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不可,你儲君的身份不可涉險。”
皇上拒絕了,褚煜可是南褚唯一的皇子,若出了點差錯,南褚可如何是好?
不論褚煜是太子,也是皇上皇后唯一的兒子,安沅不在身邊,若是褚煜有什麼差錯,皇后大概也會崩潰。
且這次事情顯然沒有這麼簡單,三月的大旱,四月的賑災,到了快七月,才有人拚死上報。
若說沒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都是不相信的,冒冒然的跑去齊州,太冒險了。
“父皇,若這事情是真的,想必齊州的地方官也是膽子極大,若兒臣不親自去,怎可鎮住那些邪人?”
“父皇,此事關乎眾多百姓,兒臣不能不急,請求父皇准許。”
褚煜明白,也許事情會比自己想像的更加嚴重,也許去了,就回不來了,可是對百姓的交代,不能沒有。
“這樣吧,你先回去,朕派人去打聽一番,若是真的,再去不遲。”皇上不能拿太子冒險,百姓雖重,卻不及南褚的太子。
“父皇……”褚煜不肯,齊州離京城甚遠,快馬來回最少要十日,若是真的,自己到的時候怕已經無力回天了。
“不必說了,你回去等消息吧!”皇上垂下眼眸,不想再和褚煜談了,喜公公只好顫着小腿請太子出去。
“唉!”喜公公送褚煜離開,殿內就剩下皇上一人,深嘆一口氣,都是自己的子民,怎麼能不急呢?
可是再急,皇上也不能在沒有判斷是否危險的情況下讓褚煜去齊州,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出了什麼事兒,皇上皇后和南褚都無法承受。
皇上把那張血書擺正,仔細的看了幾遍,並沒有發現什麼,若不是真的,那就是這人極小心了。
“褚一,你帶着褚三和褚四,親自去齊州一趟,務必要快馬加鞭。”皇上對着虛空說道,不知道還以為有鬼呢。
“是。”只一聲極低的應答,橫樑上晃過一個身影,在喜公公進來前,消失不見。
喜恭公公躬身道,“皇上,太子殿下回東宮了。”
“嗯,你派人盯着,朕怕他會自作主張。”
皇上了解自己的兒子,褚煜哪裏是會聽自己勸的人,向來有自己的主張,見解,只怕是盯着也能從自己眼皮子底下遛走。
“是,奴才這就去吩咐。”喜公公輕聲離開殿內,知道皇上這個時候需要安靜的環境。
褚煜回到東宮,軟軟才吃了晚膳,看見褚煜回來了,急忙迎上去問道,“太子哥哥,怎麼樣?”
“不知,父皇也不太確定,孤準備去齊州一趟。”先是看見這般觸目驚心的血書,又被皇上阻攔,褚煜臉色難看到不行。
還好軟軟並不畏懼,“太子哥哥,我想和你一起去。”
“胡鬧,你一個女孩子家的,跑去齊州做什麼?今晚去安楚宮歇着,明日想回國公府就回去,不想回就在宮裏陪着母后。”
褚煜看着軟軟,氣壓極低的訓斥道,自己都不能去齊州,怎麼可能會讓軟軟陪着自己去冒險,齊州之地,生死未卜,褚煜絕對不會帶着軟軟去。
“太子哥哥,你都可以去,為什麼我不能去,再說了,這東西是在我身上的,他選擇把東西給我,那就是我的責任,我怎麼能置之不理呢?”
“他選擇交給你,那是因為你整日跳脫,且對人戒備心小,更容易接觸到你罷了。”
“這件事情孤還未找你算賬,以後再敢一個人出去玩,那就不要出宮了,在宮裏待着吧!”
