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肅兒……」太子妃眼中出現一線生機,卻又有更多的抱歉,若是肅兒進去被傳染了,那她可就罪孽深重了。
秦肅兒眼神堅定。「你什麼都不必說,我先進去看看。」
其實她說這些不過是安定太子妃的心罷了,現代科學發達,亦發明不出治療天花的葯,只能接種疫苗,她在資源缺乏的古代又能做什麼?只是若沒親眼看看佩兒就走,她亦會寢食難安,
那孩子多麼漂亮、多麼可人、多麼喜歡聽她說故事啊,總是依偎在她身旁,如今那孩子正在跟病魔搏鬥,她怎能視而不見?
她深吸了一口氣,進入佩兒的寢殿。
【第十九章天人永隔】
不到半個時辰,秦肅兒從佩兒的寢殿走出來,才到外室便聽到劇烈的斥責聲,那熟悉的聲音令她腳步一頓,心跳也快了兩拍。
是蕭凌雪來了,可能是聽說佩兒病了來看看,但不知為何與太子妃起了口角。
守在寢殿前的宮女示意要去請太子妃過來,她抬手阻止,自己朝他們走了過去,走得近些,便聽到蕭凌雪氣急敗壞、聲色俱厲的說道——
「你明知天花會傳染還讓肅兒進去送死!要救佩兒還有別的方法,要是肅兒有什麼差池,你能負責嗎?!」
太子妃垂着頭流淚。「我錯了,皇叔,我是一時心急才會找肅兒來,除了肅兒,我不知道還能向誰求救……」
「一時心急?」蕭凌雪七分質疑,「宮裏多得是太醫,你一個都不召喚,偏生要找肅兒來,是太醫院的太醫都死絕了嗎?若不是,如此做法,是何居心?你難不成不知道天花是藥石罔效的絕症?」
他一句句的指責咄咄逼人,令太子妃啞口無言,也令她心中的愧疚又深了一層。
「別說了。」秦肅兒走了過去,淡聲道:「是我自己要進去看佩兒的,不關太子妃的事。」
「你一定要這樣折騰自己嗎?」蕭凌雪幾個大步走到她面前,臉色像霜打了似的,他怒不可遏的握住了她的雙肩,力道極猛,彷佛要捏碎她的骨頭。
秦肅兒中一震,卻還是否認道:「我沒折騰自己,我過得很好。」
蕭凌雪瞪着她,殺氣騰騰地道:「受了欺負不跟我說,檢查佩兒是否得了天花這等攸關生死的大事也隨意為之,你想看我急死不成?」
她抬眸看着他。「你不是替我出氣了嗎?那就夠我解氣了。」
田氏鬧事之後沒幾日,她便聽聞田氏和兒子媳婦皆被送到城外鄉下的莊子,她心裏有數,必定是有人從中動手,多兒笑說怎麼看都是王爺的慣用手筆,她很明白舊主專扯人後腿。
「怎麼夠?」蕭凌雪面色沉疊。「你若是馬上派人通知我,我便會立即過去捏死那田氏,你也不必受她踐踏!」
秦肅兒臉色如常,淡淡地道,「不要說了,你的心意我知道,這便行了,我不可能當場派人去找你的,若要那樣,我也不必離開王府了。」
「你——」蕭凌雪咬牙切齒,痛苦地道:「所以你為何要離開王府,為何要離開我,為何不好好照顧自己,為何要讓我如此掛心?」
秦肅兒輕嘆一口氣。「對不住,是我太自信了,我也沒想到離開你之後,我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這也才發現,原來一直以來我能無憂無慮的開醫館都是托你的福,是我人在福中不知福。」
蕭凌雪一時語塞,因為她不像在說反話,倒像是省悟后的感嘆。
他正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她說都到這分上了,他也訓不下去了。
太子妃察言觀色後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道:「佩兒如何?可是……天花?」說到天花兩字時,她的嗓音還隱隱顫抖,卻因為在蕭凌雪面前而不敢放肆。
秦肅兒淺淺一笑。「不是天花。」
太子妃時反應不過來。「……什麼?你說什麼?」
秦肅兒嘴角噙着一絲笑,柔和地道:「佩兒是發水痘,初期的癥狀和天花是有些相似,一般發水痘不會像佩兒這麼嚴重,不過只要好好護理,便沒有大礙,適才我已將該注意的事都交代了佩兒的貼身宮女,待會兒再召顧太醫過來即可。」
「真的嗎?」太子妃作夢一般,淚水盈在她眼睫上。「你沒騙我?不是安慰我的?」
秦肅兒笑道:「沒騙你,你快進去看看吧,佩兒直喊着要找娘親哩。」
太子妃激動地拭去淚水,飛奔着進寢殿去了。
蕭凌雪看着太子妃的身景消失,遲疑了一下,對秦肅兒說道:「我送你回去。」
秦肅兒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一會兒才道:「就送我到丹陽門吧,馬車在那兒候着。」
蕭凌雪點了點頭。「依你。」
出了珠玉宮,兩人的步履都很慢,彷佛要將這段路無限延長似的,卻也都默默無語,似乎說什麼都無法表達內心的情緒。
沿着長長的宮廊而行,和風綿綿,花影動人,隱約可見遠處的硃紅色琉璃瓦,秦肅兒正抬眸望向那一方碧藍的天空,蕭凌雪卻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心猛然一跳,但仍由着他握着,她也說不明白此刻涌動在心中的是什麼。
「你說過,會在我看得見的地方,等待我再次將你接回來。」蕭凌雪慢悠悠的說道,一邊揉搓着她的小手,像是要記住些什麼,片刻之後,他堅定地說道:「再等等,我不會讓你等太久。」
「什麼意思?」秦肅兒心神一顫。「難道是……」她直覺想到是穆郡主的病情惡化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的眼眸平靜無波。「有些事我還在查,待查出個確切的結果來再告訴你,免得我自己空歡喜一場。」
她並沒有追問,因為她知道,他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她只叮嚀道:「不管查什麼,你自己當心。」
蕭凌雪看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緊了緊。「這是我想說的,照顧好你自己,我要接人時,將一個毫髮無傷的你交到我手中。」
「我能有什麼事?」秦肅兒笑了笑。「除了偶爾遇到幾個不講道理的病患家屬,其它時候都過得極是舒心。」
他的濃眉漸漸緊攏在一起,聲音低了幾分,「我不會再讓你遇上不講道理的病患家屬。」
秦肅兒知道他肯定派人在暗中保護她了,她隨意地道:「鎮國公夫人來鬧事的那一夜,我想過,若能出一場意外,讓我回到我的朝代,將這裏的一切拋開,該有多好……」
蕭凌雪煩躁了起來。「若你這麼想,那是存心要看着我死。」
見他反應這麼大,她趕緊安撫道:「只是說說罷了,何必當真。」
他臉色難看地道:「可是你確實有了那樣的念頭。」
肅兒嘆了口氣,「沮喪時,難免胡思亂想,只是想想罷了,我又怎麼真能放下這裏的一切。」
「我們應該早點有個孩子的。」蕭凌雪的嗓音和緩了些,有些懊惱地道:「若是有個孩子,你便不會輕言離開王府、離開我。」
「或許吧!」她不置可否。「也或許老天不讓我們有孩子,便是早就安排好了這一天,要讓我們分開。」
「無論是命運的安排或是捉弄,我都不會如老天的意。」蕭凌雪信誓旦旦地道:「你終將是我的,我也註定這一輩子都是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