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2)

第三十一章(2)

漸漸的,醉過幾次之後,我的心情平靜下來,不那麼要死要活了。我在賽馬俱樂部的經理和同事們的眼裏,又恢復了正常。他們後來也都知道我那一陣的神魂顛倒是因為失戀。經理讓我做了幾個星期的後勤工作,後來見我沒事了臉色如常了便又讓我坐回到值班經理的寫字枱上,每個人都為我能走出這場痛苦而感到高興。

我“官復原職”后的第三天一大早,會所里就來了一個客人,是個年輕的女孩兒。她一進前廳就直奔值班經理的檯子這邊走來,走到我面前不請自坐。我那時正接着一個電話,是一個老外打過來預訂宴會的,我一面向那位在我面前坐下的女客打了個抱歉請稍候的手勢,一面記下電話里那老外提出的時間、人數和有關要求,然後和他協商了價格、場地和台形等等。打完電話我暫時沒有整理這份亂糟糟的記錄,抬頭向對面那位女客投去溫文爾雅的職業化的微笑,但那微笑只“職業”了幾秒鐘就立刻凝固在我驚訝的臉上了。

我們互相注視着對方的眼睛,我說:“哦,你是貝貝!”

正是久違了的貝貝,她沖我嫣然一笑,說:“你是楊瑞。”

我有點尷尬地,不知道該說什麼。看見了貝貝就像看見了我的過去,我說:“呃……你什麼時候來北京的,到我們這兒是想來騎馬嗎?”

貝貝微笑着看着我,看了好一會兒,才說:“不,我不想騎馬。”

我的語言和表情都有些遲鈍發僵,我說:“哦,那……需要我為您做什麼嗎?”

貝貝對我這一臉公事公辦的客套笑了一下,說:“那我也訂一桌宴會吧。”

我馬上拿出預訂單和鋼筆,臉上又恢復了那份“職業微笑”,表情和話語也帶出相應的殷勤:“好的,請問您想訂什麼標準的宴會?”

貝貝說:“你們這邊是什麼標準?”

我非常麻利地做着介紹:“我們這兒宴會最低標準是兩百五十元一位,最高一千元一位,不含酒水和廳室費,另需加收百分之十五的服務費,布台的鮮花我們是免費贈送的,如果您是會員的話,我們不收服務費,廳室費打對摺……”

貝貝打斷我:“那就訂最高標準吧。”

我把價格記在預定單上,又問:“請問您訂幾位?”

貝貝說:“四位。”

我邊記邊問下去:“請問您訂什麼時間?”

貝貝反問:“你什麼時間方便?”

我抬頭,愣住。

貝貝大大方方地說:“我請我表姐和她男朋友,還請你,希望你能賞光啊。”

就在這一天的晚上,坐在我們俱樂部最豪華的宴會廳里,我第一次以貴賓的身份,享受了我們自己的服務和美味。劉明浩和李佳也來了,個個盛裝華彩。劉明浩拉着我擠眉弄眼,一語雙關地說:“哎,別忘了這個大客戶可是我給你拉來的,你千萬套住了可別再稀里馬虎的給弄丟啦!”

和貝貝一起吃飯是一件開心的事。貝貝是一個性格開朗為人直率的女孩子,她的思維習慣和看問題的角度以及表達的方式,與我們中國大陸的年輕人有很大的不同,但我和她很聊得來。我們吃過那頓高標準的豐盛的晚餐之後由貝貝提議,再到我們相識的那家名叫“男孩女孩”的酒吧去。我們四人擠在一輛夏利出租車裏一起進城,在“男孩女孩”里幾乎玩兒了一個通宵。我和貝貝摟在一起跳舞,跳得非常開心。那是我在安心走後第一次開心的又笑又跳,而且,那一夜我完全忘掉了安心。

對,如果我能夠忘掉安心的話,我應該忘掉安心!

和貝貝在“男孩女孩”跳舞的第三天,我不知為什麼,竟主動打電話到她住的希爾頓飯店,問她想不想出來找個北京老百姓去的小飯館吃頓飯,我請客。貝貝在電話里意味深長地問我為什麼想起要請她吃飯,是怕她一個人在北京太悶嗎?我沉默了片刻,竟脫口說:不,是我自己有點悶。

我說:“你有空嗎?要是沒空就算了。”

貝貝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我當然有空。”

後來的那幾天,我和貝貝幾乎天天晚上在一起吃飯。在北京的那些還算乾淨的小飯館裏,我向貝貝講述我們的北京,從名勝古迹講到衚衕掌故,講到北京現在年輕人中流行的一切。然後,我聽貝貝講美國,講美國人的衣食住行和家庭觀念,講在美國怎麼看病怎麼開車怎麼取錢怎麼打官司,……彼此的話題對對方來說,既新鮮又充滿了陌生的知識。這樣的交談使我們很快地投機起來,並且互相欣賞。有一次吃完飯貝貝把我帶去了她在希爾頓飯店的房間,我們繼續國內國際地聊到很晚。我告辭時貝貝在房間的門口送我,開門前我們互相說了再見,感覺彼此的聲音都有些異樣,然後目光都停在對方的臉上。終於,在互相凝視之後貝貝把身子靠在門邊走廊的牆壁上,閉上了眼睛。我知道我應該吻她了,就吻了。我吻了她的臉,和她的唇,吻得很輕很輕。吻完之後,我說:“明天見。”

第二天晚上我們依然在一起吃飯,吃完飯依然去貝貝的飯店聊天,聊完天依然彼此注視然後相吻,吻完后我們互相要了對方。

第二天清晨我們醒來,沒有拉上窗帘的房間投滿了紅色的陽光。陽光的顏色使我們**光滑的身體特別好看。我們為自己的年輕和美麗而傾倒,再次互相要了對方。這是我在安心走後第一次接觸女人的**,不知為什麼這也是我第一次在和女孩做完這種事之後隱隱有種羞恥感。我覺得我對不起安心。

就在那天早晨,貝貝陪我到酒店三樓的咖啡廳去吃早餐。在早餐結束前她向我提出了跟她去美國的建議。我看出貝貝是認真的,在那個早晨她已決定終身相許。

一周之後,貝貝走了,回美國去了。我們頻繁地互相通信,通電話,信和電話的內容主要是說些想念愛慕的情話,另外就是說我赴美手續辦理的進展情況。貝貝說愛慕想念的話比較直接,那些話總是說得火一般熱烈。我說得則比較含蓄,比較溫,不那麼直露。貝貝為此總抱怨我對女孩子太冷,但同時又說就喜歡我這樣的性格。她把我對她的反應當成了性格。她說這樣更男人氣,很酷。貝貝討厭饒舌和表現欲太強的男人。

也許只有我自己捫心可知,我對貝貝那些表示愛意的話語說出口時有多麼勉強,多麼言不由衷。我不是不喜歡貝貝,而是禁不住總要揪心地追問自己:你不是愛着安心嗎?你現在還愛着安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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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岩長篇經典:《玉觀音》(連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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