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For Five Day】
【ForFiveDay】
代號為團扇,被認定為“瞎掉的小姑娘”,來自木葉隱村的宇智波扉錯,正跪坐在富姬公主的私奔者的病榻前,啜飲着富姬倒給她的水。
時間向前稍微倒回,黑髮在腦後紮成一束的青年人倒在富姬的攤位前,笑嘻嘻地對她伸出手,打招呼道:“喲嬸嬸,我看你雖芳華已逝,風韻猶存,甚合胃口,不如收了這攤子,跟我回家過日子吧?”
充分體驗了一把農家樂生活的公主殿下一怔,對方看到掌心繪着的團扇,轉瞬便反應過來這個陌生的青年是誰。她認識的和團扇有關的人只有一個,就是現在應該已經隨着送嫁隊伍回去火之國的那位,保護她的忍者大姐姐。大姐姐不是已經拒絕了她?突然出現在這裏是……?
到底是自幼經過嚴格的教習,心底雖慌張,面上仍不露聲色地扶起青年,手裏動作很快地收拾東西,沒事人般地嗔道:“大侄子開什麼玩笑?誰讓你來的?你叔叔還等我養家。背上東西,今天我們早點回去,嬸嬸給你弄點好吃的。”
扉錯先自證身份,隨後告知富姬現在偽裝的身份已經不安全,隨時有暴露風險。霧忍們的任務瀕臨死線,對她殺機已萌,問她要不要接受自己的保護回到大名府。
富姬認可了她的證明與她的情報,決定相信她,同意帶她去落腳點借一步說話。與她私奔的上杉君此刻卧床不起,因病還是因傷需要進一步證實。是否回去大名府還沒想好,就目前為止,她並不情願。
兩人幾句話之間迅速交流大量情報,富姬當機立斷,一同回到暫居的貧民窟,觀察過沒有尾巴,小心地掩上門插好門栓,沉着地在青年人入座之後,才開口低聲道:“只有大姐姐發現妾身了,還是……?”
扉錯收斂了嬉皮笑臉的樣子,同樣低聲回答:“之前我在隊伍里,幾次替大人遮掩痕迹,沒想到湊巧還是到了大人在的小鎮。任務期限已經延誤,他們對於抓您回去不抱太大希望,若是此刻發現大人,更有可能殺人滅口。大人怎麼想,回去還是繼續走下去?”
富姬逃亡的這些天顯然過得不寬裕,此前十四年沒吃過的苦頭都壓在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女肩頭。葵姬去世帶來的悲傷摧毀了上杉君的身體,他們私奔第三天,上杉君就病倒了。只是一口生水,就引起了腹瀉,腹瀉還沒好,發了高熱,高熱又勾起了咳疾,連日來水米不打牙,整個人都瘦脫了形,眼見是不行了。
萬幸富姬在化妝術上天資過人,偽裝成敗了家的商販父子幾經輾轉來到這個小鎮,又在貧民窟改頭換面,一個人掙兩個人的口糧。
她沒有回答扉錯的問題,而是提出了新的問題:“大姐姐,妾身更想知道,為什麼改變主意來伸出援手?”言外之意,她明白了扉錯的意思是無論她選擇哪條路,都會給予她足夠的幫助。但這是和之前扉錯對於她的選擇私奔的抗拒態度截然相反,是人就會好奇改變發生的原因。
扉錯歪頭想了想,摸摸富姬的頭,在少女困惑的目光里露出了符合她年紀的狡黠笑容:“你做到了我想做卻沒做的事,這是對於勇敢的你的獎勵。而且,他們惹我生氣了,很生氣。你過得好,他們就過不好,他們過不好,我就很好。”
富姬對於這樣的回答感到滿意,她是位聰明的女子,聰明到不在這個時候詢問“霧忍們如何得罪了一直以來不顯山不露水的團扇大姐姐”。可聰明不能解決所有困難,她對於如何抉擇仍然猶豫。上杉君顯然經不起任何顛簸,這是實力強大,卻不擅長醫療忍術的大姐姐也無法改變的現實,於是房間裏陷入短暫的尷尬的沉默。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猶豫,上杉君恰在此時醒來,呼喚一個女子的名字:中氣嚴重不足,那聲音太過低微而含混,分不清是不是“富姬”。
扉錯用目光詢問富姬要不要迴避,富姬顧不上她,跪坐在上杉君旁邊,換下他額頭的冷毛巾,被他握住了手,氣喘吁吁道:“過家家的遊戲該結束了,富姬。你不是葵姬,我也不是葵姬,我和你都不能代替葵姬。那麼,承擔起你作為紅葉院夫人的妹妹和火之國姬様的責任,回去吧。”
“過家家的遊戲?”富姬重複着他的話,“過家家的遊戲??”
