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暗流涌動
同一時間,城光中心。
Eric與黎仁軒談到一半，秘書打開門,Chris步入辦公室。
她將手中的文件夾交給黎仁軒,說：“Tom剛剛發來賬目，原來趙文啟手上垃圾債券欠的帳，債權人就是城光證券兩個月前收購18%股權的那間美國投行。”
Eric不禁瞪大眼,轉頭看向黎仁軒，一臉驚喜過度：“還以為這次WONDERLONDON要沒戲，沒想到連老天爺都幫我們。”
此時此刻。
冷色調的島式廚房內一片安靜,僅有整理食材的輕微聲響。
大理石枱面上躺着幾個大小不一的盤碗。
一個玻璃大碗中是一堆攪拌好的肉餡,旁邊一個瓷盤裏放着幾個形狀不算特別規則的餃子。
許克詩正坐在高腳凳上,包餃子。
活了24年,今天是她第一次動手包餃子。
黎仁軒今晚仍在公司，此時不在家中。
她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上回的餅乾算是失敗了，但這回的餃子,她有信心，味道應該不錯。下班后,她讓司機開到超市,買好各種材料，一進公寓就直奔廚房，忙碌到現在。
在他身邊是什麼感覺？
勝過一切。
在不知包完第幾個餃子后，她活動了下發酸的頸部,就在這時,進門聲響傳入大廳。
她即刻從高腳凳上下來,一路穿過大廳，一看到黎仁軒，她雪白消瘦的臉蛋上流露出極其甜蜜的笑容。
因為雙手都沾有麵粉和其他油膩膩的玩意兒，她伸長胳膊擁抱他，不讓自己手上的東西弄髒他的襯衫。
黎仁軒摟住她的腰，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又吻了吻她的嘴唇。
“我簡直是包餃子的天才，明天早上就可以吃。”許克詩看着他笑道。
“今晚呢？”他的話聽上去不懷好意。
“你不是已經吃過了嗎？”
“自己的女友在其他男人生日晚上去找他，你說你該怎麼補償我？”
許克詩心中一時間五味陳雜。“我認識他比認識你還久，我都不知道現在怎麼處理這件事——”
一個人了解自己的對手多過於了解自己的朋友。
黎仁軒從少時就知道許克詩與翟愷彬有着深厚的關係，自許克詩回國后，他也曾想過，或許翟愷彬對許克詩有非同一般的感情。而這一天，許克詩的話證明了他的猜測。
他再次摟住她，打斷她的話：“那你呢？”
“嗯？”她的雙眸倒映着大廳內的燈光。
“你是喜歡他，還是喜歡我。”黎仁軒以陳述的口吻問道。
他這回的語氣就沒那麼溫文了，反而帶一絲難以形容的情緒。
許克詩不禁搖了搖頭。以這男人的智商，怎麼會問出這種問題？
見她不答，他將她摟得更緊，英氣漂亮的長眉一挑：
“你不補償我也不行了。”
三天後，黎仁軒坐上前往紐約的班機。
在紐約的第一天，他和當地一間投資銀行的總裁吃了一頓午餐。
當天晚上，他與趙文啟在高級俱樂部見了一次面。
第三日，他又和趙文啟會面。
“還是原來的條件，城光給的出價不變，債務償還金額也是一樣。至於你欠的帳，全部一筆勾銷，我們不會再追究。”黎仁軒看着坐在他對面的趙文啟。
趙文啟猶疑了下，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內側，順時針轉了轉眼珠，而後展露笑容：“謝謝你幫我解決這個包袱。我想WONDERLONDON很快就可以交給城光，至於我弟弟那邊，我會搞定。”
聞言，黎仁軒露出滿意的微笑。
當晚回到酒店套房，黎仁軒撥出城光集團主席的私人號碼。
“事情進展得怎麼樣了？”許承光問道。
“趙文啟已經答應下來，只要我們不追他的債，他就會說服趙文易和董事局，把WONDERLONDON賣給城光。”
“好，做得好。等你回來的好消息。”說罷，許承光放下手機，隨意地按下掛機鍵。
此時此刻，主席辦公室內。
坐在單人沙發上的添叔抽了口雪茄，說：
“直接讓那間投行用8成的價格收回他們2%的股權來交換趙文啟那筆帳，仁軒這孩子真是出人意料，和他爸爸一樣，什麼辦法都想得到。”
許承光嘆一口氣。“衛德當年的死，我始終要付上一點責任，如果我放棄收購JL航空，不硬逼着他去倫敦，他就不會坐上那架飛機。”
“是，收購JL航空確實有很大風險，但這是其次。”添叔又抽一口雪茄，“他不同意收購也不能怪他，他握的股份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我們不一樣，當年被金融風暴整得市值蒸發了七成。如果不是JL航空這筆交易談成，誰知道我們兩個現在還在不在這裏。那場空難是意外，大家都不想的。”