褚煜語氣冰涼,神情冷漠寒涼,看着軟軟好似在看一個仇人。
每每總是不聽話,總愛一個人跑出去,褚煜根本不敢想若不只是給血書給軟軟,還想做些其他什麼的,褚煜根本無能為力。
想到這樣的無能為力,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想狠狠的訓責軟軟,讓她長點教訓。
其實褚煜也是心急了,這件事情也並不怪軟軟的,不過是在大街上溜達兩圈,誰又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軟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太子哥哥,縮着脖子,嚇的憋出了眼淚,淚珠在眼眶裏打轉,就是不肯掉下來。
看着這樣的軟軟,褚煜心疼極了,可是又不敢再這麼容易就原諒她,怕她下次還敢冒冒失失,褚煜怕失去她,怕極了。
“太子哥哥,對不起。”軟軟垂着小腦袋,沒忍住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地面馬上暈開了一小團。
褚煜向來忍受不了軟軟的眼淚,也因為軟軟極少哭,這樣的眼淚也更加珍貴,看着眼淚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就像砸在褚煜心上。
“好了,不要哭了。”褚煜僵硬着臉,緩了語氣,能泰然自若的面對軟軟的眼淚,恐怕就不是褚煜了。
“嗚嗚……太子哥哥……對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忘記了……你不要不要我……”軟軟聽出了褚煜語氣緩了些,終於哭着撲進褚煜懷裏。
總是這樣,褚煜凶她的時候,軟軟死活不哭,當褚煜有一點緩和的時候,軟軟一感受到褚煜的安慰,便哭的稀里嘩啦。
“唉,我幾時說過不要你了,你呀,總是這麼讓我操心。”褚煜認命的拍着軟軟的背,無奈的說道。
攤上這個小丫頭,什麼時候能沒安生的日子,明明就是做錯了事情,結果哭的好似自己欺負了她一樣。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自己就是喜歡她,愛上了,便沒有退路了。
“那太子哥哥,會帶我去齊州嗎?”軟軟埋頭在褚煜胸前哭了半晌,才小聲的問道。
“不帶,”褚煜對於這點格外的執拗,“你在宮裏待着,陪着母后,不許亂跑。”
若是軟軟去了,褚煜還得分心照顧軟軟,一不小心軟軟便成了自己的軟肋,不帶最好。
“太子哥哥……我會很乖的,你就帶我去嘛。”褚煜執拗,軟軟也執拗,軟軟總覺得這件事情會和自己有關,自己不能不管。
“不許,這事兒沒得商量。”軟軟哭的再凶,褚煜可以軟下心說軟話,可是這個口不會松。
“哼,好吧,那太子哥哥要平安回來,我等你啊。”軟軟在褚煜胸前磨蹭了一下,像霸霸一樣求着褚煜順毛。
“好,你還在京城等我,我自然會平安回來娶你。”褚煜摸着軟軟的額頭,把兩鬢被淚水打濕的髮絲捻開,眼神溫柔似水。
軟軟抽了抽鼻子,語氣尤帶着哭腔,點頭道,“好,你要記得。”
要記得,回來娶我。
褚煜哄了許久,才讓軟軟定下心來,回了安楚宮,軟軟走了褚煜才有心思想下一步該做什麼。
“方城,準備去齊州,扮做商人,準備好通關文書。”
皇上說不許去,可褚煜怎麼可能會坐以待斃,這不是他的風格,等着暗處的人現身,不如自己上門。
“殿下,真的要去嗎?”方城有些猶豫,見褚煜的神情也知道這不是一件小事,方城怕有去無回,自己便會成為千古罪人。
“去,孤不相信在南褚的地界上,還能出什麼反了天的人,孤身為南褚太子,要為南褚的百姓負責。”
自古邪不勝正,哪怕有什麼鬼怪故意弄虛作假,褚煜也有信心揪出他,還齊州百姓太平。
“是。”方城領命,既然太子已經決定了,方城跟了太子這麼多年,知道他的主意是沒人能改變的,也不多說什麼了。
“小順子,找人看着郡主,不要讓她亂跑。”褚煜不知道那人在不在京城了,會不會再找軟軟的麻煩,有備無患才好。
“是。”小順子也退下去了。
屋內只剩下褚煜,褚煜坐到書桌前,展開宣紙,提筆寫下一封告別信,父皇的阻攔,恕褚煜難從了。
