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第2章科技館

秦家的住處離科技館不是很遠，如今又是寒假，街道上的人少了不少，沒有往常的擁堵，這讓秦雯鬆了一口氣。

秦雯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出門時的情景，被媽媽抱在懷中，爸爸開車接自己回家，路上往來穿梭的車子不用牛馬拉扯，卻跑得比馬都快，車子裏除了空間小了一點，再沒有半點不好。

這樣想着，不知不覺便到了地方。這個名叫科技館的地方正門直對着一個十字路口，比較吸引人眼球的是一個半圓形的銀色屋頂，看着挺像傳說中的天文望遠鏡的。

“雯雯，看那邊，這裏是‘中國科學技術館’。”秦霽指着高高的四方建築上鎏金大字彎腰教她道。

秦雯很認真的抬頭盯着那幾個大字看了一會兒，點點頭道：“我記住啦！”晴雯原是不識字的，她能幫着寶玉磨墨、往檐上貼字，但寶玉寫的是什麼，她是完全不知道的。上一世的她只覺得女孩子針指女工最為要緊，是安身立命的本錢，但這一世父母兄長見縫插針地教她認字的舉動，讓她意識到，新的世界裏，女子安身立命的本事也變了。

秦雯認字的功夫，他們的媽媽買了票回來，帶着他們進入了科技館。

剛進大廳，就看見一台機械人音樂演奏會正在進行，機械人的身後是一個長長的銀白色的小火車在運行。秦雯愣愣地站在那裏，忽然對那老神仙對她說的“繁華之地，富貴之鄉”有了一點真切的體會。

不過他們沒在這裏停留，這次來科技館是他們的媽媽要為新寫的小說收集素材，跑到科技館來看中國古代的科技發明的，自然直奔古代中國展廳。

寒假裏帶孩子來科技館玩的大人不少，中國古代科技展廳里也有不少人。晴雯看到了和林姑娘屋裏那副極像的一套九連環，還有一摩擦盆邊就會濺起水花的金盆，這些東西有的曾經聽寶玉與林姑娘閑聊時聽見過，有的則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秦霽已經鑽進人群里，和那些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兒一起搭建斗拱積木了，秦雯對那些木頭塊子不感興趣，她被媽媽牽着往旁邊走。

“這幅雙面綉是湘繡的代表，號稱叫超級綉品。”穿着志願者馬甲的學生站在人群中侃侃而談。

“綉品”兩個字一下子抓住了秦雯的耳朵，她扭頭直勾勾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

“走，過去看看。”媽媽牽着秦雯的手往那個志願者方向去。

人群不算擁擠，只三五個人圍在那裏，秦雯仗着自己個子小，一下子擠到了最前面。

那件綉品被放在一個一米多高的玻璃展示台里，才五歲的秦雯只能看到頭頂上的燈光。

“來，”媽媽從後面將她抱起來，往後退了兩步，“手不要碰玻璃，只用眼睛看就好了。”

秦雯完全沒有心思關注她被媽媽抱起來這件事，她的滿心滿眼都在眼前那件綉件上。

那是一個一尺來高的小綉屏，外面是木頭的邊框，中間是一層比軟煙羅還輕薄通透的布，一面是一個美人正抬頭望月的正面像，而另一面卻是美人的背影，細細密密的針腳，極自然的色彩過渡，看得秦雯目眩神迷了。直到感覺到自己被來回倒了兩次手，她才意識到她是被抱着的，而她的媽媽很累了。

“媽媽，這是什麼時期的作品啊？”秦雯站回到地上，一邊小心地幫她媽媽揉了揉胳膊，一邊問道。以賈府曾經的富貴，這樣一個技藝精湛的綉品即使不曾收藏，也該聽說過。

“這個啊，是三四十年前的大師作品，不是古代的東西。”媽媽回答時有些心不在焉，“提花機紡織表演要開始了，雯雯和媽媽去看錶演好嗎？”

表演台旁邊有一圈觀眾席，秦雯依着媽媽坐在那邊，還在展館裏的參觀者們都聚攏過來了，秦霽也坐在了秦雯旁邊，趴在秦雯的耳朵嘀咕道：“媽媽這次來就是為了這個，她卡文卡慘了，說是找不到那種小家碧玉的感覺，我覺得她看了這表演更找不到了。”

秦雯聽得“撲哧”一笑，眼前的機器差不多有兩人高，頂上坐着年青的男生，不停地挽那些掛在機器上看似凌亂的絲；下面坐着一個女生，單看下面的倒真有點小女兒家紡紗織布的溫婉感覺，但看到上面那人，再看看這比普通人家房子還高的提花機，小家碧玉什麼的，完全不存在的。

