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 沈沉【修】
白海大學,21A教學樓506教室。
陽光正好,從沈沉的位子可以完美的將學校紅綠相間的操場收斂於眼底,無論是正在踢足球的大兄弟們,又或者是隱於樹蔭下的小情侶們,一個二個都看的一清二楚。
“6分。”
沈沉看了一眼桌上攤開的卷子,沒做任何錶示。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自己當年究竟是為什麼報了數學系。
而且還是報了白海大學的數學系。
或許他二叔溫顏毓說的對:報數學系你想不開了?
“其實做數學題的時候,在作答前揣摩出出題人意圖就很簡單了。”步桓用手點了點沈沉的數學卷子。
沈沉盯着步歡指的那道微積分題,然後煩躁的抬手扯開了襯衣領口上的兩顆扣子。
“怎麼樣,揣摩出來了嗎?”步桓期待道。
“他想取我狗命。”沈沉陰鬱道。
步桓:“……”
這時,上課鈴聲突然響起,本喧鬧的階梯教室逐漸變得安靜,他們的數學教授緩步走了進來。
步桓大刺刺的坐在沈沉身邊,隨手翻看了一下自己幾近滿分的卷子,然後漫不經心的玩起了手機,又壓低了嗓音道:“話說,你這周末有安排嗎?”
“沒。”沈沉神情淡漠的將卷子疊了疊夾進了課本里。
“很好,周末我帶你去豪華游輪玩啊。”步桓唇邊的笑容讓沈沉看的有些手癢。
於是,他就沉默着沒說話。
步桓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下文,莫名的有些憋屈,歪頭看着沈沉道:“你……表個態?”
“不去。”
步桓點了點頭,“好的,那周末早上八點我們準時出發。”
沈沉看着他,那雙漆黑的瞳仁看起來無比深邃,無聲的吸引着人的魂魄。
一分鐘后,步桓猛的抱住沈沉的左胳膊,委屈巴巴道:“好嘛我承認我有深海恐懼症想要找一個有安全感的人陪着我!”
“不去不行么?”
“不行啊我都答應我那些狐朋狗友了!”
“溫顏毓給不了你安全感?”
“一個不夠!至少兩個!”
“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我給你帶一個星期的早飯!”
“成交。”
沈沉低頭玩起了手機。
步桓鬆了口氣,然後美滋滋的又在對方胳膊上蹭了蹭。
於是……
“最後一排靠窗的兩個男同學,對,就是你倆,談情說愛能不能等到下課,老師並不是很想吃狗糧。”教授笑眯眯的拿着擴音器,慈愛的嗓音頓時響徹整個階教。
本安靜如雞的教室頓時就“活”了。
彼此起伏的“噫啊哦”帶着實體化的波浪線撲面而來,砸了沈沉和步桓一臉。
沈沉心平氣和的將步桓的狗爪子扒開,淡定自若的翻開了課本。
步桓無所謂的揚聲道:“對不起老師,下一次我們會等到下課的!”
這下,整個教室都炸了。
沈沉按了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給溫顏毓發了條短訊:二叔,步桓當眾調戲我。
沒一會,對方回信:知道了,我會好好管教他的。
再一會,步桓收到了一條短訊。
沈沉用餘光看着他的臉色從白到紅再從紅到白,然後,他興奮又害怕的,暗搓搓的,溜出了教室。
世界終於清凈了。
沈沉垂眸,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被步桓弄皺的袖子。
***
周末早上八點,白海大學西門。
步桓扶着酸軟的腰,死氣沉沉的靠在沈沉身上。
“我要死了。”
“你竟然跟他打小報告!”
“我把你當兄弟,你居然出賣我!”
“你知不知道昨晚我經歷了什麼!”
“我……”
“二叔。”沈沉平靜道。
於是步桓跟炸了毛的貓似的立馬向右蹦了一步,立正站好,一副我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的乖巧模樣。
“上車。”低醇的男音從降下的後車窗傳出,充滿了磁性與沙啞,讓步桓聽的心跳加速。
沈沉拉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的位子。
步桓磨磨蹭蹭的拉開後車門,也坐了進去。
“走吧。”溫顏毓翻看着手中的文件,淡淡的命令道。
於是,司機便發動了引擎。
“幾天不見,小少爺變得更帥氣了。”司機陳錄笑容和藹的說道。
“衣服好看。”沈沉的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見的弧度。
陳叔是看着他長大的,對沈沉而言就像是他的親長輩。
陳錄笑了笑,踩了油門,道:“校園生活如何?應該很豐富吧。”
“還好,寢室和諧班級和平。”
“有沒有交女朋友啊?”
“沒有。”
“那男朋友呢?”
“也沒有。”
“哎……”陳錄遺憾的嘆了口氣。
沈沉神情放鬆的靠在了椅背上,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後視鏡。
但見步桓枕在溫顏毓的大腿上,模樣饜足,看起來像是一隻吃飽喝足了的懶貓。
而西裝革履的溫顏毓則用手輕輕撫摸着對方的發頂,修長白皙的手指與黑色的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似乎察覺到了沈沉在看他,溫顏毓抬眼,溫儒爾雅的笑道:“怎麼了?”
