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斗寶激烈
八點半，男主持看時間已到，宣佈鑒寶開始。
首先是當地領導致歡迎詞。
然後是主辦者朝霞區政府領導，講此次活動的意義，九龍關心的是鑒寶環節，領導講話聽不進去。
場面話講了近一小時，終於進入主題。
“1#藏品，九龍璧奇石，‘雙龍戲珠’，請專家點評。”主持人提高聲調說道。
張專家是近視眼，雙目瞪得老大：“此石呈長方形，畫面太雜，看不出雙龍在哪，出局。”
李專家手拿一個放大鏡，左看右看：“我理解寶主的意思，上端勉強看出龍頭，但另一條龍完全看不到，出局。”
王專家雙眼斜視45度：“這樣的石頭也拿來，浪費時間，出局。”
……
2#藏品出局。
……
3#藏品出局。
……
“接下來是10#，‘李白觀瀑’，請專家點評。”
張專家：“這藏品有點意思，一個古代裝束的人物，外加一條瀑布，有意境，只是畫面比例不協調，出局。”
李專家：“這畫面讓我想起了：‘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這二句詩，太有味道了，可惜人物太小，出局。”
王專家：“一條黑線就想當瀑布，把我們當傻子？出局。”
臘實本來伸長脖子期待着，被三個專家都喊出局，知道沒戲了，垂頭喪氣。
九龍拍拍臘實肩膀，以示安慰，最起碼，專家的點評並不離譜。
“20#藏品，‘梅花歡喜漫天雪，’請專家點評。”
張專家：“此梅花石確實很有特色，黑白分明，白色朵朵梅花，形象生動、耐看，再配上漫天白雪，絕了，入選。”
程五才聽到“入選”二字，臉上露出笑容。
李專家：“梅花，枝幹分明，黑底襯托漫天飛雪，妙！入選。”
程五才再次聽到“入選”二字，不免露出得意之色，神氣地朝九龍望了一眼，小子，看我的。
這五位專家，年紀都過八十了，看來並非浪得虛名，懂貨，只要再有一人通過就行，程五才期待着。
九龍看到了程五才投過來的眼神，心裏表示佩服，這程五才玩石也有四五年了，經驗是杠杠滴，能得到專家認可，並不奇怪，他向程五才伸出大拇指，表示祝賀。
王專家等了半天才有表現機會，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一口純正的北京腔：“好什麼好，畫面太滿，缺少留白，出局。”
漫天雪，代表滿，剛好和畫面吻合，什麼狗屁專家，竟如此解讀，程五才氣死，雙目圓睜，真想把這專家打下台去，不過他想，才一位不通過，無關大局，原諒這人的無知吧。
趙專家叫禮儀小姐把石頭放近一點，他左摸右摸：“寶主起名：‘梅花歡喜漫天雪，’是取自毛委員的詩句，下一句是‘凍死蒼蠅未足奇。’這名起的太不吉利，不符起名標準，出局。”
我起的名只有前半句，和後半句八杆子打不着，這專家有病吧！程五才坐不住了，現在二比二，看來懸了，他雙眉緊鎖，緊盯台上，就看最後一位專家了。
九龍也替五才擔心，這形勢，瞬息萬變，接下來不知會發生什麼。
侯專家站了起來，舉起拐杖朝此石一指：“此石確實是好石，不論是畫面還是起名，我認為都很貼切，符合好石標準。”侯專家說到這裏，朝台下望了一眼，喝了一口古田綠茶。
程五才聽到這裏，一陣狂喜，臉上露出笑容，這專家點評專業，沒讓人失望，他急切地等待對方說出“入選”二字。
“但是，”侯專家喝完茶，慢悠悠的，話鋒一轉，“我們這次是為奧運會徵集極品奇石，此石離此標準還差很遠，出局。”
大爺，你別這樣折騰人好不好，前半句把我捧到天上，下半句就直接踩扁，這不整人嗎？程五才氣得一口血差點噴出來，這些專家是什麼玩意，儘是糊弄。
看來不聽錢老師的話錯了，他一直勸自己不要來參加，說這活動就是一個局，去了就送死，果然如此。
他真想馬上逃離，可看到九龍的藏品還沒出現，他並沒挪步，他還想看看，這戲要怎麼唱下去！
九龍從沒經歷過這樣一波三折的事，仔細琢磨專家點評，也都很到位，連程五才的好石都會出局，看來自己懸了。
看到程五才滿臉漲得通紅，雙拳緊握，想打人的樣子，九龍也替他難過，這有什麼辦法呢？一切專家說了算。
“23#藏品，‘一代高僧’，請專家點評。”
