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留下一個人設（2）
楚留香是個很會享受的人,他請客挑選的酒館,是城中最大的那一家,並不難找。
桌子上已經有兩隻空酒罈,一邊伺候的下人被遣退下去，房間裏只有他們三個人。
現在加上高景行,是四個。
楚留香和陸小鳳都不是粗魯的人,尤其是在喝酒的時候。將清澈透明的酒水倒入瑩白的小杯子裏，一點一點小口淺酌,旁邊是一小碟花生米，還有一盤涼拌的小菜,連花滿樓都跟着喝了些。
滿滿的酒香味。
聞着還行，如果讓他喝，那高景行就慫了。
換下來在外趕路時的黑衣，高景行穿了一件天青色的直裾,銀白色的綉線纏繞在領口處，構成複雜的紋飾。
現在的高景行才有了富家弟子的樣子。
他被小二引着,推開了屋門,跨步走了進來。
第一個注意到高景行來到的人是花滿樓,在他進入的時候,二人的目光便對上了。還不等高景行說話,花滿樓便笑道,“六哥來了,快來坐下吧。”
店小二送他過來之後,將空酒罈收走,又送來了幾壇新酒。
“花兄，好巧。”楚留香見到是高景行，眼中的訝異一閃而過，隨後流露出溫和的笑意。
“不巧。”比起楚留香的態度，高景行反應相當冷淡。
他坐在花滿樓對面，左右兩邊分別是陸小鳳與楚留香。
見到兩個人打招呼，陸小鳳才是最驚訝的那個，“你們竟然認識？六哥可是從來沒有出過江南的！楚兄又是什麼時候與六哥成了朋友？”
聽着陸小鳳與花滿樓用同樣的稱呼來喊高景行，楚留香心中升起了一點微妙的感覺。他看看陸小鳳跟他的好基友，還是暫且把心中大膽的猜測壓下，回答陸小鳳的問題。
“我與花兄也是不久前才認識，是楚某認錯了人，承蒙花兄不棄，才交下了朋友。”
“名滿天下的楚留香未免也太過自謙了，該罰一杯！”陸小鳳說道，他看了看高景行，“六哥我不沒有貶低你的意思，說錯了話，罰我再飲三杯！”
在座的人都帶着笑意，氣氛十分融洽，除了高景行。
不就是變着花樣找理由喝酒嗎？有什麼可愛的？
就算是他已經習慣了這些古代人的套路，也沒有辦法苟同。在高景行眼裏，還是安安靜靜的花滿樓更順眼一些。
喝完了三杯酒，陸小鳳又問道：“楚兄當時把六哥當成了誰？”
楚留香拿起手邊的摺扇，放在胸口出文雅地扇了兩下子，“花兄氣質出眾，那人自然也不是尋常人。”
“唔，讓我猜一下，”陸小鳳道，“自從花滿樓搬出來住之後，六哥心情就一直不大好。難不成香帥將他認成了‘無情劍客’蕭秋雨？”
楚留香但笑不語。
“說起來，這裏已經有兩位花兄了，楚兄的稱呼可是要改一改，否則還真不清楚是叫的花滿樓還是六哥。”
“依陸兄看，在下該怎麼稱呼？”
楚留香看看陸小鳳，陸小鳳又看看花滿樓，花滿樓看不到，他只好看向高景行，“六哥覺得呢？”
高景行坐在一邊，沒有吃東西，也沒喝酒，就這麼靜靜聽着他們講話。在陸小鳳詢問之後，他想了想，楚留香年紀比他大，再讓人家叫自己六哥就不太好了。
“不如直接叫六童吧。”他說道。
反正好多人都喊他六童，比這具身體的大名好記多了。
“好。”楚留香應聲，放下扇子舉起酒杯，“敬你我相識之緣！”
“相識之緣單敬六哥可不行，”花滿樓同樣拿起杯子，“香帥也可喚我一聲七童。”
陸小鳳也趁機拿起了杯子。
高景行看看他們，感覺實在是沒有辦法逃避了。所以說，他就很討厭這個時候的餐桌禮儀。
囫圇地喝掉一杯酒，綿厚的口感回味無窮。高景行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板着張臉，木木的經歷這煎熬。
“方才陸兄說，六童心情不好，難不成是因為尋人之事？此去山西可有了結果？”楚留香關切地目光放在他身上，可能因為喝了酒，比剛才多了幾分熱情。
“尋人？”花滿樓疑惑道，“六哥要找什麼人？”
他的第一個想法便是高景行要找大夫。
他的眼疾是全家人的心病，現在他鬧着要搬出來，家裏人肯定不好受。可如果他一直都不能獨立，那家人豈不是要牽挂一輩子？
高景行也想到了這裏，他出聲道：“別多想，不是那樣的。”
