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盛謹
“劉總,我敬您。”
徐筱美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面不改色,看得出來,她酒量不錯。
盛晨略微詫異,沒想到徐筱美能為她擋酒。
盛晨她對於其他人的情感很敏感的,別人喜不喜歡自己她心裏跟明鏡似的。
正如胡麗蘭看到的那樣,徐筱美高傲,看不起像盛晨這種走後門的,不過在職場多年,深諳職場潛規則。
劉鵬這些研究所的負責人就是爸爸,哄的他們高興了,其他什麼都好說,能少很多麻煩。
徐筱美正倒第三杯酒,劉鵬臉上的不悅剛褪去,盛晨伸手按住徐筱美。
“喝什麼喝,沒喝過酒嗎?”
“這種喝了點酒就自以為自己是天皇老子想占我便宜的,墳頭草有一米多了。”
“跟董事長認識?跟我比後台?我在這陽城混的時候你都不知道在哪打工呢。”
盛晨踩着高跟鞋站起來,比一米七出頭的劉鵬要高半個頭,此時她居高臨下地看着劉鵬,氣勢凜冽。
恍惚間,宋明予像是看到以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囂張跋扈的盛家大小姐。
那時候十七八歲的盛晨跟別人吵架,雙手叉腰很是高傲,“我是盛家唯一的繼承人,就是仗勢欺人怎麼了?有種你來咬我啊!”
雖然現在盛晨做不出雙手叉腰擺出一副瞧不起人的幼稚模樣,不過神態間的高傲真的一點沒變。
“好,好,好,”劉鵬一連說了三個好,冷笑道,“現在的年輕人啊,非要摔一跤才懂得做人。”
盛晨不屑地諷笑,“呵,現在為老不尊的人啊,非要踢到鐵板才懂得悔改。”
她拿着包包走人。
劉鵬陰着臉,待視線轉到宋明予那邊,臉上瞬間陰轉晴,“來來來,宋總,我們繼續喝,別讓那些不懂事的人壞了心情。”
宋明予喝完杯中的酒,放下杯子站起來,酒杯磕到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他說,“不懂事的怕是你。”
劉鵬臉上的表情僵了下。
繼盛晨離席還不到一分鐘,宋明予也離開了,酒桌上的氣氛再也熱絡不起來。
不過後續如何跟宋明予沒什麼關係。
飯店外有個小池塘,宋明予一出來就見到盛晨,她背對着他站在池塘旁邊的小亭子裏,晚風裏有點涼意,他的心頭卻一片火熱。
宋明予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走到盛晨身後,低聲道:“晨晨。”
他知道自己醉了,他的酒量很淺,這麼多年酒量沒練出來,倒是練了身喝醉了也能面不改色的本事。
盛晨驀地轉身,“別叫我!”
宋明予痴痴望着她,“這麼多年,你是不是還恨我?”
盛晨盯着他,“是!”
“你能不能別恨我了?”宋明予微微垂眸,看起來竟有些可憐,“你打我,罵我都好,怎麼樣都好,能不能別恨我了?”
他向前一步,盛晨跟着退後一步,他想伸手去抓她的手,被她一掌打掉。
他看看盛晨,又看看自己的手,頹然地垂着頭。
盛晨這時也看出宋明予不對勁,她聞到他身上的酒味,想到他的酒量,“你喝醉了。”
盛晨是見過宋明予喝醉的樣子的,就在很多年前,喝醉了的宋明予十分聽話,還喜歡撒嬌,喜歡黏人。
想到以往的事,盛晨微微晃神,被宋明予一把拉進懷裏。
盛晨聞到男人身上的氣息,混着淡淡的酒味,熟悉又陌生。
她狠狠推開宋明予,把手裏的包朝宋明予丟過去,“宋明予,我說過,我恨你!我不會原諒你的,不會!”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梗着喉嚨,把淚水強壓下去,倔強地快步離開。
宋明予僵硬着身體,站了許久,才彎下腰把盛晨散落一地的東西撿起來裝進她的包里。
盛晨走到停車場,習慣性摸摸口袋,才想起來今天穿的裙子,沒有口袋,而車鑰匙,在剛剛用來砸宋明予的包里。
盛晨:……
她踹一腳自己的車,警報聲響起來,她陰着臉朝過來看情況的保安吼道,“看什麼看,沒看過鑰匙丟了的啊!”
該死的宋明予,為什麼要來惹她,剛剛就不該丟包的,鑰匙在裏面,手機在裏面,錢包也在裏面。
“啊!”盛晨又踹了腳自己的車,保安確定盛晨踹的的確是她自己開來的車,就沒再管了,搖着頭離開。
現在的有錢人真奇怪,心情不好就踢車,車不會痛難道她的腳也不會痛嗎?
這附近沒有出租車,盛晨在去把包撿回來和借電話叫人來接自己間猶豫了幾秒,然後選擇後者。
她打余晚秋的電話,關機……
打盛齊遠的電話,沒人接……
盛晨:……
真是倒霉,MMP!