許承光陷入沉默。到他這個歲數，金錢敵不過一份真摯的友誼。但他絕不願意在添叔、或者任何人面前服老。
“他和克詩的事現在傳得滿城皆知，這個女婿你滿意嗎？”這回，添叔的語氣帶着點說笑意味。
許承光露出複雜的笑容，“誰都可以，就他不行。”
“他也知道衛德是公幹出事。意外始終是意外，他如果真恨你，又怎麼會為城光這麼賣力？”添叔說。
許承光並未注意到——通話並沒有被成功掛斷。
13個時區以外，這段對話全數落入黎仁軒耳中。
他臉上沒了血色，眼神全變。
他怔怔地盯着酒店套房的古典花紋牆壁，而後，按下掛機鍵。
次日夜晚，黑色轎車中。
秘書從副駕駛席上轉過身：“黎先生，保成保險總裁JackCampbell的秘書打過來問你明晚有沒有空，想約你吃頓飯。”
“明天的行程全部推掉。”
黎仁軒冷冰冰的口吻不帶任何情緒。他雙眼放空地望着車窗外的西倫敦街景。霓虹和路燈散發出的光芒灑在他瘦削的面孔上，在他深邃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樑一側打下陰影，隱沒他一半輪廓。
他整個人看似出了神。
第二天晚上，結束一天工作的許克詩回到公寓，洗完頭洗完澡后癱在沙發上，撥出黎仁軒的號碼。響鈴數秒后，通話被接起。
“為什麼臨時又飛倫敦？”
“還有一些事沒處理完。”黎仁軒的聲音傳入耳廓。
“聽說WONDERLONDON很順利？”
“嗯，這麼晚還不睡？”
——我想你了。許克詩非常想這麼說，但還是選擇說些別的。
熱戀中的情侶總是有說不完的話。
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陪在對方身邊。
兩日後。
鴻翟大廈，太科行政總裁辦公室。
“再打一遍趙文易。”翟愷彬對下屬命令道。
“翟先生，這個項目沒了我們還可以做別的。”Isaac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做別的？嗯？”翟愷彬揚起單邊唇角，“上街賣羊肉串你覺得是不是很適合我？”
不一會兒，Paul推開雙開門走進來。
“翟先生，我收到消息，趙文啟早前在美國買了批垃圾債券，最後蝕了一大筆，城光在兩個月前收購了紐約當地一間投行，結果那間投行就是趙文啟的債權人，他們查出來后答應不再追究趙文啟欠下的帳，趙文啟才說服趙文易和董事局把WONDERLONDON賣給城光。”
翟愷彬無力地發出一聲冷笑，搖頭道：
“你收到消息？你怎麼不在城光收購那間破銀行之前收到消息？夠了，我不想看到你們，全部出去。”
Paul與Isaac互望一眼，齊齊閃出辦公室。
翟愷彬癱在扶手椅上，徹底陷入崩潰。
他前前後後經營了2個月，如今一敗塗地。
為了WONDERLONDON，他和區若菲交往套她消息——這件事直接令他失去了許克詩對自己所有的信任——
***
翌日傍晚。
西島，金融區。
“頂泰集團發佈公告，將公司現有最大海外項目WONDERLONDON出售予城光國際集團，在本次交易中……”
西裝革履放緩腳步，齊齊盯着大屏幕上的財經新聞，七嘴八舌議論開來。
“什麼情況？翟愷彬又敗家了？WONDERLONDON本來不是要賣給鴻翟的嗎？”
“比起許承光，趙延和翟偉業關係更鐵，還以為這次翟愷彬要贏一把。”
“翟愷彬一掌權，鴻翟就出事。”
……
當天深夜。
秋夜的月光在落地窗邊徘徊。
一聽到玄關處的聲響，許克詩立即從沙發上爬起來，她踩着拖鞋，啪嗒啪嗒一路疾走過去。
“想我了？”熟悉的聲音響起。
陳述的口吻，帶着一絲溫文的冷調聲音。
不待他換上拖鞋，許克詩一步上前，單手摟住他的脖子，用全身的力氣擁抱住他：
“沒人做飯給我吃。”
黎仁軒摟住她的腰，附在她耳邊：
“今晚滿足你。”
許克詩的耳根瞬間紅了起來。
半秒的功夫，她放開他，轉身走向大廳，“WONDERLONDON談成，全靠我拿到的消息對不對？”
黎仁軒雙腳踩進拖鞋，長腿邁出一步，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令她轉過身，一手再次攬住她的腰，使她貼上自己的身軀。
