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栽了

1.栽了

“侯爺,那位哥兒就在裏邊。”管家忠伯略一傾身,半伸手指向前邊有些破敗的院子。

那塌了一小角的籬牆往上,有一棵長出框來的梧桐,枝幹挺拔,金黃如蓋。風一刮過,便是一地落葉蕭索。

這裏一看就是許久沒人住了,李行之的腦海里甚至沒有關於這裏的印象,他提着暗紅色的食盒,在院子門口站住了:“怎麼讓他住這裏?我們侯爺府至於窮酸成這樣嗎?”

忠伯回答道:“夫人說是這位哥兒剛來的那段日子裏鬧着要自盡,但凡屋裏有匕首、剪子類的利器,他就握着鬧,聽說還弄傷了幾個下人。後來夫人讓人把他屋裏的利器拾掇乾淨了,他又砸了茶壺、碗盤,還要鬧,夫人無奈之下只好把他送到這來了。”

他始終是略低着頭的,擺出一副謙卑之態:“這屋子裏只一床一桌……”

“荒唐。”李行之面無表情地說道,“侯爺府的待客之道被狗吃了?”

他沉吟片刻,又道:“何況是我們對不起人家……他鬧的那麼大,怎的也不知會我一聲?”

忠伯連忙俯首,解釋道:“前些日子您在九河一帶賑災,夫人說不好為了這點小事把您叫回來……”

“李忠。”李行之正色道。

“是。”他輕飄飄這麼一句,卻叫忠伯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家侯爺慣是喜怒無常,你也猜不透他笑里是藏刀了還是沒藏。

“其他下人可以盲從,但你不能糊塗,夫人的話,都在你自己的想法之後,懂嗎?”

李行之丟下這麼一句,就踏進了那間庭院,忠伯在後面諾諾說是,接着道,“侯爺,無事吩咐的話,奴才就先退下了。”

李行之朝他一擺手,意思是讓他走。他在那棵梧桐樹下一卻步,隨手操起一旁快禿了的一隻掃把柄,輕輕鬆鬆一揮,掃下了一陣落葉。

李行之眼尖,剛剛一晃眼見到的綠色確非是他看走眼,而是千真萬確的嫩芽。

只見那梧桐樹枝上,又抽了新芽,嫩綠嫩綠的一小茬,還不只是一處。

怪事……李行之在心裏暗嘆道,如今是陰曆九月,正值深秋,這梧桐樹莫不是成了精?臨近冬天還要發芽……

然而怪哉雖是要嘆的,卻也沒讓這位侯爺多想,李行之打小不信鬼神,只當這樹是抽了瘋,接着踱步到木門前。

那木門被鎖上了,李行之怕一腳踹進去會嚇到裏邊那位,況且叫他見了自己的真容也不好,到時候鬧起來李行之覺得自己可能招架不住。

他在屋子周圍繞了一圈,找到一處一尺來寬的矩形洞口,這間屋子沒有窗戶,僅有這處人為破開的洞口可透光。

李行之在那裏站定,擋住了這把光源。

裏邊突然就有了動靜,李行之瞥見了一塊月白色的布料,料想是那人過來了,和他僅一牆之隔地相對而立。

唔……看這衣服的位置,應該是腰以下的,這哥兒顯然不矮。

“在這裏……”李行之收住了無意義的客套,在這種破地方住着,怎麼可能會好?他說:“我是來給你送飯的。”

裏邊的人聽見了,緩緩地伸出一隻手,那手指細白細白的,當真是指如削蔥根,比女兒家的還要好看。

李行之愣了幾秒,直到那手掌在他眼前不耐煩地晃了晃,李行之才把食盒打開了。

那矩形洞口太小,一次只能傳進去一道菜,李行之心裏有點堵,一邊傳菜一邊道:“委屈你了,待會我讓他們給你換間乾淨屋子。”

裏邊的南子慕是真委屈,人話他是能聽懂大半,可自己卻不會說。早知道有今天,當初就費點時間跟着紅玉他們一起學人話了。

說來真的很心酸,南子慕在終南山上當山神也當的好好的,就那麼一天去人間轉轉,吃喝玩樂了一整天,討了個酩酊大醉,路都不會好好走了。

突然就被巷子裏衝出來的兩個凡人人帶走了,南子慕渾然不怕,覺得他們區區凡物,還能將自己如何?

“上邊說是隨便找個鄉野間長的能看的哥兒,可你說那些鄉下哥兒一個個嗓門極大,上次我一個人去,好險沒被他喊聾,回來后還耳鳴了好些天。”

另一人應道:“這個似乎是個啞巴,方才跟了他那麼久,也沒聽他開口說過話?”

