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自暴自棄

23.自暴自棄

硃紅色的飛檐滴落着冰凌凌的雪水,牆頭靛青色的瓦片上落着還未化乾淨的雪,一個青衣女子沿着青石路走進去,室內空間極大,柱子高高,一群年輕姑娘排列整齊穿着顏色一致的粉色衣衫,腰肢款擺,玉臂輕揚。

鼓樂聲悠悠,又有人在其中擊磬鳴鐘,爐中煙火暈暈,從遠處看猶如仙境一般。

忽然其中一個姑娘腿一彎伏倒在地,手臂纏到了相鄰的女孩子手中的紗帶上面,兩個人不慎一起倒地,接着噼里啪啦,像是冰雹打到花田裏一般,這些年輕的舞姬橫七順八倒了一地,咿咿呀呀哎吆吆的□□嬌哼此起彼伏。

本來優雅縹緲的樂聲漸漸落下,一群年輕的小姑娘聲音混雜在一起嘈雜得很,也許是因為這個大堂構造特殊,甚至能聽到帶着金屬震顫一般的迴音。

忽然,空氣里傳來梆梆幾聲,金屬相擊,聲音清越宏亮,回聲在整個大堂裏面往複作響。

地上躺着的或是已經起來正在整理儀容的女孩子各自噤聲,兩個本來撕扯在一起的姑娘們鬆開拉着對方衣袖頭髮的手,撐着地板站起來,負責擊鐘鳴鼓的樂人垂眉斂目立在一邊,一個穿着青衣的女子站在一個鐘鼓前面,有人恭恭敬敬地上前從她手裏接過銅錘,小心退下。

兩個小姑娘站在一起小聲說:“姑姑怎麼不在,那是誰?”

“姑姑站在她身後,啊,她在往這邊看,別說話了。”兩個女孩子眼睛緊張兮兮地眼睛往地上看。

“諸位也練習過一段時間了,又都是青春正好,難免活潑好動。但宮裏規矩森嚴,希望大家都能管好自己,不要給你們姑姑和我惹麻煩。”

“好好準備,三日之後殿上獻舞。”

這句話一落下下面具是一片細微的輕呼,有人緊張有人期待,野心勃勃自然為之心動。

青衣女官面色嚴肅,看上去不苟言笑,觀她如此下面年輕活潑的舞女也不敢再放肆,因她態度略有冷漠,下面的女孩子心裏都漸漸有些不安了。

看着下面一群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臉上藏着期待和憧憬,女官臉上略帶滿意,她轉身離開,剛剛一直站在她身後的一個墨青色衣衫的女子站到前面來,立刻就被一群小姑娘纏上。

“姑姑,我們要去見大王了嗎?”其中一個長得漂亮的女孩子趴在她耳邊問,臉紅紅的,滿眼期待,聽她這句話其他女孩子或是矜持或是熱切的望着那位姑姑。

“你們的眼神都要把我烤化了!”姑姑伸手點扒在她肩膀上的姑娘,然後笑着無奈說:“不是為大王獻舞,是王宮裏的一位夫人,你們大概也有所耳聞。”

小姑娘們一個個睜着眼睛,“姑姑快說,我們哪裏認得幾個夫人!”

“是那位深得大王寵愛的雲美人,好了好了,我去忙了,你們先在這兒練着,可不要偷懶。”說完之後這位姑姑從人群裏面讓開的空隙裏面出去。

因為她這句話人群裏面是炸開了鍋。

“雲美人,就是傳說宮裏最漂亮的那個?”

“最漂亮?大概也不盡然,宮裏還不是大王喜歡哪個,哪個最漂亮!”

其中兩個舞姬湊在一起,其中一個神神秘秘的拉着另一個躲在一個柱子後面,低着頭小聲說:“你知道我在宮裏拜了個乾娘,聽她說雲美人已經失寵了。”

另一個人一臉驚訝,“怎麼可能,不是說前幾天大王還為雲美人興建了一個梅林嗎?”

那個女子擺擺手,“幾株花木算什麼,不過是大王吩咐一聲而已,花不了力氣。我得到的消息可是千真萬確,前幾天,就在梅林裏面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雲美人與大王不睦,率先登車而去,大王過了一會兒才自己回去。”然後她神神秘秘地讓另一個姑娘靠近自己,耳語道:“我聽說,有人在大王離開之後發現地上有血跡……”

聽閑話的女孩子又是一聲驚呼,“什麼?不是說雲美人前段時間流產了嗎?”

“傻了吧,流產早就流完了,你說會不會是大王……動手……”她握着拳頭,把拳頭口抵到和她靠在一起的姑娘的胸口假作用力向前一推,然後挑着眉看對方。

對方眼珠子在眼睛裏面轉動,顯然很猶豫,“大王前後必有僕從,要是想要懲治夫人怎麼會親自動手?”