“沒有你發現趙文啟身上有那麼多麻煩，我還真的搞不定，想要什麼獎勵？”
“海鮮面。”
“只有這個嗎。”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黎仁軒發出一記輕笑。
他這張冷漠臉笑起來的時候卻有些壞壞的。
好吧，她承認自己愛極了他這個模樣。
他相當乾脆地低頭去吻她的嘴唇。
所謂久別勝新婚——說的就是此時此刻。
秋染黃法國梧桐枝椏上的片片葉子。
甲級寫字樓林立於金融區，秋日陽光灑在氣勢宏偉的樓宇之間，車流奔騰不息，凡塵盛景永不凋謝。
9月最後一天。
“城光國際收購頂泰集團倫敦項目正式落下帷幕”
“鴻翟被頂泰踢出局，其中是否有貓膩？”
“頂泰忍痛割肉，城光國際順利收購WONDERLONDON”
這一周，財經新聞的主題頻頻出現“城光”、“頂泰”、“WONDERLONDON”這幾個字眼。業界行家以及股民對這一交易從初始到定局發生的事議論不斷，只能感嘆一句：城光國際真會玩。
酒店會議廳發佈會現場一片銀光閃爍，快門聲頻頻響起，飾有龍紋雕花的大理石牆壁折射着水晶吊燈耀目的光芒。
長桌上坐着5個人，3個是城光國際的代表，分別是許承光、黎仁軒、聶啟。頂泰的代表則是趙文啟、趙文易兩兄弟。
許承光坐在正中間，黎仁軒與趙文啟分別坐於許承光左右兩側。
“簽約儀式正式開始，有請城光國際集團、頂泰集團雙方代表人簽字。”司儀說道。
許承光與趙文啟分別在文件上落下自己的簽名。待他二人發表講話后，發佈會上又是一陣掌聲雷動。
接着，長桌上的大佬們依次走下台階，接受記者採訪。
頭排一男記者第一個擁上前，向著許承光彬彬有禮地問道：
“許先生，本次城光國際收購WONDERLONDON，是不是意味着未來城光會將發展重心放在海外地產項目？”
“城光是國際化公司，業務涉足各個行業，出發點在國內，重心也始終在國內。”許承光說。
“到目前為止，城光今年的大型發展項目已經比去年多出2個，是什麼令許先生不斷做出改變為城光帶來新的進步？”男記者即刻送上恭維之詞。
……
“黎先生，與許先生共事帶給你最大的啟發是什麼呢？”一女記者笑着看向黎仁軒與許承光。
相比男記的公式問題，女記的問題顯得更為私人化，更具話題性。許承光和黎仁軒不約而同展露淺笑。
“從許先生那裏學到很多，短時間說不完，如果要說一點，就是做事的態度。”
“許先生怎麼看黎先生的回答？”女記者又看向許承光。
“話都讓他說完了。”許承光微笑道。
記者們對許承光的回答紛紛報以笑聲，各個紅光滿面地爭相提問。
……
沒多久，攝影師開始為許承光、黎仁軒拍照。閃光燈如雷陣雨般打在他二人身上。
接着，先前提問的女記者來到攝影人員旁邊，堆了一臉笑：“黎先生，可不可以單獨來一張照片，謝謝。”
“是啊，黎先生單獨拍一張吧。”
“請黎先生再拍一張。”
“黎先生多拍一張吧。”
周圍好幾個記者點頭附和。
與此同時，趙文啟和趙文易來到許承光身旁，再次同他握手交談。在與趙家兄弟說話的間隙，許承光掃了一眼站在閃光燈中心的黎仁軒，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這微妙的眼神又在瞬間消逝。
翌日晚上9點。
富麗堂皇的大廳正前方，深紫色的幕布中央出現一排金字——城光國際WONDERLONDON簽約暨祝酒會。
每一雙踩在紅毯上的皮鞋和高跟鞋都錚錚發亮。碰杯聲、交談聲、說笑聲與華貴氣派的宴會大廳自成一體。
“仁軒這把贏得太漂亮了。”添叔與黎仁軒碰杯。
“黎先生年紀輕輕，魄力不凡，我想商會現在已經提名黎先生為今年的傑青了。”另一富豪笑道。
黎仁軒從容應對周圍比他年長的商界人物送上的恭維。器宇軒昂似乎是他與生俱來的氣質，此刻的場景就如眾星拱月，他儼然成為宴會的焦點。
沒多久，許承光在幾個富商的簇擁下來到黎仁軒所在的圓桌邊上。
“黎先生真是年輕有為。”
“城光有黎先生看着，許先生少了很多煩惱，人看着更年輕了。”富豪羅培林笑道。
“許先生一雙兒女能那麼能幹，又有黎先生幫忙，想變老都難。”
“黎先生不費一兵一卒就收購這麼大的項目，真是盡得許先生真傳。”
……
所有人拍盡馬屁。
黎仁軒自如交談波瀾不驚，眼中卻沒有絲毫喜色。
許承光面帶微笑，眸中涌動着他人看不清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