不過很快，秦雯的注意力就被漸漸成形的花紋吸引了過去，這種錦緞她曾經裁製過，卻從沒見過它是怎樣被製作出來的，看着花紋一點點的從織工手下長出，聽着周圍人的聲聲讚歎，秦雯的心有點酸澀，感覺自己曾經的生活和這匹錦緞一樣，只能供後人閑時拿來賞玩了。

“媽，要我說，你要找小家碧玉的感覺，在博物館裏是找不到的，”表演結束，秦霽大咧咧地說，“你自己上手織一織，這感覺不就來了嘛。”

“我再弄一織布機擱家裏？”媽媽翻了個白眼，“擺你屋裏？”

“不織布，繡花也行啊，”秦霽道，“門口小店就有賣十字繡的，你幫我爸綉個手機殼唄。”

“也對，順便幫你的寒假作業也買了，你要什麼樣的？”一行人一邊往外走，媽媽一邊問道。

“鑰匙鏈或者汽車掛件都行。”秦霽一下苦了臉，這下不光媽媽知道他打什麼主意，連秦雯都看出來了。

“哥，你們學校怎麼還讓男孩子繡花啊？”秦雯只要一想到他這個跟個活猴似的哥哥捏着針，翹個手指在那裏繡花，就笑得快喘不上來氣。

“我哪兒知道？老師佈置的唄。”秦霽也很不開心。

“雯雯，不能這麼說話，沒有什麼活兒是該女孩兒干，男孩兒不能幹的，你剛才看到的雙面綉，設計師和製作人就都是男的。”她蹲下來看着秦雯，“雯雯，不要用刻板印象去看人，這是對人的不尊重。”

秦雯有點懵懂，胡亂點點頭。

“你現在還什麼都不懂呢，”媽媽揉了揉她的頭髮，“只記得媽媽的話就好了，以後自然就懂了。咱們先幫哥哥選一個當作業用的圖案吧。”

秦雯抬頭一看，原來他們已經到了一家專門賣十字繡的小店面里。

店面不大，牆上掛着大幅的《富貴花開》《一帆風順》之類吉祥的圖案，還有車掛、手機鏈、鑰匙鏈之類的小東西。

秦霽最後挑了一張據他說叫“奧特曼”的奇怪圖案，打算綉一個小掛件送給他的朋友，而他們的媽媽則非常自信地挑了一幅《清明上河圖》，打算每天寫完小說后綉一綉，體驗一下歲月靜好的感覺。

若不是自己的寶貝雯雯甜甜地管自己叫了聲“爸爸”，秦謙踏進家門的時候，簡直覺得自己是進錯了門。

本來擺着茶具、插花的陽台現在被一個不小的竹棚架子佔了位置，那精巧的茶几只能委委屈屈地擠在一個角落裏，上面沒和茶具、花瓶，而是只有凌亂的各色絲線。

剛要往沙發上一坐，旁邊兒子尖叫一聲：“小心！”仔細一看，一根還沒穿線的粗針斜放在沙發的縫隙里，讓他不禁身下一緊，冒出些許冷汗。

“雯雯告訴爸爸，我們家親愛的晉薇公主最近又有了什麼新的愛好？”秦謙抱起自家女兒，小心地避開那枚針的位置坐下，非常瞭然於胸地問。

秦雯抿了抿嘴，覺得自己不好當著爸爸的面說媽媽的壞話，正為難的時候，便聽到媽媽帶着些無奈地說：“不是我，你家兒子的寒假作業，要綉十字綉，我就是順便也買一幅回來綉着玩兒。”

秦霽趁大人聊天的時候趕緊將自己那根針給摸了回來，悄悄插進茶几上的小針線包上，還不忘沖妹妹做一個封嘴的手勢，讓她不要說破。

秦謙放下女兒，湊上前去，親昵地問：“我就是想問問，咱們屋是不是又要添一個柜子了。”

“應該……不用吧。”晉薇，也就是兩個孩子的媽媽有點猶豫地說。

“爸媽屋裏有兩個大柜子，裏面都是一箱箱媽媽買的各種‘寶貝’，”秦霽悄悄跟秦雯說，“我知道的就有刻章的、做葉脈書籤的、畫畫的、制香皂的，各種工具都在那兩個大柜子裏。”

“媽媽好厲害！”秦雯由衷地讚歎道，在她的心裏，媽媽既是一個能寫書的先生，又會做文化人的才做的繪畫、雕章，那真是太了不起了。至於做肥皂什麼的，她卻不大放在心上，大戶人家，誰手裏沒一兩個好方子呢，寶玉還喜歡淘胭脂呢。

真正知道自己是什麼德性的晉薇，看着丈夫打趣的眼神和一雙兒女崇拜的表情，臉不可抑制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