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娉婷和季紅兩人坐了半個多小時的公交到了市區,現在的市區以後將會發展成老城區,娉婷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幾十年後的影子,除了一直保留的古建築,其他的結構全部改變了。
“這會也快十一點半了,我肚子餓了,要不先去找點吃的?”季紅抬手看了看時間,決定還是先祭一祭自己已經飢腸轆轆的五臟廟。文工團里的戰士家庭情況普遍不錯,手錶是日常配備,幾乎人手一個,有區別的只是牌子不同罷了。家境好的能搞到海外貨,家境還行的就是上海牌,海鷗牌,再差一些的也就不講究什麼品牌。這樣看來,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是任何時候都存在的。
“行吶,記得往前走就有兩家國營飯店,你去看看想吃什麼?”嚴格說起來,娉婷是個標準的“吃貨”,以前上學時可以為了一個小巷美食而和室友橫跨金陵城,聽到哪裏有好吃的就是再遠也會去。工作以後收入不錯,還常常為了美食而到處旅行。為了不發胖,她堅持運動,保持體型,是一個標準的新社會女性。當她成為“何娉婷”后,這種“吃貨”的屬性就發揮不了任何作用了。這時候,能吃上紅燒肉也得過年過節,吃個餃子,肉丸就覺得香得不行,哪還有資格去挑剔好壞?
兩人一路走過去,這時候正是飯點,路上行人不多,到了飯店裏,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
“老闆,今天有什麼特色菜嗎?”國營飯店除了菜單上的品種外,每個季節都會有些時興菜。比如春天是吃筍的季節,夏天是吃藕的季節,這些時興菜菜單上是沒有的。
“今天早上新上了一批菱角,你們要的話可以現做。”
“那行,就給我們現做一份,另外再來兩個小炒,一碗米飯和一碗餛飩。”兩個人是真的餓了,點了米飯和餛飩是準備一起分着吃,這樣就能吃到兩樣,才不妄費出來一趟。
坐下后,娉婷起身去后廚要了兩杯水,一會兒功夫飯店裏又來了幾個年輕人,娉婷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們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二流子。看了一眼后娉婷也就不管了,她不知道的是,那幾個人中的一個在看到她和季紅后眼睛都亮了,朝其他幾個同伴示意后坐到了娉婷她們隔壁一桌。
“老闆,我們都來了好一會兒了,怎麼還沒人上來招待?”一個穿土黃衣服的拍着桌子嚷嚷着,吵鬧的聲音讓飯店裏的其他客人都皺起了眉頭。
娉婷和季紅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無可奈何,她們的菜還沒上桌,已經點好了,糧票和錢也已經給了,沒道理不吃就走吧?可這個情況,就是吃也吃的不爽快,也太煩人了。
“不好意思,后廚正忙着呢,不知道幾位貴客登門了。”原本在後廚幫忙的營業員聽到動靜后趕緊過來招呼。“請問幾位想吃些什麼?麵條餛飩炒菜炒飯都有。”
“行吧,就她們那桌點的,說給我聽聽都是些什麼,我要一份一模一樣的,其他的再點。”土黃衣服的不光抬手指着娉婷她們那桌,還側着身子盯着她們看,那眼神不說也罷。
娉婷一看這動靜就知道他們不懷好意,說實話,幾個小混混她還不放在眼裏,想從她這裏佔便宜也不容易。
“那兩位姑娘點的是二個小炒,一個時興湯,還有米飯和餛飩,幾位看看還要加些什麼?”營業員也看出這幾個人是故意找茬的,不過他們開門做生意,也沒有得罪客人的道理。
“那就再來個鹽水鴨,來一盆豬耳朵,餛飩我們就不要了,陽春麵給我們上一份。”
正好娉婷她們的飯菜上來了,她和季紅兩人就專心吃起飯來。如果忽略那些嘈雜聲的話,一頓飯吃得倒也清凈。
等她們吃好了準備走人時,土黃衣服的那人把腳伸到走道上,想要跘住娉婷,但被娉婷躲過了。
“呦,可以啊,挺對我胃口的。”說著,他起身摸了個嘴,帶着二流子般的猥瑣笑容,開始動手動腳起來。誰知道在他的手碰上娉婷的肩膀前,被娉婷反手制止了。
“我奉勸你還是不要打我們的主意,還有你這種二流子就是社會的蛀蟲,再這樣無所事事的混下去,早晚有一點要自食惡果。”娉婷推開他的手,和季紅直接走了出去,也不管身後的人是什麼表情了。
