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歲月幻影
這一天還未開學,她仍在放寒假。
白天,她與Linda、Eric、邵文等幾個親近的朋友在三星法國餐廳吃了頓豐盛的大餐,接着,這群有錢的少男少女又去保齡球館痛玩一趟,晚上在日料餐廳吃了頓和風晚餐。
8點多的時候,司機載她回到許家大宅。
父母在樓梯前爭吵,沒人看到門口的許克詩。
“你和她到底來往多久了?如果不是讓我看到你送她的項鏈,你還要瞞我多久?”
楊頌玲臉色煞白,聲音接近歇斯底里。
“你瘋夠沒?我現在有事要做,沒空陪你瘋。”
許承光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經過許克詩身旁,他就像沒看到自己受到驚嚇的女兒一樣,沒停下來給她一句安慰。
楊頌玲絕望地坐在階梯上,像是無力支撐自己的身軀般,左手搭着樓梯扶手,右手掩面企圖遮住淚容,雙肩因激動而劇烈顫動。
“媽媽……”許克詩走過去低聲道。
“克詩,生日快樂。”楊頌玲抬手擦去臉上的淚水,她神色疲憊,眼中毫無神采。
“媽媽現在不太舒服,要回房休息下。等下我們一起切蛋糕慶祝,嗯?”
當晚楊頌玲沒有陪許克詩切蛋糕,許承光則整晚都沒回家。
她一個人度過了自己14歲的生日。
爸爸這樣的人,身邊總是不缺形形色色的女人。更何況他還沒老,多得是20出頭的女人拼了命地往他身上湊。
這正是多年以來——父母之間的關係時好時壞的原因。
但沒有一個女人威脅到她的家庭。
過段時間,這些不愉快就能過去了。許克詩這麼想着。過段時間,爸爸就會丟下媽媽口中的那個女人了。
兩個月後的下午,上完物理課,班上幾個調皮的男同學拿了本雜誌放在許克詩面前,其中一個男生嬉皮笑臉地說:
“大小姐,你怎麼看?”
許承光上了八卦雜誌封面——
標題用粉紅色字體寫着——
“許承光與區姓女職員糾纏不休,停車場內親密接觸”。
許克詩一眼認出照片里和爸爸坐在車裏的女人。
她是一年前自己在辦公室里見到的漂亮短髮女人。
翻開內頁,一共有十幾張接連的偷拍照,拍得十分模糊。
其中並沒有過分的親熱照,唯一一張有肢體接觸的照片中——那個女人單手挽擱在許承光手臂上。
他們的距離未免挨得太近了。
許克詩當即就想衝到城光大廈給這賤女人來一巴掌。
她用盡所有的自制力壓住怒火。她對自己說這是八卦雜誌捕風捉影亂寫的,但在內心深處,她知道她很可能在自欺欺人。
當晚深夜,父母就因這條桃色醜聞再次發生爭吵。從他們的爭吵中,許克詩得知了那個短髮女人的全名——
區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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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念到一半,許克詩前往倫敦,在當地具有300年歷史的私立中學繼續學業。
聖誕節假期前,就在她買好機票準備回國過假期的時候,她接到噩耗。
一路看着她長大的司機炳叔風塵僕僕趕到倫敦,將她接送回國,參加母親的葬禮。
楊頌玲死於急性心力衰竭,搶救無效死亡。
母親的離世令許克詩性情大變,她和許承光的父女關係就像落地的鏡子——碎成了一塊塊的殘片,再也無法修復。
楊頌玲在兩年前檢查出心臟出現問題。在做過一次手術后,醫生表示無需過於擔憂,絕大多數的病例都顯示突發死亡的幾率很低。
但早在這之前,她就確診患上了抑鬱症,常年服用抗抑鬱藥物。
她得抑鬱症的原因顯然只有一個——她那良心餵給狗的爹在外面風流快活,回到家對自己的妻子冷臉相向,不聞不問,謊言一個接着一個。
她一度懷疑母親是死於藥物過量。
葬禮后的3天72小時裏,她都是醒着的,一直在歇斯底里地痛哭。最後,她因極度的疲憊而睡着。
這之後的每個夜晚——她不是發獃,就是痛哭,整個人失去了理智。
在一次爭吵中,她大罵許承光“馬上去死”。
許克鐵託大學同學為自己請了假,一直在家陪伴許克詩。
——哥哥是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如果不是許克狄天天在家陪着她,她懷疑自己會瘋掉。
她猜測許承光很有可能為了區莉莉曾經向媽媽提出離婚。媽媽就是被他和那賤女人給折磨死的。
她不再叫許承光“爸爸”,不再視他為親人,同時恨透了區莉莉。
3個星期過去,她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止住自己的眼淚后,許克詩動身回到倫敦。
她無法忍受和許承光待在一個屋子裏。
之後她再也沒有踏上故土。
許承光打給她的電話,她一概不接;許承光發給她的電郵,她看也沒看就將其刪除。
17歲零4個月,許克詩坐上從倫敦飛往加州的航班,參加許克狄的大學畢業典禮。
哥哥和她一樣——廚藝馬馬虎虎。
她在冷凍櫃裏拿出一包凍蝦仁燒麥,用微波爐叮熱,配上幾片雙面烤的焦黃的吐司和鮮奶,勉強算是頓“豐盛”的早午餐。
下午兩點,她那頂着一顆爆炸頭的年輕男助手阿齊將車開到小區外圍,在她上車后,爆炸頭遞給她一部手機:“Duncan哥來電。”
許克詩接過手機,爆炸頭髮動引擎,車子駛向中城區電視台。
這爆炸頭是PolarManagement給她派過來的,她和這助手認識也沒多久。
爆炸頭有一個優點讓她很滿意——廢話不多。
許克詩的經紀公司PolarManagement總部設在倫敦,在全球有110多個辦事處,僅在中華區就有兩家分部,其中一家坐落於城內中城區。
兩個星期前,國內分部的高管人員Duncan得知她要回國后,時不時地就給她奪命連環call,奉上一車的溢美之詞,不斷地進行勸、哄、騙,為她安排各種活動和飯局,說要把她捧為比影后還紅的炸子雞。
在一連接了Duncan的三個電話后,她把Duncan拉進聯繫人黑名單。
許克詩按下接聽鍵。
“許小姐,今晚有空嗎?晚上8點在付羅拉百貨那裏有一家瑞士手錶旗艦店的剪綵儀式。黃影帝、何影后、程天後也會出席,還差一個超模,你也賞個臉怎麼樣?”
