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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錢家院裏有幾棵石榴樹,長得很好,每年一到夏天,樹上都掛滿了紅彤彤的大石榴。

四奶奶的孫女喜歡吃石榴,有一年,她就趁趙錢爸清明回來上墳的時候提了這個事兒,趙錢爸直接把大門的鑰匙給了她。

在那之後,每到石榴熟了的時候,四奶奶就帶着孫女進去把石榴全摘走。

前些天,四奶奶按照往年一樣去院裏摘石榴,聞到了一股子臭味,這才發現了死在屋裏的趙錢他哥,不然屍體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被發現。

因為這個事,四奶奶把鑰匙還給了趙錢爸,沒想到他也死了。

四奶奶覺得是趙錢家惹上了那種東西,她一把老骨頭,兩隻腳都進棺材裏了,沾上也無所謂,還好那天沒讓孫女跟着。

這次四奶奶看到趙錢帶着一男一女進村,都是生面孔,知道是他不知道從哪兒請來的,只不過這回找的跟上次找的灰臉中年人大不一樣,男的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穿着乾乾淨淨的白襯衫,長褲,模樣生的極為俊俏。

女的看起來年紀很小,長得那叫一個水靈。

四奶奶把手裏掰成幾小截的豆角丟進籃子裏,二子這孩子先是沒了哥,后沒了爹,受到了很大的打擊,瞎找人,那兩個要說是明星她還信,哪裏像是會做法算卦的樣子喲。

這回花的錢又要打水漂。

四奶奶正要說話,就望見了後面跟上來的老人,她渾濁的雙眼微睜,那才是二子請的人?

李老道穿了件印着八卦圖的灰色道袍,走起路來寬大的袖子跟着擺動,看起來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在四奶奶看來,李老道那樣才是高人,大師,上能通天門,下能入地府。

結果一問二子才知道,請來的人就是自己身邊那兩個,後面的道長他不認識。

李老道掐准了時機過來,拂塵一甩,張口就胡說八道:“貧道路過此地,發現這裏有古怪,便進來瞧個一二。”

那樣兒像是得了老年痴獃,忘了三葉跟孟映生是誰,沒見過。

孟映生很溫和的笑着問:“道長穿這身,熱嗎?”

李道長的臉皮一抖,這袍子可是他出門必備的道具之一,再熱的天都要穿着,為了顏面,他捋了捋幾根白鬍子:“心靜自然涼。”

孟映生看他滿頭大汗:“那看來道長的心靜不下來啊。”

李老道:“……”

一旁的三葉看見了什麼,指着李老道手裏的拂塵:“有,有螞蟻。”

李老道順着小姑娘的視線看去,拂塵里還真有一隻,個頭不小,奶奶的,什麼時候鑽進去的?嫌天冷還是怎麼著?想捂一捂?他抬起頭時,滿臉的慈祥:“無妨。”

話落,李老道枯瘦的手伸進拂塵裏面,一通亂找亂翻后逮住了螞蟻,將它輕輕放到地上:“眾生皆平等。”

三葉:“……”

午飯是在四奶奶家吃的。

李老道也入座了,而且還坐在上面。

四奶奶對他客氣的不得了,還說自己的孫女下午放學就回來了,指着能趁機算個命。

李老道整個人顯得非常隨和。

桌上有一盤紅燒肉,四奶奶廚藝好,燒的香噴噴的,還弄了糖色,看起來很有食慾。

李老道想吃,幾次咽口水,可桌上的人都在,他沒辦法偷吃,又不能明目張胆的伸筷子,因為他是得到的高人,兩袖清風,標配是粗茶淡飯。

一雙筷子從左邊伸過來,夾走瓷缸子裏面的一塊紅燒肉,李道長扭頭看年輕人把紅燒肉放進嘴裏,眼珠子似是要瞪出來。

孟映生慢條斯理的吃完紅燒肉,笑道:“我不忌口。”

李道長一口氣沒有喘好,臉都綠了。

趙錢去廚房盛飯的時候,四奶奶把他叫住了。

“二子,你請的人真不行,還是讓道長給你看看吧。”

趙錢說:“孟天師是我在網上找的,評價很好。”

“網上那都是假的。”四奶奶哎一聲,“剛辭啊你又不是沒看見,哪有道士那麼吃肉的啊,分明就是假冒的,你上當了!”

趙錢想了想,還是決定相信孟天師跟他徒弟,況且……交了定金的。

一頓飯下來,就屬三葉跟孟映生吃的最舒坦。

飯後,三葉幫着四奶奶收拾碗筷。

四奶奶問她是哪兒人,多大了,家裏都有誰,怎麼不好好讀書,偏要干那一行。

三葉說話結巴,一句話要說半天,很費勁,四奶奶聽出來了,心生憐意,就沒讓她再幫忙,給她兩顆花生糖,叫她歇着去。

三葉揣着花生糖出去,在門外的棗樹底下找到了師傅,她問他有沒有道袍。

孟映生在看樹上的蟬衣:“有是有,在道觀里,沒帶下山。”

三葉哦了聲,她把一顆花生糖遞給師傅。

孟映生剛吃完飯,不是很想吃,但他看小徒弟臉紅撲撲的,一雙杏眼黑亮,不知道怎麼,就覺得糖應該很甜,就接過去撥開糖紙吃了,他挑眉,果然很甜。

三葉踮起腳尖拽住頭頂的一根樹枝,摘着上面的大紅棗,很快就摘滿了一兜。

孟映生無意間瞥動的視線跟樹葉上的毛茸茸小蟲子對上了,他差點被嘴裏的糖噎住,正當他準備把小徒弟從樹底下拉開的時候,發現她頭後有一隻。

“……”

三葉看師傅臉色不對,有點迷茫:“怎,怎麼了?”