天剛剛亮起的時候,宮門才開,褚煜便出現在了宮門口,讓褚煜沒想到的是,皇上早就在宮門口等着他了。
“父皇。”褚煜雙手作揖行禮,語氣是鄭重的,懇求的,希望皇上可以放行。
“煜兒,朕知道攔不住你,你的性子啊,也不知像誰,莽撞又帶着剛強。”
皇上斂眸,看着快要和自己一樣高的褚煜,很是欣慰,有這樣的儲君,其實自己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這些東西給你吧,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安全歸來。”
話落,喜公公遞上一個包袱,褚煜打開,看見了裏面有從京城到齊州的通關文書,偽造的戶口本,還有許多零散的銀票。
皇上知道自己攔不住褚煜,還是嘆着氣替他準備好了要用的東西,嘴硬心軟向來是父母的通病。
“在外面不比在京城,銀票給兌好了,帶着京城的銀票總歸不方便。”
皇上走上前,拍了拍褚煜的肩膀,這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希冀。
“謝父皇,兒臣必不辱使命。”褚煜很感動,語氣都有些變了,這是第一次感受到父皇其實遠比自己想像的要愛自己。
原本以為越來越疏遠的父子,在這一天的清晨,恢復如初。
“去吧,記得回來的路,父皇母后在京城等你。”
皇上知道,待天光亮起,皇後知道,又是一場好戲了,安沅不在身邊,如今褚煜又去涉險,皇后不知道還會怎樣。
“兒臣拜別。”褚煜跪下,給皇上行了跪禮,誰都不知道會怎樣,前路漫漫,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皇上看着褚煜上了馬車,後面跟了一路的“商販”,眯起眼睛,突然笑了,看來終究還是自己有眼光,看中的孩子錯不了。
喜公公看着皇上方才還沉着的臉一瞬間綻放笑容,突然覺得有些詭異……
“回吧。”皇上揮袖轉身,上了御攆。
“起駕——”
回到了建章宮,御案上已經安靜的放上了兩封信,一封是褚煜的,一封是軟軟的。
皇上打開褚煜的,“父皇,兒臣自小便知兒臣的責任,保南褚護南褚百姓,此次只能違拗父皇旨意了,還望父皇莫氣,兒臣定當查清真相,不讓父皇對兒臣失望,褚煜敬上。”
再看軟軟的,“姨父,我要和太子哥哥一起,幫我和爹娘還有姨母說一句吧,我會平安回來的,勿念,軟軟。”
皇上輕笑出聲,軟軟的信隨意了許多,也像她的性子,沒大沒小的,可也自然。
其實方才皇上便看見了軟軟,在那隊“商販”里,雖然和其他人一樣的穿着,可是背影,太過熟悉。
只是皇上並沒有揭穿她,他知道,便是自己揭穿了,軟軟也還會想法子去的,還不如讓她隨着褚煜一起。
這倆孩子啊,執拗的性子都一樣,想必煜兒也禁止軟軟陪同,也不知道軟軟怎麼逃過煜兒的眼睛。
看着褚煜和軟軟一路長大,感情越來越好,皇上甚感欣慰,月老誰不願意做,還是一樁好姻緣,促成一樁好姻緣,可是積福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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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軟在安楚宮嗎?”褚煜掀開馬車帘子,問坐在前面的小順子。
“是,郡主還在睡覺,並未出安楚宮。”小順子出宮門口之前那人才傳過消息。
褚煜微點頭,放下帘子,為了不讓軟軟隨着去,褚煜只好這樣做了,待軟軟醒了,自己應該已經走遠了,這樣也好。
商販快馬加鞭,拉着一車貨物,一路從京城去往齊州,褚煜對外皆稱是京城商人之子林旭。
褚煜一路順風,而知道兩個孩子不見了的幾日,都各有反應。
國公爺一大早便入宮求見皇上,本是詢問昨天的事情,可待看見軟軟留下的信,一向健朗的身子踉蹌了一下。
國公爺一手血書,一手軟軟的信,幾欲接受不了,他寧願軟軟在京城隨意跳脫,也不願意軟軟這麼危險的地方。
且不說不知道情況,是不是有危險,就這血書上所說,若真的是飢荒,那百姓性情極不穩定,若是發狂,傷着了人怎麼辦?