“Duncan,”她弔兒郎當地說,“我現在有個電視台節目,算上綵排時間,我沒空的。”
“遲點到也沒關——”
許克詩掛了機。她並不反感剪綵活動,但剪綵過後可能又是個什麼派對。她現在真的沒精力和一堆並不相熟的明星互相應酬。
1小時后。
中城區,中心電視台。
這個電視節目的特色是美食與採訪相互交叉進行。
主持人AmyLin年輕時紅過一陣子,之後嫁了個新銳導演就退居幕後。她廚藝了得,這個節目一周一期,邀請的嘉賓範圍極廣,從體育明星、影星、歌星一應俱全,一經推出便廣受好評。
這一期一共有三位名人受邀錄播。
除了許克詩以外,節目組還邀請了於去年摘得F1方程式季軍的賽車手謝朗與當紅小鮮肉女星何思思。
休息室中,何思思的化妝師正為她做最後補妝細節。這個小鮮肉女星帶上了一車自己的人馬前往電視台,陣仗嚇人,聲勢浩大。
比起何思思,許克詩看起來毫無名人該有的排場。她讓爆炸頭助手留在地下車庫,等錄製完再接送自己回去。
許克詩慵懶地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着手機新聞界面,等待工作人員通知進演播室。
門外,來來回回的工作人員們瞥見她的身影,手頭不忙的人們圍成一團,小聲八卦起來。
“有錢就是霸氣,坐在那裏都氣場蓋人。”攝影師A咕噥着。
“何思思拿了個野雞獎影后,許克詩一來,她整個人被比的像個村姑。”攝影師B扁扁嘴巴。
“超模要是氣場不強,又怎麼斗得過她家裏那個‘西太后’呢?”
“哈哈,區莉莉當年搞上許承光的時候,一定沒想到她的‘好女兒’現在會這麼難搞。”
“有沒有看過許克詩在倫敦唐人街端盤子被人拍到的照片?”
“有啊有啊,八卦雜誌上說她是不肯接受許承光給的生活費。”
“依我說呢,她天生反骨,現在區莉莉就要和許承光結婚,她很可能會發表聲明脫離父女關係。”
“她和許承光就是無仇不成父女。”
“哈,你說她和她哥都長這麼好看,簡直就是現代波吉亞兄妹。”
“嗤,你這個比喻也太重口味了。”
“我是單純說顏值,說錢啦。”
“基因真的很重要,許承光年輕的時候帥一臉啊,又高又帥,楊頌玲氣質沒人比。”
“所以許克狄和他那花心老爹一樣,見一個愛一個。”
“你們說,許克狄和翟愷彬,哪個更花心?”
“當然是翟愷彬,許克狄好歹是按季換女友的,翟愷彬的那些所謂女友,最多也就撐1個月。”
“1個月也值回成本了,我聽說,翟愷彬有‘付分手費’的習慣,什麼車啊公寓啊,全都是真金白銀,只可惜我是男的……”男化妝師十分遺憾地說道。
“你可以去做變性手術啊。”男燈光師嘻嘻哈哈道。
這群人的八卦話題從許家內部鬥法延伸到城中鑽石王老五大盤點。
“豪門難嫁,現在這裏有個現成的高富帥,你可以試試去勾引謝朗。”女攝影師朝休息室大門揚了揚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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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車手謝朗倚在休息室的牆邊,站姿冷酷中帶一點風騷,同樣無所事事地翻着手機界面。
一名女工作人員敲響休息室敞開的大門,搖晃了下手中的卡片,笑嘻嘻道:
“嗨,謝朗,可以給我在讀小學的妹妹簽個名嗎?她是你的超級粉絲。”
“沒問題。”謝朗微微一笑,瞥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許克詩,將手機塞進褲兜,拿過工作人員遞上來的彩色筆。
20分鐘后。
隨着節目導演一聲令下,Amy念出開場白:
“歡迎收看本期《Amy食藝》,這期的嘉賓我就不用介紹了,保證大家一看就知道,現在有請三位嘉賓出場。”
煙霧從地板上升,節奏感強烈的電子音樂響起。
何思思第一個出場,許克詩第二個出來,最後現身的是謝朗。
前15分鐘是教授做菜環節。
Amy演示做菜步驟,三位名人圍在她周圍充當副手,只要裝出一副很感興趣很投入的模樣就行。
何思思在Amy左邊,許克詩與謝朗站在Amy右邊。
“今天,我們做一道西餐肉菜——香草煎小羊排,材料都已經擺在這裏,都是很簡單的材料,有橄欖油、黑胡椒、鹽、迷迭香、百里香、紅辣椒……”
……
“克詩,請遞胡椒瓶給我。”Amy說。
許克詩拿過一個看似黑胡椒的調料瓶,才遞到一半,Amy笑着說:“你這瓶是迷迭香,不是黑胡椒。”
謝朗笑了笑,拿起在放他身前的胡椒瓶交給許克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