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夜襲北疆
邊疆數月來都未曾有過戰事,更無人在半夜偷襲,所以軍營警戒的號角聲響起的時候,有很多將士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封老身裹寒霜面色冷峻的來到軍營,守在這裏的將士立馬跑過來稟報,“元帥,八殿下帶着少將軍夜探北疆軍營,被發現了。”
“胡鬧!”封老瞪大眼睛下顎緊繃,自動忽略蔣梧闕也參與了,怒道:“誰許他私自帶兵出去的?”
秦楚就站在封老身旁,見她動了怒氣,忙幫着說話,“有八殿下陪同,兩人出去定然有緊要原因。您別生氣,咱先派人將他們帶回來,您問個清楚再說。”
封老現在憋着火,一出口就跟點着的炮仗一樣,火氣正沖,“能有什麼緊要原因?這裏是邊疆又不是京城,打仗也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你摸我一下我摸你一下,這都是動刀動槍的真玩意,是她胡鬧的地方嗎?”
“一個兩個都沒分寸,”封老看着秦楚又斥責起封禹來,“自她來了之後,封禹是越來越不像話,三天兩頭的往外跑,現在可好,被她幾句話帶着夜襲北疆了!”
“如今軍營里沒糧草,這要是挑起戰事,後果是她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女能想的到的嗎?是封禹一個少將軍能承擔的起的嗎?”
秦楚眉頭緊皺,撩起衣擺單膝跪地請令,“元帥您先彆氣,當務之急是先接少將軍回來。末將願請兵帶三百將士前去支援少將軍。”
封老看着面前的沙盤,眉心緊皺,嘴上斥責生氣是一回事,心裏擔憂又是一回事。
她許了秦楚的請求,讓她務必把蔣梧闕和封禹帶回來,同時着手準備若是北疆全面進攻,她們又該如何防守。
秦楚帶着賈校尉一同前去,路上她嘴就沒停過,“這個八殿下凈惹事,來咱們邊疆做過什麼好事嗎?沒有,一件都沒有,可偏偏少將軍還真拿她當回事,整天給她跑腿。”
“本來咱們就沒糧草,北疆和大蔣能休戰幾個月那是最好的消息,可她一來就撩起兩國的戰事,她是沒長腦子還是沒長眼睛,不知道她沒帶糧草來嗎?”
賈校尉還記得蔣梧闕讓她當眾下不來台的事情,一股將氣話全都不過腦子的說出來,連帶着數落封禹,“少將軍也是,怎麼能跟着她瞎混,看把封帥氣的。”
秦楚聽的耳根子煩,神色不耐的瞥她一眼,“說夠了沒有?那是八殿下,哪怕她犯了錯也輪不到讓你我來置喙。”
今夜正值十五,月光明亮,賈校尉被她清冷的眼神掃的一縮脖子,嘟嘟囔囔的說道:“我也沒說什麼,哪怕我不說,軍營里將士那麼多張嘴,她們不會說嗎?就算她們不說,心裏也會想,會覺得少將軍和八殿下走的太近了。”
秦楚握着韁繩的手一頓。
偏偏賈校尉不懂察言觀色,“您說您對少將軍的心咱們誰不知道?連封帥都對您欣賞有加,他怎麼就沒半點反應呢?現在京里剛來個八殿下,少將軍就被人迷的七葷八素,連夜襲這種大事都敢隱瞞封帥,您說他是不是真的喜——”
直覺賈校尉接下來要說什麼,秦楚冷聲截斷她的話,“你再多嘴一句,現在就回去。”
賈校尉滿臉委屈,覺得自己沒說錯什麼,正想開口為自己辯解,就聽身旁的另一個校尉嗤笑她,“你騎馬救人話還那麼多,不怕閃着舌頭磕了牙?”
不管少將軍和秦副將是什麼關係,也不管少將軍是不是真的和八殿下有點什麼,這些東西都不是她一個校尉能多嘴的。
賈校尉這個人,沒腦子就算了,還管不住嘴。
秦楚來支援之前,滿腦子想的都是封禹帶着的小分隊被北疆人圍攻,兩軍廝殺難捨難分,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可等真到了之後,秦楚對眼前的情況倒是有些不解。
月光下一身銀甲的封禹腰背挺直坐在馬上,他旁邊的蔣梧闕也是同樣銀色甲胄。兩人正和敵軍將領對峙着,兩軍雖然劍拔弩張,但彼此都沒有動手的打算。
這種氛圍有些詭異,實在不像是夜襲被發現的模樣。
敵方將領瞧見大蔣有人支援,二話沒說立馬讓人退兵回去。
今晚耶律棋帶着侍衛親自出來,就怕事情突生變故,毀了和蔣梧闕的約定,也白白葬送自家將士性命。
可如今大蔣的少將軍,大蔣的秦副將都來了,僅僅帶有幾百餘人,正是拿下她們的好機會。
如果手裏有了這兩人做籌碼,還怕封帥不退兵不妥協?
