放在稀奇珍玩兒無數的宮中顯得十分普通。

“鐲子不見了。”白濘摸上自己的手腕,這算是第一次徹底的昧着本心說謊了,她的腦袋卻出乎預料的清醒着,她心裏有個聲音,清楚的告訴她下一句該說什麼話,“掉在宮外了。”

洛皇后是知道她被羅崇年劫走的事情的。

她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白濘不過問她生母的事情,是不是因為根本就沒有想起自己還有這麼一個,為了她機關算盡,甚至難產大出血徹底離世的母親。

這樣的可能讓她很是憤怒,所以在白濘來了的這三年對她不聞不問,對那些宮人和白林白景的做法裝作沒有看見。

只是白濘是真的能忍啊,在前兩天哭鬧過之後,就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骨子裏的那份忍性,也像她。

白濘處處像她,卻彷彿不記得她。

知道了也裝作不知道,聽見了也漠不關心。

“畫像可以送我一副嗎?”白濘看着牆壁上所有的畫像,“我最喜歡這幅。”

她指着其中一幅畫,那是她生母捧着一卷書,站在涼亭里的畫面,她眼神看着遠處,不知是看見了誰,臉上的笑容清淺漂亮。

“你不問我為什麼有這麼多畫?”

洛皇后覺得她聰明,同時也有些摸不着底,她居然看不透這樣一個半大的孩子到底在想什麼。

“這是我母親和您的事。”白濘認真的說:“我聽身邊的嬤嬤們說,娘親是個狼心狗肺的人,大家都不喜她,所以我一直都不敢來問您,我娘親到底是怎麼樣的人。”

她抬頭,對上洛皇后的眼睛,“但是那對鐲子上,刻着的字又讓我覺得,她應當是一個溫柔的人,不問,我就可以這麼勸服自己。”

那對鐲子上分別都刻了兩個字。

吾兒,吾寶!

洛皇后的眉眼一點點的舒展開來,白濘知道,自己這些話是說對了。

“鐲子雖然丟了,但是看了您這裏的畫像之後,我可以確定,她肯定是個溫柔的人。”

“她可不是溫柔的人。”洛皇后像是陷入追憶,笑起來,“那些宮人說的其實也不差,她很聰明,手段果決,有點自私,又任性,對自己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是充滿野心和勢在必得。”

白濘看着她,發覺她整個人都柔和下來。

“這裏的畫像你都可以挑走,從明日開始,每日早晨到我這裏來念佛經。”洛皇後走到書桌前,拉開一個小暗格,從裏面拿出一塊通體透紅的血玉掛飾,“金鐲沒了也沒辦法,若不是它沒了,你今日也走不到我這裏來。”

“這塊血玉本來是在你出生那日就應該送於你的,留到今日,也該給你了。”她將血玉用紅繩穿好,掛在她的脖子上,“回去吧。”

洛皇后看着那塊早就磨好的血玉,在白濘的頸間顯得越發清透,不自覺的抿唇。

白濘出生的那日,是她永遠離開她的日子。

精心準備的禮物也不曾送出去。

脖子上掛着一塊不知道價值幾何的血玉,白濘從禪房裏走出來。

皇後身邊的護衛送她一路回到自己宮中。

回到偏殿的時候,一位不認識的嬤嬤已經站在門口等着她了。

“見過六公主殿下,奴婢本是皇後娘娘宮中的,遵皇後娘娘之意,從今日開始,就由奴婢伺候六公主了。”

“嬤嬤客氣。”

白濘雙手捧着畫卷,彎唇笑的溫和,“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嬤嬤早些休息吧。”

“公主休息吧。”新來的沈嬤嬤對着她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之後揚眉說:“奴婢去看看公主宮中的人。”

她如今算是進了洛皇后的眼裏,這位嬤嬤顯然是帶着皇后的意思來的,第一日就要幫她整頓手底下的宮人。

“勞煩嬤嬤。”

白濘依舊客氣着。

轉身進了房間,她隨手扣上門扣,拿着畫卷的手垂下來。

剛剛還緊緊被她抓着的畫卷,此刻無力的垂在掌心之中,她輕笑了一聲,將畫卷隨意的扔在桌子上。

貴妃還未倒台的時候,她雖然囂張至極,但卻不曾違背自己的本心,也很努力的討好過自己的父皇,太后,甚至是這位平常都見不到的皇後娘娘。

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都不喜歡她,貴妃母親沒了之後,她就想着是不是因為她太過驕橫了。