“沒什麼。”沈沉拿出耳機塞進了耳朵里,閉着眼聽起了歌。
兩個小時后,一輛黑色奧迪緩緩停在了距離港口不遠處的停車場內。
此時,太陽懸挂於萬里無雲的晴空之上,淡金色的陽光籠罩于波浪起伏的大海,可以望見沙灘上縮小的人群。
這裏是天七港口,是白海市的主要貿易港口之一,人口流動量非常之大。
沈沉下了車,迎面撲來的海風揚起了他額前的碎發,又夾雜着咸濕的海水氣息。
他一抬眼,便看見了不遠處停泊着的白色游輪。
“溫先生,沈先生,歡迎你們的到來。”游輪的總負責人帶着兩三個助理快步迎了上來,臉上掛着恭敬的笑意。
其實沈沉之所以姓沈不姓溫,自然也是有一段淵源的。
溫顏毓雙手橫抱着已經睡熟了步桓,眉眼間蘊藏着獨屬於上位者的倨傲,他簡言吩咐道:“帶路吧。”
沈沉看着他二叔懷裏被西裝外套蓋的嚴嚴實實的步桓,眉頭微微一皺。
他一直不太喜歡他二叔和步桓之間的相處方式,因為溫顏毓的控制欲太強,幾乎令人窒息。
在沒遇見步桓之前,溫顏毓控制的是他,而在遇見步桓之後,控制的重心便逐漸轉移到了步桓身上,但沈沉依然脫離不了他的掌控。
隨着年齡的增長,沈沉也逐漸明白,這或許就是溫顏毓關愛他們的方式。
這些控制,都是為了能讓他們在今後能夠更好的生存做下的鋪墊。
也算是……
另一種方式的教導?
不過這種性子不去當個dom倒是可惜了。
或許說,他本來就是?
沈沉突然陷入了沉思。
“在想什麼?”低沉的嗓音傳入沈沉的耳際,隨即,他便感到了淡淡的壓迫感。
身形頎長的青年站在單向玻璃前,垂目望着一樓大廳的觥籌交錯。
鋪着黑色大理石的地板,別出心裁的噴泉設計,以及頂級大廚製作的美食自助。
所有的裝潢都彰顯出了低調的奢華,而行走於其中的基本上都是有錢有權有勢的人。他們的臉上帶着圓滑世故的笑意,優雅的舉起裝有紅酒的高腳杯,與對方的輕輕一碰,標誌着雙方便已談妥了上千萬的生意。
商宴啊……
“他會玩的開心么?”沈沉口中的他指的是此時正在裏間卧室中熟睡的步桓,他和步桓自幼相識,到現在已有十幾年,是沈沉為數不多的親友之一。
溫顏毓站在沈沉旁邊,遞給了他一杯紅酒,淡色的薄唇微挑,“或許吧,畢竟難得出來一次。”
沉默了一會兒,沈沉接過高腳杯后漫不經心的提醒道:“說起來,前天是步桓的生日。”
……然後他就在那狗子的死纏爛打下送了對方限量版的遊戲機,但他原本是想送步桓領帶來着。
“嗯。”溫顏毓勾唇應道。
沈沉順手與他二叔碰了一杯,輕抿了一口紅酒後,道:“他的生日禮物,我要報銷。”
聽此,溫顏毓將視線移到了沈沉身上,隱隱帶着些許的侵略性,他淡笑着吐出兩個字:“駁回。”
於是,沈沉難得的對他二叔淺笑了一下然後迅速恢復面無表情,乾淨利落的轉身離開了這個豪華的套間。
媽的,那可是個十萬塊錢的遊戲機,二叔心裏難道就沒點bnumber嗎?
***
游輪一層的甲板上放着許多太陽傘,傘下放置着柔軟的躺椅和新鮮的果汁,希望客人們能得到更好的享受。
沈沉單手扶着白色的欄杆,眺望着水天相接的海面。
海鷗在天際盤旋,復又俯衝進海里捕獵,激起朵朵雪白的浪花。
他的整個視野皆被海水的蔚藍所充盈。
沈沉一時之間有些出神,腦中陡然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面,而當他想要細究時卻已然消失不見。
這時,一抹銀白在海面中倏然閃現,快的彷彿是眼花所產生的錯覺。
他揉了揉眼,仔細的望了回去,發現只有平靜的海面。
而這個時候,他聽見了歌聲。
沈沉不禁一頓。
這歌聲聽不清楚歌詞,空靈悠遠,有種令人心悸的感覺。
彷彿整個人都被浸泡在溫水中,溫柔而細膩,無孔不入,無處可逃。
接着,海水的撲灑在了臉上,咸濕冰涼,順着裸.露的鎖骨緩緩滑下。
一雙深邃的眼印入沈沉的視野,而對方的瞳孔顏色,是純粹到不含一絲雜質的藍。
水珠從他的眉骨間滑落,落於淡紅色的薄唇,又緩緩消失於微啟的唇縫之間。
銀白色的長發綴着海水,若隱若現的遮掩住腹肌曲線,最後垂落於銀色魚鱗覆蓋著的魚尾。
這本是一條存在於神話里的人魚,而現在,卻出現在了現實。
此時,沈沉與人魚之間僅隔着一個欄杆。
但他沒來得及驚詫,便發現自己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