“就這麼放過他們真不甘心,看他們那眼神,色迷迷的,以我的想法就得把他們送進去勞教,最好蹲幾年大牢,等他們出來就知道怎麼好好做人了。”季紅心裏恨得不行,一直憋着火。
“我們兩個人較真起來肯定鬥不過他們,畢竟男女力氣懸殊,惹上了也是個麻煩。我們還是趕緊把東西買了回去,等天黑了路上也不安全。”說著兩人一起快步離開,準備買好東西后立刻回頭。
而此時的國營飯店裏,屋裏寂靜無聲,老闆們進了后廚,其他客人悶頭吃飯,穿土黃衣服的那個繃著臉,渾身散發著憤怒和氣惱的氣息。和他一起來的幾個同夥也不敢說話,紛紛低頭看着桌子,免得老大的火氣燒到他們頭上。
沒一會兒,“噔”地一聲,碗碎了,土黃衣服黑着臉往外走,也不管飯錢有沒有給,最後還是其他幾個人把吃飯的糧票和錢湊了出來。不是他們不敢吃霸王餐,而是開在市區的國營飯店,背後肯定有些背景。
“那這菜怎麼辦?還剩好着呢。”其中一個穿黑衣服的指着桌子上的剩菜問。
“行了,問老闆拿個東西裝上,你帶回去給你老爹老娘吃吧。”說著,其他幾個人也不管他,追着土黃衣服去了。
娉婷和季紅傍晚前回到了部隊,這時候出去郊遊的人還沒回來,兩人一起拿着換洗衣服去了澡堂,趁着人還不多把澡和衣服都先洗了。
“本來今天心情還挺好的,誰知道遇上那些上不了檯面的,以後出去還得注意些,真出了什麼事可不行。”平常她們在部隊出去的時候也少,大多都是幾個人一起的,沒出過這種亂子,今天這麼一鬧,季紅也知道外面世道並沒有想像中好,還好是大白天,又在市區,要是晚上可就說不準會出什麼事了。
娉婷沒有回應什麼,很多時候,女人的確是處於弱勢的,她只是慶幸,即使是到了六七十年代,她也是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裏,而不是遭受着什麼摧殘和折磨。
洗完澡洗了衣服,兩人去炊事班打了晚飯,吃完后就一起早早地睡了,假期只有一天,第二天還是要繼續早起,像往常一樣,娉婷在心裏默默祝福,希望“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而此時的翟仲凌,還在辦公室里熬夜看文件,連警務員打回來的飯也沒來得及吃。
“參謀長,您先把飯吃了吧,這都九點多了,再不吃飯胃可熬不住。”警務員小方有張圓圓臉,是翟仲凌調任到金陵軍區后安排過來的。翟仲凌雖然不太愛說話,但他為人寬厚,即使小方有時侯做錯了什麼事也從來不會過分指責。雖然他做事很有原則,但該通融的地方又很通融,是一個外方內圓的人。
“恩,我等會兒吃。”翟仲凌應和了一聲,長時間低頭看文件讓他的頸椎有着累,他起來活動了兩圈,看時間也不早了,就讓小方要回去休息。
“那我給您把飯熱一熱吧。”說著也不等翟仲凌回答,就捧着飯盒去給他熱飯了。
翟仲凌調任金陵軍區參謀長,以他二十六歲的年齡算得上年輕有為。除了有過硬的背景外,還有他在戰場拼殺獲功的關係。
國外戰場上,在他最後一次圍剿中,憑着出色的智謀以少勝多,以弱勝強地殲滅了敵軍,並俘虜了敵軍頭領。本來是喜事一樁,奈何最後撤離時遇到了敵軍殘留的小分隊,他在保護手下戰士撤離時不幸中槍,萬幸那槍是打在了左手臂,沒有擊中要害處。醫療隊用直升機緊急送他回國治療,就怕戰場上醫療條件簡陋而留下後遺症。在首都軍醫院經過手術治療和術后康復,一個月的時間才獲准出院,但他的父母,不願他再回到險惡的戰場,為此不息動用關係把他調到了金陵軍區。他也憑着戰場上的幾次大大小小的戰功,授封中校軍銜,調任金陵軍區第三十二旅參謀長,出任旅級部隊軍事指揮部門的首長,協助該部隊的軍事主官進行指揮。
只要是熱血男兒,誰沒有“男兒自當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的豪氣,就是在戰場犧牲他也沒什麼可後悔的。可是在面對母親的眼淚,父親斑白的髮絲后,他還是軟弱的妥協了。
“仲凌,我和你父親可只有你這一個兒子,這麼多年來我們沒有要求過你什麼,哪怕你都二十六了還沒有結婚,我們就是着急也沒有逼迫過你。這次是運氣好,沒有傷到要害,你要是還想着我這個當媽的,還想以後給我們養老送終,就留在國內,也免得我們擔心受怕。”母親的話尤言在耳,他身上背負着的除了自己的前程,自己的榮辱外,還有家族的前程和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