“一看你就不懂,男人教訓自家妻妾都是親自動手,你見哪個吩咐家僕打老婆的!”

“對啊,但是,我也見過老婆拿着棍棒打丈夫的……”

兩個人對視着,各自莫名其妙地張大眼睛,過了一會兒那個先說話的姑娘眼睛一亮說:“遇到這種事情,等怒氣下去了,誰先心虛就是誰的錯。”

“那現在誰心虛了?”

“等等就知道了!”

秦王有一段時間沒有踏入後宮,在這之前最後一個見到的就是雲裳,這一點不需要刻意打探,畢竟現在宮裏最惹眼的人就是這個雲美人,不知道有多少眼睛明裡暗裏地盯着她,幾乎是雲裳剛剛回去,想知道的都知道了,然秦王治下頗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細節是什麼到現在為止也沒人知道。

姬美人緊閉宮門多日,宮中地位最高的三位美人只有這一位姬美人最有威風,平常宮裏的女子也不敢對她太過叨擾。

心腹侍女服侍她為指甲塗蔻丹,說出這件喜事,“主人可知那雲美人前日得罪了大王,就在大王為她所建的梅林裏面,有人還見了裏面有血。”

這一句話實在是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姬美人挑了一下眉,“哦?我還當大王要將那小兒捧在手心呢!雖說君王多薄倖,我們這位大王變心變得可是真快。”

侍女早就習慣她提起秦王就要陰陽怪氣的態度了,只當做沒聽到這句不該她聽的。

聽到主人這樣說便知道對方興緻來了,她說:“有人說可能是大王對雲美人動手了。”

姬美人冷哼,挑着眼皮看指尖上的紅色蔻丹,“這倒是他能做出來的事兒,也不知道雲美人那弱不禁風的樣子禁不禁得住。”

侍女乾笑,她有點後悔自己這麼說了,主人這不是又把秦王看低了嗎?

“到也未必,只是一滴血而已。”

“見了漂亮女人就下不了手,也不是個有定力的。”姬美人輕嗤。

既然到了秦王宮裏面就不能說離開就離開,姬美人早就知道這一點,她制止侍女的勸告,問她,“再說些有趣的,讓我看看笑話。”

侍女想了想說:“從那日起大王就不再踏入雲美人宮中,而這幾日雲美人也被禁足在宮中。”

姬美人用塗好的另一根指頭點侍女的額頭,“你啊,就知道哄我,他不去見雲美人,也不見他見過其他美人。”

侍女笑笑,“奴願主人日日歡喜。”

在人眼裏被禁閉的雲裳過了幾日自娛自樂的生活,並沒有其他人想像得那麼可憐,秦王不過來她的日子不還是那麼過嗎?

以前也沒見他天天來,現在不用和日常打卡一樣頂着天寒地凍過去就為了吃一頓飯簡直不要太好。

終於覺得差不多了,雲裳準備讓人把秦王送給她的舞姬叫來,先還吩咐侍女給她拿酒過來。

待看到捧着桂花酒的人是秀谷,雲裳問她:“大夫可給你看了,身上如何?”

“多謝主人活命之恩,奴已大好,出行無礙。”秀谷跪在雲裳身邊為她倒酒,眼中含着淚光。

雲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拍拍秀谷的肩膀,“不必這麼急着過來,這邊不缺人伺候,你只管好好養傷。女孩子年輕時候要多多愛護自己身體,要不以後可是要吃苦頭的。”

秀谷點點頭,“奴擔心主人憂思過甚,發了心病,萬事還是看開些好。”受了一次苦,秀谷也不念着主人做出什麼事來吸引大王注意力了,她也有點明白了,以前只道大王威風,跟着雲裳進宮來從未受過懲罰不說,還見了幾次對方面帶笑容的樣子,久而久之心裏難免放鬆,言語無忌,才招致了這次禍事。

“怎麼這樣想呢?”雲裳知道這小姑娘受了這次飛來橫禍,心裏大概是怕了。

“大王居前庭,主人日日盛裝,妝容秀美,卻不能得見,想來是相思已深,又困於身份,謹小慎微,不敢相求。宮室煌煌,又無玩樂,主人日日端坐案前持卷出神,想來是睹物思人。”

雲裳端着酒,聽着秀谷帶着擔憂的話,萬萬沒想到自己在別人眼中居然是這樣一個痴情角色。

“好姑娘,我不自傷,你可願意和我一起歡喜?”雲裳幫秀谷把手裏的銅壺放下,拉着出神的小姑娘坐在身邊,雙手在耳側擊掌。

鍾罄鼓樂聲由低到高徐徐鋪陳,如池中蓮荷一樣的年輕女子邁着輕盈優美的步伐一個一個地從左右進來。

此時此刻,秀谷也顧不上坐在雲裳旁邊合不合規矩了,她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完了,主人這樣自暴自棄,大王誤會了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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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盡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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