但是就算她安靜的不說話,不鬧事,也沒人在意她。

今天她總算是明白了。

是不是真話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想聽到的是什麼,想看見的是什麼。

在一片黑暗之中她眼神越發的冰涼,她看着桌子上半展開的畫卷,聲音也透涼。

“拖了您的福。”

她躺在床上,外頭隱隱傳來小宮女壓的細細的哭聲,想來是那位沈嬤嬤開始清理人了。

不用說白濘也知道自己手底下這些人是個什麼德行。

她愉悅的扯開唇角,眼底一片清亮。

好久沒有體會過借勢的感覺了,聽着那些平常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打歪主意的人的細細哭聲,她覺得呼吸都變得順暢了一些。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外頭的聲音漸漸的小下去。

白濘找到壓在箱底的一件玄色披風,將自己牢牢的裹起來,小心翼翼的打開窗戶,輕手輕腳的跳出去。

皇宮的夜晚她熟悉的很,自從失勢之後,就沒人再管她是不是睡的好,一整晚也不會有人來看她一眼。

所以她往往有一整晚的時間可以在宮中遊盪,避開巡邏的御林軍也不是難事。

花了不少的時間才到刑部。

外頭兩盞燈火在夜裏顯得尤其可怖。

守在外頭的不是別人,正是今日拿了她金鐲子的陳飛。

“公主。”

陳飛壓低聲音,“其他人都已經睡著了。”

他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剛睡下沒多久,公主最多只能在裏面待上半個時辰,過了這個時辰,他們醒來就不好了。”

陳飛一邊說一邊擦腦袋上的冷汗,但白濘是他的恩人,無論如何,都要辦到她交代下來的事情。

“半個時辰足夠了。”白濘看向刑部深處,“等會兒他們只會以為自己是喝多了,不會懷疑你在酒水裏摻了葯的。”

“是!”

陳飛點頭。

“不問問我進去見誰?”

她輕笑。

“屬下不敢。”陳飛眼中一片赤誠,“屬下這條命是公主的,單憑公主差遣。”

果真和布條上寫着的一樣,這人就是一根筋。

白濘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就走進陰森潮濕的刑部。

若是昨日她到這種地方,肯定半步都不肯邁進去,裏頭看起來實在讓人害怕。

但是幾次在生死邊線上掙扎過之後,便覺得也沒什麼好怕的。

比起安安穩穩的在偏殿仿若不存在的活着,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命就被別人捏在手上來說要更好。

要讓別人的眼中有她。

被人掐住脖子,或者是商議着灌下一碗毒藥的事情,這輩子只一次就夠刻骨銘心的了。

牢房裏的人都沉沉睡着,也有一些人不睡的,半眯着眼睛在臟污的乾草堆上盯着她看。

快要走到盡頭,她才在一間被單獨隔出來的牢房裏看見自己想要找的人。

羅崇年被綁在木樁子上,一隻眼睛用布條包裹住。

她知道自己那下扎到了哪裏,他這隻眼睛是瞎了。

身上全都是斑斑血跡,從被打破的囚服里還能看出裏面一條條皮肉翻卷的新傷。

白濘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輕輕喊了一聲,“羅崇年,睜眼。”

本來還死死的閉着眼睛的人猛地睜開剩下的那一隻眼睛,眼瞳渾濁,佈滿紅血絲。

耳朵旁邊不斷有嗡嗡的聲音,白濘已經聽不清楚後面羅崇年又講了什麼了。

意識快要模糊的時候,羅崇年才突然鬆手,她重重的跌在地上,壓抑不住的咳嗽起來,想吐的要命。

“把刀收起來。”

意識回攏的時候,她聽見卓景清冷的聲音。

透着秋夜的涼意,攀爬上她僅剩不多的清明的神智。

“你放開她,我幫你。”

白濘帶着幾分不敢置信的抬頭,正好就對上卓景的眼睛。

那是一雙能攝人心魄的眼睛。

這也是卓景第一次認真的看着這位大懷唯一的小公主。

沒什麼特別的,只是很瘦,很白,渾身上下都很白。

穿的衣服也是,一身的膚色也是。

只是渾身都弄的髒兮兮的,那雙眼睛,讓他覺得她有點……可憐。

看起來很好欺負的那種人。

只看了一眼,他就別開了眼睛。

“你想好了?”羅崇年顯然很開心,又有一種意料之中的大勢在握,“既然你願意幫我,那我也幫你一次,你送我出去,這位小公主,正好也可以處理掉不是嗎?”