難道真要回去撿?多沒面子。可是不撿就只能在這裏等顧笙驍來接或者走回去。
女人就是這麼矛盾的個體,為一些小事能糾結半天,結果還沒糾結出來,盛晨就看到宋明予從遠處走過來,手裏拎着她的包。
將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手裏領着小巧的女式單肩包,走到盛晨跟前,遞給她,“你的包。”
盛晨一把奪過來,從裏面掏出車鑰匙,開門,踩離合掛檔一氣呵成,剛駛出幾米,從後視鏡看到宋明予有些歪歪扭扭地爬上車。
那一瞬間,一條標語從她腦海里閃過:
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
她猛地踩下剎車,煩躁地揉着腦袋,下車走到宋明予的車那裏,打開他的車門,扯下車鑰匙,把他從裏面拉出來,“喝這麼多酒還開車,你不要命來啊?!”
宋明予像是沒反應過來,整個人有些呆,被盛晨拽着塞到她保時捷的副駕駛座上,系好安全帶。
“你住哪?”盛晨有些彆扭。
“濱江花園A幢2301。”
喝醉的宋明予真的很乖,問什麼就回答什麼。
盛晨想起多年前她還沒追到宋明予的時候,藉著酒瘋死乞白賴讓宋明予送他回家。
她自嘲道,“真是,就當我還當初欠你的好了。”
盛晨把他送回家,站在客廳大概掃了眼房子。
宋明予家的裝修風格很符合他的性格,以極簡的黑白灰為主調,沒有一絲女性的生活痕迹。
她的視線驀地停留在一面牆上,牆上大概有十幾張照片,用相框封存起來,掛在牆上,纖塵不染。
十幾張照片都是不同角度不同時期的她,有些甚至她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拍的。
她的視線停留在上面唯一一張合照上,她穿着校服趴在宋明予背上,兩個人看着鏡頭笑得很燦爛。
“盛晨……”她聽到宋明予低語,回頭看時,發現人閉着眼躺在沙發上,她拿着包匆匆離開,背影有些狼狽。
大門被關上,咔嗒地一聲,沙發上的男人睜開了眼,眼底一片清明,哪裏還有醉意?
一開始他是真的醉了,不過就在剛剛,酒醒了,他看到盛晨的背影,還以為是在做夢,呢喃叫出她的名字……
他站在盛晨剛剛駐足的位置,負手看牆上的照片。
半晌,他從下面柜子裏掏出一本相冊,翻開來看,每一張照片都有盛晨,醒的睡的,笑的怒的。
相冊有些舊了,可以看出來被經常翻看。
宋明予承認,在一個人的房子裏偷偷看盛晨的照片有些變態,可只有這樣,他才能在心裏有個慰藉,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找盛晨。
先放手的人沒有資格求和。
更何況盛晨怕是恨都恨死他了。
…
…
夜還沒深,盛晨回到家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
余晚秋有些擔心,柔聲問她,“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盛晨張嘴欲語,最後搖搖頭,“沒什麼,對了,媽,盛謹呢?”
余晚秋奇怪地看了眼她,“在樓上跟家教補習呢。”
她看着盛晨上樓的背影,無奈地輕嘆口氣,她那副心事重重的表情哪像沒事?
“算了,孩子大了,讓她自己拿主意吧。”
盛晨站在盛謹的小書房外,房門開了條縫,她聽着裏面傳出來的盛謹跟家教學俄語的稚嫩的聲音。
她狠狠閉上眼,抓着胸口的衣服表情有些痛苦,踉踉蹌蹌地離開。
走了幾步,卻忽然聽到裏面傳來桌椅倒地的聲音,還有家教的驚呼聲,“你流血了!”
盛晨疾步衝進去,看到椅子倒在地上,而盛謹坐在地板上,手捂着額頭,有血液順着指縫流下來。
“盛謹!”盛晨的心跳幾乎停止,她顫着聲,拿開盛謹的手,看到額頭上一個三厘米長的傷口在流血。
盛晨慌了手腳,臉色發白,她一手捂住盛謹的傷口,一手把盛晨抱出去。
“媽,媽!盛謹受傷了!”
盛家最小最受寵的盛謹受傷了,慌了的不僅是盛晨和余晚秋,還有看着盛謹長大的阿姨。
盛晨翻出醫療急救箱,顫抖着手給盛謹消毒止血,貼上紗布。
盛謹縮在余晚秋懷裏,疼得眼淚直往下掉,“晨晨,我疼!”
家教在旁邊白着臉,“是我不好,我的錯,他站在椅子上的時候我應該阻止他的。”
家庭醫生接到消息匆匆趕過來,看盛謹傷的是額頭,還是磕到桌角,雖然傷口處理過不流血了,為了避免有什麼意外,還是建議去醫院檢查一下。
余晚秋開的車,盛謹被盛晨抱在懷裏,感覺到有水滴到他臉上,他抬頭,看見盛晨臉上的水漬。
“晨晨,你別哭啊,我不疼的,真的。”他伸手去抹盛晨的淚。
“我沒哭,是外面下雨了,窗戶沒關緊。”
“我沒哭,是這裏的風太大,有沙子吹進眼睛了。”盛謹同時聽到這兩句話,可盛晨說的是前一句啊,後面那句聽起來更讓人莫名覺得難受。
盛謹好像看到一個漂亮的女人,從他面前縱身躍下高樓。
他抓緊盛晨胸前的衣服,“晨晨……”他眼前一黑,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