“應該是了,方才我還想着要不要將他打暈了帶走,沒想到他連喊都不喊。”

南子慕在黑布后翻了個大白眼,心說神仙說話你們如何聽得懂?

他被蒙了眼拴在柱子上,只聽見他們在那抱怨並商討,他想走是極其容易,捏個訣便好。只是此時腦子醉得不清不楚,雖說終南山才形成時他便生了靈智,千秋萬載中,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對待。

被綁着的南子慕也一點沒慫,只是覺得好玩。

其中一位中年男子繞着南子慕轉了一圈,說:“唔……身材倒是不錯,你方才瞅見他臉長什麼樣了嗎?”

“就是丑,也來不及換了,那邊已經在催了,說是那位爺又要走了。”他頓了頓,又道:“不過這人帶着個花里胡哨的銅假面,萬一待會摘下來,將那位爺嚇的不……”

“這不就是了,先瞧瞧貨色。”中年男人倒了杯上好的鹿胎酒,接着從懷裏摸出一包春/葯,小心翼翼地調進酒里,結果手一抖,不小心下多了,他猥瑣地一笑,“不知道那位爺能不能招架得住。”

面具是南子慕在路攤上好奇買的,罩在臉上並不怎麼舒服。

男子先是將他黑布解開來,又把面具一打開,提着個燈籠往南子慕的臉上照,他的臉上露出既驚又喜的表情,忙喚另一中年男子過來:“快來看,是個美人。”

中年男子端着酒走過來。

南子慕既是神仙,模樣怎麼也不會差,迷離的桃花眼和燈火下宛若渡了層薄釉的唇,因酒意上頭而泛紅的臉頰和耳根,叫人移不開眼睛。

“侯爺好福氣。”中年男人半調侃道,“這模樣看起來比他那夫人還要好……”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另一男子打斷了,他一皺眉:“別胡說,當心些,上邊說這事要是被傳出去了,咱們都別想活。”

南子慕的神色始終是淡漠的,太鎮定了,反而叫這兩人有些害怕,中年男子也皺眉:“他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不會是個傻子吧?別是被嚇傻了。”

“期限快要到了,管他傻是不傻的,交不出人我倆都得完蛋,快把酒給他喝了。”

中年男子把酒遞到南子慕的唇邊,剛想說幾句狠話逼他喝下去,不曾想這美人嗅了嗅這杯中的酒,像是掙扎了一會兒,接着伸出舌頭舔了一口,又朝着中年男人眨了眨眼,意思是還要喝。

“……”中年男人有點口乾舌燥,有感而發道,“八成真是個傻子。”

他慢慢抬起酒杯,笑着看南子慕把一整杯酒都喝乾凈。

南子慕不傻,也聞的出來這酒里有東西,奈何這酒比他在酒館裏喝的那幾壇都要香,反正山神百毒不侵,頂多毒發的時候痛上那麼一兩下,沒什麼大毛病。

這麼想着,他懷着大無畏的精神就把酒喝的一滴不剩了。

喝完一杯的南子慕又向中年男子眨了眨眼,男子忍俊不禁道:“怎麼,還想喝?”

南子慕點了點頭。

“好好好,我們帶你個能喝到很多這種酒的地方,怎麼樣?”中年男子問。

南子慕又點了點頭,就這麼傻乎乎跟着他們走了,見他根本沒有想跑的意思,兩人把他身上的繩子都解開了,僅留着一根布條栓着他的手,牽着他往前走。

其中一男子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貼在中年男子耳邊道:“萬一他是扮豬吃老虎……”

“不至於,真是老虎,我們兩個大男人還治不服他?”

三人轉眼就到了侯爺府,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侯爺的睡房。南子慕被他們兩人按坐在床上,中年男人哄騙他道:“哥兒坐,待會就有人來給你送酒了。”

南子慕這會才覺得身上有些不對勁了,原本酒意上頭只是腦袋暈乎乎,如今四肢竟都酥軟了,坐都有些坐不住。

他想要站起來,可惜腰一軟又倒回了床上。

迷迷糊糊直接聽見中年男人那越飄越遠的聲音:“這神葯可是當今聖上賜的,說是就算是九天上的神仙也得着道,一次下去就能懷……”

“你小聲些,不要命了?”另一男子提醒道。

“有什麼好怕的,瞧給你嚇的。走,我們領了賞錢回家抱媳婦去。”

屋裏的南子慕心跳的飛快,對他們口中的“神葯”有個了大致的猜測,他現在不止口乾舌燥,姿態還有些控制不住的淫/亂,在床上滾了幾圈后就翻不動了。

想着捏訣飛回終南山去吧,當下腦子一團漿糊,又死活想不起來仙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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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來找兒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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