白濘猛地抬頭。

“我只要出了大懷,就絕對不會再被抓,這個知道了你所有秘密的小丫頭,你下不了手,我幫你怎麼樣?反正人是我殺的,正好她的嬤嬤也看見我把她帶走了。”

“這樣對我們大家都好不是嗎。”

卓景沒說話,皺着眉似乎是在思考他說的話。

白濘只覺得自己身體裏的骨血一寸寸的冷下去。

“快,去那邊找找!”

遠處突然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讓卓景和羅崇年頃刻都不鎮定起來。

羅崇年瞪着卓景,“想好了嗎?等御林軍過來,找到我們幾個,那才真的是最遭的後果了。”

白濘跟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叮’的一聲,是腦袋頂上的銀簪掉在地上的聲音。

正好落在她腳邊。

但是卓景和羅崇年顯然誰都沒有注意到她,沒想到,嬤嬤一直耳提面命讓她壓低自己的注意力,不要讓別人注意到自己,真的還挺有用的。

“我……!”

“砰”的一聲,和卓景的第一個字一起響起來。

羅崇年低頭一看,白濘似乎是體力透支了,整個人就砸在地上。

“嘖!”

他煩躁的附身,將白濘拉起來,想要重新扛到肩上。

卻在將她整個人翻過來的時候,對上了她的眼睛。

因為白濘一直都是低着頭的,所以羅崇年居然沒有發現,她的眼睛裏居然透出與她的年紀和身份不相符合的凶光。

像是一隻過早出來自己捕食的幼獸,每一步都用盡全力,亮出最鋒利的爪子。

兩隻手被綁在身前,而她此刻的手掌心上,握着一根銀色的長簪。

銀光一閃而過,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尖銳的銀簪已經狠狠的扎進了羅崇年的臉上,自眼角處,深深的扎了進去。

“統領大人,我在這裏!”

而同時響起來的,還有她大聲到聲音尖銳的喊話。

本來就已經離他們很近的御林軍迅速的奔跑了起來,羅庚年捂住眼睛痛叫起來。

“我在這裏!”

白濘用力掙脫開羅庚年抓着她的手,邁開步子就對着御林軍聲音傳來的方向跑過去。

但是還沒跑出兩步,就覺得後腦一疼,終於忍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身後黑衣人扶好她,收回剛剛擊中她後頸的刀柄,轉身對卓景彎腰。

“大人?”

“把公主給我。”卓景伸出手,接過輕飄飄的小姑娘,看着正在發瘋的羅崇年,和已經快要感到的御林軍,“你們先退下。”

沒有半分遲疑的,一群人頓時從他面前消失,一如來時那樣悄無聲息。

抱着懷中的小姑娘,他看着面前已經失去理智的羅庚年,笑了一聲,“心狠的丫頭。”

這一聲落入羅庚年的耳朵里,立刻就將赤紅的眼睛轉了過來,釘在了在卓景懷中的白濘,他捂着受傷的眼睛,突然沖了過去。

“住手!”

御林軍統領的聲音已經在耳旁炸響,卓景收緊抱着白濘的手,在他衝到之前,背過了身。

一拳落在他背上,兩人一起往前撲過去,在地上尖銳的石子路上滾過的時候,他用手肘撐地,護住了白濘。

小丫頭很瘦,脖頸細長,上面還有一圈紅紫,彷彿只要輕輕一捏,她這張嘴,就再也不能說出那些絕對不能被別人知道的秘密。

他有些遺憾的嘆了一口氣。

“抓住他!”

那邊羅庚年已經被趕過來的御林軍給壓制住了。

“卓大人,你沒事吧?”

統領石城將兩人扶起來,看見白濘的那一刻眼前都虛黑了一把,這要是公主出了什麼事,雖然不得寵,但也是他的過失了。

“六公主……。”

他焦急的話還沒問出口,卓景已經打斷了他的話,“我從宮中出來,正巧撞上這囚犯劫了六公主從官道上跑出來,公主在一開始就暈過去了,我看去太醫院找太醫不若去這附近的醫館看上一看,公主鳳體為重。”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六公主她好可憐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六公主她好可憐
上一章下一章

59.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