被烈酒浸潤過的喉嚨依然帶着灼熱的疼痛，聲音微微發啞，高景行稍微壓了一下，再開口已經恢復了正常，“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
他這樣說，花滿樓當然不會相信。
並不清楚這兩兄弟之間打的啞迷，楚留香問道：“是個什麼樣的人？可否方便說一下，我與陸小鳳朋友都不算少，找起人來也容易許多。”
高景行被他說的有點心動。
但是他找顧客需要一個理由，該是什麼理由好呢？
想不到。
早知道就不跟楚留香說他找人的事了。本來以為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物，沒想到還能和陸小鳳扯上關係。
已經被人知道了他要找人，不管他有沒有說出顧客的特徵，那個理由都得編了。
高景行想了想，挑着資料里可以講的東西道：“他二十齣頭，孤身一人沒有其他家人……”
這位顧客可能還處於叛逆期，大過年的離家出走，跑到這裏來揮霍人生。不過這邊的時間流速跟現實世界不對等，等他冷靜下來出去之後，應該也沒過多久，家裏人不會太着急，還能趕上新年。
就是他的證件照有點丑。
那個髮型，估計真人站在這裏都看不出是同一個人。
高景行認人靠系統，別人可不是。描述外貌有點難度，他只好想着從另一個方向下手。
“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哪些人忽然間性格大變，或是對周圍的事物表現得很陌生？”
“離魂之症么？”陸小鳳說道，臉上若有所思，“這個還真不多！”
“的確是不多。”楚留香說，“楚某前兩天出海，恰巧聽說了一個人，與六童所言極為相似。”
“是誰？”高景行問。
“他是誰在下並不知道，只是他的主人，卻十分有名。”
楚留香將摺扇並起來，在桌上一點，緩緩開口，“此人正是南海飛仙島的島主——葉孤城！”
花滿樓皺了皺眉，他顯然聽說過葉孤城的名號。
當今武林中，兩大有名的劍客，一個是西門吹雪，另一個就是葉孤城。
同他們有一戰之力的並不是沒有，但那些都是老前輩了，在年輕人里，這兩個人就是佼佼者。
花滿樓沒有見過葉孤城，但是他聽陸小鳳吹過西門吹雪。在他心裏，雖然花六童功夫也不錯，卻根本不可能是葉孤城的對手。
“六哥要去飛仙島嗎？”他擔憂道。
“去。”高景行說，又將目光放在楚留香身上，“除此之外，楚兄還聽說過什麼傳言？”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愧疚道：“當時只顧着欣賞海景，並沒有打聽太多。”
“我跟六哥一起去？正好對葉城主神交已久，還從未見過！”陸小鳳吃了顆花生，用筷子敲了下碗。“花滿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只是找個人而已，未必會與葉孤城發生衝突。”
“話雖如此……”花滿樓還想再說什麼，被陸小鳳打斷了。
他重新給花滿樓的杯子裏斟滿了酒，“來來來，喝酒喝酒喝酒！今日喝個痛快，煩心事以後再說！”
花滿樓見狀也不好再多說，他默默舉起杯子，與陸小鳳楚留香他們碰了一下。
或許，六哥他們擔心自己時也是現在這種心情吧。
高景行卻是沒有動，他還有挺羨慕陸小鳳跟楚留香這種洒脫的。然而註定了不能痛快喝酒。
“我就不喝了，你們玩。先回去了。”高景行說道。
“我跟六哥一起走吧。”花滿樓站起來，向兩位好友道了別。
陸小鳳和楚留香兩個的酒量驚人，不喝上幾天不會痛快的。花滿樓雖然也喝酒，明顯跟他們不是一個畫風。
花家兩兄弟在街上溜達着回了家。
南海是一定要去的，高景行想着，陸小鳳也得帶上，不能把他放在花滿樓身邊。要不然他這麼急急忙忙趕回來就沒了意義。
高景行思考間，花滿樓已經在小廚房燒上了了水。
看着他普通常人一般的動作，高景行像對小孩子那樣誇獎了一句。
“做的不錯。”
花滿樓笑了笑，看起來意外地有些靦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