主持人仍然用他充滿滋性的男中音喊着，電視台的攝影師也在不失時機地拍攝。
九龍聽到自己藏品的名字，精神為之一振，雙目凝視寶貝，仔細傾聽。
張專家指着這方石頭：“此石是我所見過的九龍璧人物石最好的，無論是身形比例，還是低頭注目神情，代表了佛道的內觀、修為，高僧左側有倆仰頭頑童，似在傾聽佛法，畫面清晰，互動感強，很棒，入選。”
九龍聽了這話，並沒露出欣喜之色，剛才程五才的遭遇，讓他心有餘悸，只能靜靜地往下看。
李專家把頭一偏：“此石雖好，但宣傳的是一種佛教精神，和奧運精神格格不入，出局。”
程五才聽到此處，略感安慰，你黃九龍玩石才半年多，就想超過我，沒門。
九龍有些納悶，佛教精神是勸人向善的，怎麼不好了，這專家到底懂不懂佛教，真是亂彈琴。
王專家這次沒有斜視，不斷點頭，像雞啄米似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入選。”
九龍覺得不可思議，這王專家話不多，前面冒泡，都是“出局”兩字，怎麼看了此石，放下屠刀了。
程五才更納悶，什麼眼神，今天不是選佛祖好不好？連主題都搞錯，還好意思呆在台上，這個專家就是二貨，根本狗屁不通。
趙專家站了起來，大手一揮：“高僧形象沒得說，但左下倆頑童形象模糊不清，又像頑童又像猴子，這離極品的要求太遠，出局！”
九龍聽趙專家這麼一解釋，好像有理，又覺得哪不對勁，竟然被說糊塗了，很是沮喪。
程五才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看起來，九龍的處境也和我一樣，好不到哪去，這個專家還有點靠譜，一下子，他的心裏就平衡了。
侯專家又喝了一口茶，似乎喝到茶葉末，吐了一口：“我認為，不論是猴子也好，頑童也罷，能被感化都能成佛，當年佛祖不也感化了孫猴子？再說了，現在提倡和諧社會，佛教講究慈悲為懷，追求是一樣的，看到此石，我腦海里浮現一首詩：‘言從天竺詩，偶歩下雲房，檐下花仍在，禪心但坐忘。’入選！”
隨着這一聲“入選”，現場響起熱烈掌聲，起初眾人不斷聽到出局聲，已習以為常，嘈雜聲此起彼落，特別是才子程五才的出局，眾人更不抱希望，沒想到這裏爆出冷門。
臘實也非常吃驚，口張得老大，等到反應過來，立馬和九龍擊掌相慶。
他太佩服九龍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石界，開了石館，家裏一大堆奇石，竟然比不上九龍的這一方，最要命的，九龍只是業餘玩石，就能玩出名堂，可見，九龍的腦子就是好用，自己只能靠石頭混口飯吃，要出名，難了。
九龍聽到“入選”，忍不住揮動右臂，食指和中指伸出，做個勝利手勢，雙腳不由自主地跳得老高。
他太爽了，這天下掉餡餅的事，竟然來了，自己辛苦半年，就等這一刻。
這一刻，他特別感謝最後那位專家的精彩解讀，他平時玩石，也知道這石好在哪裏，但只懂得講很好、漂亮、精品之類的名詞，完全無法用精練語言表達出來。
他看到這位侯專家長相與眾不同，雖然八十高齡，但身材魁梧，聲如洪鐘，長耳過肩，簡直就是佛祖再現，難怪他對佛教這麼有研究。
九龍的笑意寫在臉上，儘管鑒寶還沒結束，他已經非常滿足。
這一段的迷茫，早已煙消雲散，他真想放聲高歌，一吐為快。
他斜眼看了程五才一眼，卻發現他的座位是空的！鑒寶還沒結束，他跑哪去了？
程五纔此時已在回漳平的路上，他開着五菱雙排小卡，速度飛快，沿途不斷地按喇叭，嘴裏在罵三字經，這還有天理嗎？
剛才真是太氣人了，自己的石頭是本地最有特色的，而且和偉人的詩詞吻合，充滿正能量的題名，非常符合奧運會要求，怎麼到這些專家手裏就變了味。
現在提倡無神論，卻竟然選個和尚，非要說和奧運會合拍，更氣人的，黃九龍才玩石不到半年，竟然他的藏品入選了，我的臉往哪撂，不行，這事沒完！
必須好好揭露內幕，讓石界看看，這次所謂的評選是多麼骯髒。
想到這裏，他的心情好多了，開車時速也慢了下來，滿腦子在想着怎麼構思這篇文章。
九龍往四周掃了一眼，仍沒看見程五才，心想，他應該有事先走了，不管它了，繼續往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