孟映生讓她轉過身,隨口又改口:“算了,你站着別動。”

三葉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孟映生找了根樹枝,發現毛毛蟲爬進了小徒弟的頭髮裏面,他的眉頭皺了皺,“葉子,你把發繩拿掉。”

三葉下意識照做。

馬尾散開,長發披肩。

孟映生聞到一股香味,覺得小徒弟的洗髮水味道挺好聞的,像桂花香,他一邊用樹枝撥她的髮絲,一邊讓她不要亂動。

三葉這會兒已經猜到她頭上有什麼了,她緊抿嘴巴,手腳僵硬。

李老道蹲完茅廁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什麼師徒,不就是小情侶嗎?

孟映生把毛毛蟲挑到地上,三葉已經出了一身汗。

他把她拉到一邊:“棗呢?”

三葉的大腦來不及轉動,身體已經做出動作,從兜里抓了一把出來。

孟映生拿走幾個。

三葉感覺被師傅碰到的手心像是有電流劃過,酥酥麻麻的,她嚇的哆嗦,棗掉了一地。

孟映生尚未說話,三葉就跑進了院子裏,他把地上的棗一個個撿起來,隨便拿紙巾擦了擦:“道長,站那兒看什麼呢?”

李道長見躲不過,就乾脆走了過去。

孟映生咔嚓肯一口棗:“悠着點,上次我免費出手幫了你,這次要是再遇到類似的事情,我可就要收費了,你也知道,一張驅靈符很貴的。”

李老道一張老臉一陣青一陣紅。

孟映生給他兩棗:“綠色無污染。”

李老道不稀罕,滿樹都是,我想吃不會自己去摘?他上次就看出來了,這小子精得很,也壞,不是好人。

孟映生像是完全看不出李老道的心思,他吃着棗,突兀的說:“這村子很平靜啊。”

李老道心想,確實。

孟映生望着視野里的山村面貌:“平靜的過了頭,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又看不出來。”

不是因為人少的原因。

李道長一個機靈,這小子看不出來,說明沒主意,那他下午得在村裡四處走一走看一看,說不定可以先摸到門路。

上次生意被搶的事,李道長心裏可記着呢。

懶得跟李道長多說,孟映生叫上三葉,讓趙錢帶他們去他家,順便看看四周。

大白天,村裡只有此起彼伏的蟲鳴聲,沒見什麼人影。

趙錢家在四奶奶家前面,兩邊的屋子大門緊閉,幾家人都在不同的城市生活,門前的桃樹棗樹上碩果累累,沒人吃。

不多時,孟映生看見不遠處一處房屋門前有兩個中年人。

趙錢說:“那是我大伯大媽。”

說著,他就揚起手揮了揮,正要打招呼,大伯大媽立刻回了屋。

趙錢面子上掛不住,他點根煙抽一口,嘆口氣說:“我大伯大媽性格都有點兒……怎麼說呢,就是不合群吧,過去大家都不出去,全在村裡待着,他們跟大家走的也不近,格格不入的樣子。”

“這事兒是我聽我媽說的,就是我二叔家養過一條狗,有一天狗|販|子把它給弄暈了,我媽從菜地回來的時候正好撞見了,火急火燎的追,發現我大媽就在屋前的稻床上看着,也不支聲,還有就是自己家有的東西,別人來借都說沒有,挺孤僻的我覺得……”

孟映生髮現小徒弟站着不動有一會了,他沒聽完趙錢的碎碎叨叨就過去,問道:“小葉子,你在發什麼呆?”

三葉像是被拽出了某個詭異的境地,她嚇一跳,用手指着趙錢家斜對面的樓房:“屍,氣。”

孟映生跟三葉不同,他不是天生具有陰陽眼,需要開天眼才能看出肉眼看不見的那些東西,他開了天眼就發現三葉所指的方向全是屍氣,一縷一縷緊緊||纏||繞||着那棟房子。

“趙錢,那家是誰?”

“我大爹。”趙錢怕人聽不明白,就解釋的說,“他跟我爹是一個輩分的,雖然不是我爹的親兄弟,但我也那麼叫他,不光我,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全那麼叫。”

孟映生問道:“你爹是你爺爺?”

趙錢說是啊,他抓抓後腦勺:“不好意思啊孟天師,我叫習慣了,你放心,下回一定注意叫法,盡量都叫外面常用的……”

沒等趙錢說完,孟映生就幾個闊步靠近樓房,跟上來的三葉從包里拿出符紙,桃木劍。

趙錢察覺出事了,他的臉一白,連忙吐掉嘴邊的煙,朝那邊跑去。

孟映生踹門的動靜吸引到了李老道的注意,他也湊了過來。

門一踹門,孟映生就跑了進去,他突然停下腳步,三葉撞到他的後背,急忙抓着他的衣服穩住身形。

三葉探頭,視線越過師傅,順着堂屋半開的門裏看進去。

見過的死人太多,三葉早就不怕了,可是當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時,還是有些毛骨悚然。

堂屋的地上有一具屍體,身上沒有什麼傷口,胸口突兀的扎着一根蘆葦,像是釘釘子似的將他死死釘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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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問你服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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