封禹,那可是封家的唯一血脈了。
權衡一下,耶律棋手下的將軍就覺得今晚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今夜出來之前,三殿下只說帶些人馬來北疆探探消息,看看能否有機會夜襲北疆糧倉。
誰知走到半路,就碰到封禹的人馬。
事發突然,兩邊都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按兵不動彼此警惕。
如今大蔣秦副將來了,三殿下卻要退兵,這她可不依。
北疆人,生而為戰。
“殿下,末將不走,如今北疆的少將軍和副將都在,咱們為何不拼一把,要是贏了,那封帥可就有軟肋握在咱們北疆手中了。”
將軍壓低聲音用的是北疆話,顯然怕對面聽到。
耶律棋眉頭一皺,幾乎是毫不猶豫就拒絕了將軍的提議,“不可。”
“將士甲胄都是硬布石片,若是拿下封禹挑起戰事,北疆如何出兵?”耶律棋看向將軍,語氣有種深思后的平靜,“我也是北疆的殿下。若是今晚你們沒能拿住封禹,反而我被大蔣生擒,你要如何跟元帥交差,跟我母皇交差?”
將軍心裏還在權衡掙扎,耶律棋身旁的侍衛眼睛已經釘在她臉上,語氣發冷含着冰渣,“將軍可是要忤逆殿下的命令,置殿下的安危而不顧?”
北疆這邊的對話大蔣將士離的遠聽不清,但見她們遲遲不動,蔣梧闕大概猜出了什麼情況尤其是北疆的將軍眼睛一直往封禹這邊看。
秦楚驅馬來到蔣梧闕和封禹身旁,怕敵軍識出蔣梧闕的身份,沒敢拱手行禮,只是微微頷首,“殿下,少將軍,如今是什麼情況?”
兩人還沒說話,就見北疆突然退兵回去了。
北疆將軍雖然滿心不甘,卻又不敢忤逆耶律棋的命令。
賈校尉一見對方不戰而退,立馬燃起鬥志,大喝一聲,“追!”
蔣梧闕分辨出是誰喊了這句話后,眉頭微皺,揚聲道:“都停下。”
耶律棋能守信,她蔣梧闕也不是個失信之人。
賈校尉連同一些將士都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咱們完全可以乘勝追擊!”
“你可知道這是不是北疆的誘敵深入之計?可知道前面有沒有埋伏?”秦楚開口斥責賈校尉,“你做事要過過腦子。”
秦楚不是一個喜歡對下屬發脾氣的人,賈校尉今晚卻被她斥責了兩回,頓時覺得秦楚是被封禹和蔣梧闕刺激到了,在拿她撒氣。
她不服氣的模樣在明亮的月光下簡直無所遁形,蔣梧闕眼神掃了她一眼,挑起嘴角。
她這個似笑非笑的模樣賈校尉見過,也吃過三十大板的虧,當下就覺得後背發涼,不由自主的低下頭,眼神不敢和她對上。
封禹明顯知道蔣梧闕要說什麼,但這裏實在不是個好地方,他看了眼賈校尉,心中有些無奈,“這事回去再說吧。”
那天耶律棋說在茶館見過一個人,是在她罵罵咧咧的話里聽出來大蔣今年沒有糧草。
事後封禹派人暗地裏調查了一下,發現那天外出去聽書的只有賈校尉一人,她聽完書還仗着自己是軍中校尉的身份拉上清倌去了雅間。
糧草之事算是軍中機密,賈校尉卻口不遮攔的四處亂說,這罪她是不認也不行。
蔣梧闕說的沒錯,賈校尉遲早要在自己的嘴上吃一次虧。
一行人回去的路上,秦楚得知蔣梧闕的計劃,當下就覺得太過冒險。
她有些猶豫,但還是跟蔣梧闕說道:“殿下您還是太過於輕信耶律棋,這若是她的計劃,那今晚您和少將軍都會有危險。”
蔣梧闕笑着抬手指向頭頂,“我和她都覺得彼此不可輕信,心照不宣的約定在十五月圓之夜,有誰會傻到在這種明亮的月色下偷襲埋伏?”
蔣梧闕這麼一解釋,秦楚倒是有些佩服她的魄力,這事若換成她,恐怕會考慮頗多,不會輕易同意和耶律棋做這次合作。
封禹今天晚上心裏一直忐忑,但一雙眼睛晶亮,尤其是事成之後回來的路上,他雖然不說,但秦楚知道他此時正高興着呢。
秦楚有些不捨得擾了他的好心情,可這話又不得不說,“少將軍,這事不該瞞着封帥。她得知你和八殿下出去很是生氣,你私自帶兵外出,回去怕是會被元帥責罰。”
這事要是跟封老說,那就相當於石沉大海沒了影。封老和北疆對抗多年,心裏絕對不會同北疆皇女合作,更不會相信耶律棋。
封禹當時聽完這個計劃后就覺得母帥一定不會同意,現在聽秦楚這麼說也是意料之內。
封禹輕抿薄唇握緊手中韁繩,略微思索片刻就驅馬上前幾步,追上正跟十五討論晚上去哪兒吃宵夜的蔣梧闕,問她,“你什麼時候寫信回京告知陛下北疆夜襲大蔣的事?”
蔣梧闕見封禹對此事關心,又聽他喊自己時用的是你,心裏不由癱軟,試探着問道:“明天可好?”
封禹輕抿薄唇看着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蔣梧闕見他無聲堅持,立馬無奈的舉起雙手,眼神寵溺的跟他妥協,“好好好,宵夜不吃了,我回去就寫好不好?”
聽蔣梧闕同意回去就寫信,封禹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眼裏染上笑意,輕聲應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