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所謂公關
第四章
大約十秒后,門被打開了,趙天樂手裏握着一把水果刀,站在門後面,紅彤彤的眼睛像是鬼一樣,凌亂的頭髮和皺褶的衣服,哪裏有一點舞台上的光鮮。
明星嘛,一分靠長相,兩分靠氣質,七分都靠打扮的。
“溫煜……”趙天樂嚼着嘴裏的名字,捏着匕首的手緊了又緊,視線從溫煜的臉上移開,最後落在了坐在地上的周彥暉,直到看見那還在勤勤懇懇工作的攝影機上,瞳孔收縮了一下,繼而才扭曲地笑道,“您……這是不是太過分了?”
“還行,這畢竟也是一份職業,倒是你,脾氣好像不太好啊。”
“關你屁事!”
溫煜笑了笑,掏出煙點上,吐出一口白色的煙霧,轉頭看向了周彥暉,“還坐着幹什麼呢?去安全通道門口去,那裏角度好。”
周彥暉秒懂,急忙跑了過去,將安全門大開,然後將攝像機對準趙天樂的臉,正好拍到了趙天樂嘴角抽搐的猙獰模樣。
這位置,好拍,更好跑。看着攔在自己前面的身影,周彥暉感動的都快掉眼淚了。
月齡從趙天樂的身後探出了頭來,慘白的一張臉,亂糟糟的頭髮,眼角還有一團紅痕,怯怯的模樣看着溫煜,抖着聲說:“我,我可報警了。你們就算是記者,也不能這樣窺探人私隱。”
“正好,警察來了,把家暴這事也處理一下,我願意配合錄口供。”
趙天樂轉頭瞪月齡。
月齡抿着嘴,不說話了。
溫煜眼眸暗沉了幾分,深吸了一口煙,再重重地吐出來,說道:“我這裏正好有證據,只要交到法庭上,你就可以和他離婚了。”
“呵!原來是幫你打抱不平的,不會是你安排的吧?”趙天樂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指責自己的髮妻。
月齡眼眶瞬間就紅:“你誰啊,管那麼多閑事幹什麼?你願意報道儘管報道,我和天樂絕不會離婚。”
“裝什麼啊?不是你聯繫的,他會來那麼巧?門都沒關,就是等他們來拍的吧?”
“天龍你相信我,我絕對沒做過,他們就是狗仔隊,你知道的吧,臭不要臉的狗仔隊。”
溫煜笑了,眼睛裏最後一點溫度都退了,他轉身往安全門口走:“行了,招人嫌的狗仔走了,你們慢慢玩。”
“站住!”趙天樂開口,“說吧,不就是錢嗎?你要多少錢?”
“說錢可就俗氣了。”
“你們狗仔隊陰魂不散地黏在屁股後面,不就是為了這點兒事嗎?誰不知道啊!”
溫煜抽着煙,皮笑肉不笑的也不說話。
氣氛一時間,就有些凝了。
大家都知道,今天這事兒就兩個結局。一個是家暴的事情被曝光,身敗名裂,另外一個就是花錢消災、息事寧人。
月齡福至心靈,張口說道:“公關費。對,我們願意給公關費。”
溫煜深深地看着月齡,視線落在她眼角紅腫的傷痕上,一口煙霧吐出來,眯着狐狸眼,輕飄飄地說道:“我只是個記者,只負責拍攝和調查,其他的事情不歸我管。”言下之意,想公關,和我公司談。
月齡和趙天樂同時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周彥暉一下咧開了嘴,對着溫煜擠眉弄眼。溫煜沒看見,只是蹙着眉看了一眼手裏捏着的煙,今天抽這煙的味道不對,心肺漲得慌,肯定是被小劉坑了。
……
回到車上,溫煜一直沉默着,煙抽了一隻又一隻。周彥暉察言觀色沒敢說話,憋着憋着,就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迷迷糊糊的聽見溫煜在打電話:“錢給你轉過去了,謝謝你了啊。嗨,別提了,一個渣一個賤,天生一對,這樣的新聞跟着簡直影響身心健康……呵呵,當然了,再有還得跟啊,誰跟錢過不去,我可是非常熱愛我這份工作的啊……是是是,良心是什麼,早就喂狗了,對吧……哈哈哈哈……”
黑色的別克已經開進了地下停車場,周彥暉醒來就開始溜須拍馬:“煜哥你真厲害,這事就解決啦!我還以為要被打呢,趙天樂手上可是有刀啊。你剛剛往我前面那麼一站,我的天吶,安全感簡直爆棚。我就不是女人,否則我就以生相許了。”
溫煜打開車門,將羽絨服的拉鏈拉上,笑:“誰要你啊,丑成這樣,你是要報仇吧。”
“知道您看不上,我就給您當小弟,鞍前馬後的伺候,隨傳隨到,任勞任怨,您吃肉我喝湯,絕對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溫煜掏出手機,瀟洒地划拉了幾下,周彥暉的微信叮叮噹噹地響了一連串,打開一看,五個兩百元的紅包整齊排列着,紅彤彤的顏色特別的喜慶。
“煜哥我愛你!”
得了獎金,雖然晚上睡的不舒服,第二天周彥暉依然興高采烈的模樣,整個人都敞亮了。
溫煜到了白天就蔫吧,好像總是睡不醒一樣,窩在副座打瞌睡。還是昨天的位置,坐起來就可以看見訓練中心的大門,三杯咖啡都喝完了,煙比昨天抽的少,早上起來的時候溫煜有些咳嗽,就沒敢多抽。
周彥暉還在說:“嘖嘖,現在娛樂圈是真賺錢啊,十八線的小明星,也隨手可以拿出十萬來,我還以為昨天他要拿刀和你拚命呢,原來也是個慫的。”
能花錢解決的事,公眾人物都不願意鬧大了,否則還有他們這些狗仔隊的活路?