“聽我說,”上杉君深吸一口氣,繼續被打斷的交代,“我就要去見她了——紅葉院夫人還留給你一個孩子,那是她生命的延續,也是你不能逃避的責任。我們出來之前,接到消息,赤霞院夫人去世了,風聞大名有意選取一位水之國的姬様作為新的夫人,如果你的婚姻失敗的話。能阻止這件事的只有你了,回去吧,富姬。”
紅葉院夫人就是葵姬,赤霞院夫人就是葵姬與富姬的繼母,與葵姬同歲,送嫁富姬時就已經病重,今年不過二十二歲,就都已經不在了。富姬驚聞噩耗,卻沒忙着失聲慟哭,而是咬緊櫻唇,目光失焦地瞧着迴光返照的男人,慢慢地,慢慢地,點了點頭。
“是的,你不是葵姬姐姐,我也不是葵姬姐姐。”她囁嚅着,眼圈渲染一片霞色,“在最後的時間裏滿足我的任性,給您添麻煩了。對不起。非常感謝。放心吧,我會回去的。”
上杉君得到了她的承諾,喟嘆着要把這樣精美華麗的枷鎖,從葵姬身上,轉移到更加天真美好的富姬身上,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彷彿看到了紅顏薄命的心上人向他走來,含笑闔上了眼,從此再也不會睜開。
火之國的富姬姬様一生唯一一次的任性,就這樣宣告終止,以玩鬧般的過家家的名義。這個她心愛的姐姐所喜歡的男人,用盡最後的生命,陪她玩了這個遊戲,而現在,遊戲結束了。紅蜻蜓飛走了,夕燒院夫人決定回到她的院子裏。
扉錯似乎看到了一位比富姬年長、但是眉目相仿的女子站在廊下,向拋棄了沉重的軀殼的上杉君伸出手,二人一起對着富姬揮手告別,挽着彼此的手臂,春風滿面地散去了身影。而另一位華服麗人則邁步走到富姬面前,舉起柔荑比了比富姬與自己的身高差,溫柔地將手放在她的頭上,輕輕唱着歌:
“晚霞中的紅蜻蜓,你在哪裏?童年時代遇到你。那是哪一天?提起小籃來到山上,桑樹綠如蔭,採到桑果放進小籃,難道是夢影?十五歲的小姐姐,嫁到遠方,別了故鄉久久不能回,音信也渺茫。晚霞中的紅蜻蜓,你在哪裏?停歇在那竹竿尖上。是那紅蜻蜓。”
珍珠白的朦朧身影破碎成無數紅蜻蜓,成群結隊地繞着富姬轉了一圈,通過貧民窟可以看見浮雲的屋頂,飛向廣闊的、自由的、無拘無束的天空。最後一隻停在小姑娘的指尖,透明的翅膀翕動,被一滴一滴的淚水打濕,抖動着甩去水漬,振翅而起,化作小小的一個黑點,消失在天際。
“永別了,葵姬姐姐,母親大人。”所有的淚水與軟弱就像都被紅蜻蜓帶走,年輕的姑娘重新背負起肩上的重任,仰頭望着扉錯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悲傷與迷惘。
她指着大名府的方向,如同一位即將踏上漫長而艱難的行程的旅人,“我們走吧,大姐姐。妾身與上杉君,被妄圖破壞火之國與水之國之間堅不可摧的同盟之情的邪惡團伙綁架,上杉君為了維護國家的榮譽壯烈犧牲,大姐姐及時趕到,將妾身成功營救,妾身萬分感激。”
只是一個瞬間,富姬就從一名天真浪漫的少女成長為了可靠的大人。扉錯朦朧之間這樣想道,可是這是為什麼呢?
她不明白,甚至非常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