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秦肅兒這才停了下來,她轉身,纖秀的身子挺得直直的,她看着朝她跑過來的太子妃,強顏歡笑地道:「你怎麼跑來了?我沒事,你不必擔心,快回廳上吧,你是太子妃,可不能這麼快走。」
「你臉色蒼白得像鬼,還說沒事?」太子妃看着秦肅兒被打濕的裙擺,還有那塌了一半的髮髻,擔憂地道:「我就知道穆郡主把你拉扯進來沒安好心,想不到竟然是設計透過你來召告天下她有孕的消息,唉,這份心機真真是無比深沉。」
太子妃的安慰沒有寬慰到她,秦肅兒慘淡一笑。「要設計我,也須得先有事實,若沒有事實,任憑再高明也設計不來。」
太子妃一時語塞,她明白秦肅兒的意思,是蕭凌雪讓穆越彤懷了身孕,對比起設計今天這場戲的穆越彤,蕭凌雪更該死。
她柔聲勸道:「不要難過,先向皇叔求證,一定是哪裏出了錯,我相信皇叔絕對不會做出背叛你的事。」
秦肅兒臉上有着淡淡的倦意,嗓音像是被風吹散了似的虛無,「事實擺在眼前,是我親自診的脈,不會有錯,你無須幫蕭凌雪說話了,是我錯信了人,是我太天真了,以為他跟別人不同,到頭來,他也只不過是個平凡的男人罷了。」
如今她不管蕭凌雪是在何種情況下和穆越彤行房的,不管是誰主動或兩情相悅或有外力或藥物的介入,總之,穆越彤腹中有了蕭凌雪的骨肉是不爭的事實,而蕭凌雪絕不是一個殘忍到能叫穆越彤打掉他骨肉的男人。
所以,那個孩子會被生下來,他和穆越彤有了孩子,縱然日後穆越彤真的因病過世,她也無法回他身邊了,她,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她勉強振作精神,看着太子妃道:「答應我,回去之後絕口不提,不要對太子說,不要對太后說,我不想讓蕭凌雪知曉我知道了,我想好好安排我的退路。」
太子妃急道:「你這是何苦?既然憤怒、生氣,便面對面說清楚,你要逃到哪裏去?」
「我不是要逃,我是要走,走到能令我心平氣和的地方去。」秦肅兒嘴角微揚,但笑容中儘是苦澀。「這是我拜託你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後一件,你一定要答應我,今日之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太子妃束手無策,只得點頭。「那麼你也答應我,不管你要去哪裏,都要讓我知道。」
秦肅兒點了點頭,「好。」
最終,她們兩人都沒有實現對對方的承諾,秦肅兒走得無聲無息,太子妃一回到東宮,立即將此事告訴了太子。
蕭凌雪在霞雲谷練兵,原定半個月的練兵計劃,卻因他收到東宮一紙飛鴿傳書而立即啟程回京,一路上日夜兼程,抵達京城是夜半時分,風塵僕僕的模樣令翼親王府守門的侍衛嚇了一大跳,他們都知曉主子去了霞雲谷,怎地這時候回來了?
蕭凌雪出現在觀星苑也嚇着了守門的兩名丫鬟,不等她們進去通報,他鐵青着臉色,砰的一聲推而入,出乎意料之處的,穆越彤並未就寢,她在練字,見到他闖進來,她神色如常,像是早就有心理準備。
「你應該有話要對我說!」蕭凌雪滿臉郁色,雙目冒火。
穆越彤擱下毛筆,抬起眼眸,眼底劃過一抹波瀾。「說什麼?」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道:「說說你怎麼能在未曾與我行房的情況下,懷上我的孩子。」
她面不改色地道:「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
蕭凌雪危險的眯起眼睛。「什麼樣的玩笑能左右你的脈象?」
穆越彤忽然笑了起來。「只是苗疆的小把戲,是秦大夫沒見過世面才會被我誆騙,事先服了葯,任何人都能呈現喜脈,即便是你也能,要試試嗎?」
他怒氣蒸騰的大步走過去,用力擒住了她的手,將她從椅子上拽起來。「這樣捉弄我們,有趣嗎?」
「我們?」她揚起下巴,迎上他銳利的目光。「我和你才是我們!若不是你違背了我們的婚約另娶他人,我何須做到此等地步?她走了,你的心還留在她身上,我放下了自尊,不過是要讓她徹底死心離開你,你才能真正的屬於我!我哪裏錯了?」
蕭凌雪鷹眸微眯,冷聲質問:「如果真的如你所言,你做的一切,不過是要擁有我,那你為何要和完顏錫見面?也是為了我嗎?」
穆越彤罕見的露出了一絲驚慌,但她很快定了定神,若無其事的看着他。「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是因為我趕走了秦肅兒,你就要把通敵賣國的罪名胡亂冠在我身上。」
「閉嘴!」蕭凌雪惡狠狠的鬆了手,推開了她。「我現在有更要緊的事,沒空跟你打迷糊仗,你儘管去向完顏錫通風報信,看他能不能毫髮無傷的離開雲京!」
蕭凌雪甩門而去,候在外頭的凌寶急得不得了。
「如何了?爺?爺……您不要不說話啊!好歹跟小的講,您可是一次都沒回觀星苑睡,郡主怎麼會懷上您的孩子?」
蕭凌雪頭也不回,凌祾寶追了上去,不意外,蕭凌雪上了馬之後便快馬加鞭的來到惠仁堂。
夜半時分,惠仁堂大門深鎖也在情理之中,可蕭凌雪心中不祥的預感卻濃得叫他極度不安。
不等蕭凌雪示意,凌寶便上前拍門,不管不顧的扯着嗓子喊道:「曉鋒!珊瑚!開門啊!」
沒會兒,大門由裏面打開了,林曉鋒披着外衣,傻眼的看着門外的兩人。「王、王爺……」
緊接着又有好幾個人出來了,高澄均扶着大腹便便的潤青,後面是吉安、楊年福、多兒和林曉翠、林曉花,全部的人都對這夜半的訪客很是意外。
蕭凌雪看着多兒,沉聲道:「去喚醒肅兒,就說我要見她。」
「呃……」多兒愣了會才斂容稟道:「王爺,小姐此刻不在裏面。」
凌寶急道:「這個時辰不在房裏,是出診去了嗎?」
「不是的。」多兒潤了潤唇。「小姐三日前留書離開,說是要去芳州探望老爺夫人,至多一個月便會回來,讓我們一切如常。」
蕭雪蹙眉,銳利視線掃向眼前的幾個人,問道:「她一個人回去芳州?」
肅肅未曾見過真正秦肅兒在芳州的爹娘,她絕不可能回去探望他們,她肯定是去了別處。
「小姐還帶着珊瑚。」林曉鋒慌忙回道:「看到留書後,小的曾去碼頭打聽,小姐和珊瑚確實坐上了去芳州的遊船。」
依照蕭凌雪此刻的心情,恨不得插翅飛到芳州去找人,可他擔心的是秦兒到了芳州之後,又轉到其它地方去了,若是如此,人海茫茫,他要上哪兒去找人?不如守在京城,她不可能放得下惠仁堂,定會再回來。
翌日,蕭凌雪立即派一隊人馬搭商船直抵芳州,由於商船沿途不停靠,速度會比遊船快上一倍,因此他派去的人,肯定會比秦肅兒早到芳州,只要她在芳州下船,他的人就一定能堵到她。
唯一的變數是,她在中途下了船,因此,他也另外派了人在遊船沿途會停靠的碼頭守着。
如此過了六日,尚未有消息傳回來,蕭凌雪覺得自己宛如隨時會爆炸的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