“家有家規行有行規,自己走錯了路就要承擔後果,公眾人物的私隱是有限的。行里也有規矩,過了就不是公關,而是敲詐。”
說到這裏,溫煜又想抽煙了。
他其實是想要曝光這新聞的,他是,是個狗仔,確實也沒節操沒底線,什麼新聞不能報,什麼公關費不好意思收,天下大亂就最好了。
可是也有些打心眼裏不認同的事。
人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歡天喜地地嫁給你,仗着人愛你疼你,就沒輕沒重的動手打罵,這樣的簡直不能稱為男人。還想當明星呢?滾回老家種地去吧。
可他不認同有什麼用,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既然賤到了骨子裏,一副打死情深的模樣。見鬼了,自己又不是他們爸媽,點到即止,日後的惡果自己嘗吧。
周彥暉巴拉着手指頭自言自語:“影帝天後的級別,黑料上限封頂五千萬,下限三千萬。一線明星三千萬左右,二線一千萬,三線以下就是一千萬以內,根據黑料的級別不同,上下浮動……娛樂圈真有錢啊,我當年就應該去一趟思密達,說不定如今的生活就完全不一樣了……”
恰逢訓練結束。
溫煜笑着轉頭,視線落在了從訓練中心裏走出來的人。
一張張青春洋溢的臉龐,沒有完全散盡的汗水將頭髮打濕成了一縷縷,寒風刮過,一縷縷的髮絲像是鋼針一樣,透出一股犀利堅硬的感覺,發出淡淡的銀色豪光。包裹在厚重羽絨服里的身體是年輕強勁的,用無數日夜千錘百鍊的身體,蘊藏着兇猛的力量。
不是知道白色隊服的原因,還是那張張純粹燦爛的笑臉,溫煜總覺得眼睛這一刻有些莫名酸澀地疼。
溫煜往後縮了縮,將自己藏在了陰影里,黑色的眼睛閃爍着微光,偷偷地觀察着。
就像一隻躲藏在角落裏的老鼠。
……
一連三天,馬依卉都按時回家按時訓練,兩點一線的生活,再單純不過了。
連續白乾了三天的周彥暉徹底沒了幹勁兒,已經有兩個小時沒說過一句話了,注意力也不再集中,時不時的拿起手機刷刷微信,然後又將手塞進了兜里,縮着脖子像只鵪鶉。
從昨天開始,帝都就在下雪了,零下的溫度,即便車裏開着暖氣,也覺得寒氣從腳下往上竄,腳尖不像是自己的。雨刮器隔上十秒鐘“唰唰”地劃上一個來回,持續的時間長了,讓人昏昏欲睡。
一輛計程車緩緩停在了訓練中心的大門口,從裏面下來了一個男人,彎腰說了兩句,然後直起了身來。計程車開走了,男人將拉鏈拉起來的時候,抬起了頭,在大雪中,露出一張英俊硬朗的臉龐。
溫煜的眉梢飛揚而起。
“哎呦!施華期!”周彥暉也看見了,“他怎麼回來了?不是被開除了嗎?”
溫煜點頭。
是被局裏開除了,這個時候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國家級的運動員很多很多,一般老百姓別說認出所有有資格參加國際大賽的運動員,就是拿了世界冠軍的運動員也認不出多少。
不過這是個看臉的世界,如果你是運動員,恰好長得帥,同時還拿過世界冠軍,那麼恭喜你,你火了!足夠的商業價值讓資本自動上門,站台幾分鐘,輕鬆幾百萬,有多少人能拒絕?更何況搞運動的孩子,大多家庭環境都比較貧苦,憑藉努力改善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正是他們最大的期望。
施華期出名后,擅接商演,去年年底的時候,被體育局從國家隊開除。
軒然大波啊!
民眾議論紛紛,替施華期抱不平的人有,認為運動員應該單純一點的有,甚至還有人惡意炒作藉機生事的,總之大家心裏都清楚,施華期的運動生涯算是完了。
因此,突然在訓練中心的大門口看見施華期的身影,無論是誰,都會多想上幾分。
施華期迎着風雪進了訓練中心,記憶里昂揚的身體佝僂着,卻藏着一絲倔強,漸漸地消失在了他們的眼前。
今天天氣太惡劣了,來往於訓練中心和天壇公寓的大巴車來來往往,訓練完的運動員都坐在暖氣充足的大巴車裏離開,往日那種像是放學一樣的感覺淡了很多。
訓練中心走出來四個人,身後背着雙肩背,羽絨服的拉鏈拉到下巴,戴着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張的臉,說說笑笑的,一出門直接過了馬路。
溫煜的視線掃過這群人,然後定在了其中一名身材較為矮小的身影上,拍了拍周彥暉的手臂:“走。”
“呃?哪兒?”
“跟上那群人。”
“那群人?為什麼啊?”
“解珍在裏面。”
“解珍!?”周彥暉愣了一下,回過神來,“馬依卉的老對手!”
馬依卉身上找不到線索,當然只能旁邊入手,有句俗話,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敵人。
解珍和馬依卉爭乒乓球隊的一姐,爭世界大賽入場券,爭世界冠軍,不和的傳聞由來已久。溫煜狠狠抽了一口煙,他就不信了,自己送上門的天梯,解珍不踩一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