軟軟在家,各種嚴厲,各種看着想打想罵,可是和如今一比起來,國公爺覺得以前還是打少了,不然怎麼敢?怎麼敢就這樣走了。
“皇上……”臣請求去齊州……
後半句還未說完,便被皇上打斷了,“不可,太子已經去了,林公在京城便可,讓孩子們去忙活吧。”
太子已經去了,帶着軟軟,皇上相信,兩人會好好的回來的,多些人反而打草驚蛇,以免亂了太子的計劃。
“可皇上,臣實在放心不下,太子和軟軟都還小啊!”這個時候,林父不是南褚的安國公,只是一個擔心孩子的父親和姨父。
“朕也放心不下,可是孩子大了,終究要自己走,我們又管的了多久,無妨,相信太子會帶着軟軟平安回來的。”
自己也擔心着的皇上,此時此刻強打起精神勸慰國公爺,待會還得和皇后細細說道。
國公爺是男子,心中總有幾分家國大義,只怕失去了安沅的皇后,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了。
“好,那臣回去和內子好好說說了。”強忍了想離開京城的國公爺,默默的退出了建章宮,準備回去和國公夫人說說。
君臣兩人,都有着同一個任務,勸慰孩子的母親,母親可比父親脆弱的多,為了孩子的母親,父親也不能倒。
也許在很多人看來,這不過是一件小事,有沒有危險都不知道,何必如此悲觀,可就因為不知危險幾何,才讓人擔憂,未知的危險才最具威脅。
皇上盡量放鬆了語氣緩了臉色,裝作輕鬆的模樣和皇后說褚煜離京去了齊州。
“什麼?皇上您說……煜兒和軟軟不在京城了?”
皇後幾近以為自己是沒有睡醒了,怎麼自己一覺醒來,兩個孩子就都離京了?
“是啊,昨日收到齊州的喜報,說是收成極好,煜兒便起了親自去瞧瞧的想法,朕想着煜兒作為儲君,也該經常出去走走,便允了,軟軟也想跟着去,拗不過她,便一起去了。”
皇上臉上帶笑,瞧着便像是遇見了極好的事情,一時之間皇后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皇上。
“怎麼煜兒也沒有和臣妾說一句?”
“這不是心急嘛,孩子嘛還不成熟,想到什麼便去做了,給你留了信了。”
皇上遞上褚煜寫的信,自然是假的,是皇上模仿褚煜寫的。
皇后看完了,沒說什麼,只點點頭,示意皇上自己知道了。
時間也差不多了,皇上便去上朝了,離開了瑤華宮。
皇后看着皇上離開,眼睛移回信上,眼淚唰的掉了下來,砸在了信紙上。
皇上大概不知道,煜兒的字在筆畫間會微微的往上勾一點,不注意的人是發現不了的,當娘的還是要比當爹的多注意一些。
且皇上忘記了,齊州這個時候還未到收成的時候,雖然京城附近已經收了,可是齊州還差個把月,皇上怕也是急了,說岔了。
皇上不願意說,那就不會是好事情,可是皇后不能問,既然皇上想給自己撒一個美好的謊言,那自己就不能再去給他造成為難。
夫妻多年,皇后又怎麼會看不出來他強裝的淡定,笑的太假了……
皇後用帕子抹了眼淚,收了信,什麼都沒說,只是從那天起,皇后就把後宮的事情交給了貴妃,住進了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