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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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葉是個孤兒,不知道父母姓甚名誰。

至於為什麼叫三葉,而不是二葉四葉,那是因為她的脖子上有三個小胎記,成扇形長的,是淺淺的硃砂色。

細看三個小胎記,會覺得形狀像三片小小的葉子。

於是就有了三葉這個名字。

三葉有個秘密,她是陰陽眼,能看見鬼。

有一回三葉不走運的被厲鬼纏上,因此遇到了師傅。

三葉覺得自己是因禍得福,師傅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如今是跟着師傅的第三個月。

三葉學會了畫符,而且她擁有特殊的畫符技巧,用時快,從不出錯,也不讓自己出錯。

炎炎夏日,樹上的知了叫個沒完,屋裏屋外都悶熱難耐。

三葉端正坐在桌前認真畫符祿,一張符祿如行雲流水般在她筆下成形。

她放下筆,將硃砂和黃紙放在一邊,帶着畫好的符祿去對面的房間門口敲門。

裏面沒回應。

三葉把符祿放到茶几上面,換上鞋掩了門出去。

這一片是老城區的邊緣,貼着鄉鎮,遠離塵囂與繁華,住宅不挨在一起,零零散散的坐落着,被花草樹木和竹林包圍。

住在這裏的是一些老人和孩子,成年人都在外地打工或定居。

陽光刺眼,曬得頭皮疼,三葉邊走邊找師傅。

涼亭底下的石桌前坐着兩個老大爺,一個姓張,一個姓錢,都是七老八十的年紀,他們在下棋。

後面的寬木椅上靠坐着個男人,闔着眼瞼在那睡覺,模樣極為好看,身上繚繞着一種飄渺的氣息,像仙人。

一路小跑着過去,三葉的嘴巴微微張着,輕聲喘息,見兩個老人看過來,她連忙靦腆的微笑。

錢大爺喊:“孟天師,你家的小三葉來了。”

孟映生眼皮沒睜開,他抬了下手指。

三葉會意的繞過石桌去師傅那裏。

孟映生懶洋洋的問:“十張符祿這麼快就畫完了?”

三葉乖乖回答:“嗯。”

孟映生撩起眼皮:“一張沒畫錯?”

三葉點了點頭。

孟映生深沉的目光在小徒弟臉上走了個來回,他又闔上眼帘,恢復成前一刻的懶懶散散:“再去畫。”

三葉應聲說好。

錢大爺這局佔上風,他悠哉的捋了把鬍鬚:“小三葉是不是瘦了?”

張大爺說:“我倒是沒發現瘦,就是黑了。”

“哪裏黑了,小三葉多白啊。”錢大爺手執黑子一按,“老張你眼睛不好使。”

“你眼睛才不好使,小三葉剛來那會兒比現在更白。”

“那會兒不叫白,叫不健康,跟一白瓷一樣,白的不像個大活人,來了之後才慢慢有生氣的,咱這兒水土好,養人。”

“老錢,你就這話說的好,水土確實好,風水也好,有孟天師在,小鬼都不敢來作怪。”

“……”

兩個老大爺嘰里咕嚕。

三葉看一眼師傅,這麼吵竟然都能睡着,她輕手輕腳靠近,摘下驅蚊的珠子放在旁邊。

下午三葉畫著畫著就眼皮打架,她搓搓臉堅持了會兒,還是沒有防住一波瞌睡蟲的襲擊,被它們拖拽進了夢鄉。

迷迷糊糊的,三葉聽到師傅的喊聲,她瞬間就醒了,睜眼說瞎話:“師傅,我,我沒睡覺,就,就是趴一,一下。”

就是趴一下?孟映生的嘴角抽了抽:“你去照照鏡子。”

三葉照做,她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右邊臉頰上有一大塊紅印子,睡覺壓出來的。

“……”

桌上挺亂的,除了黃紙還有白紙,三葉的餘光瞥見自己的傑作,她連忙將那張白紙抓住,心虛的藏在背後。

紙上有個卡通小人畫,模樣像極了孟映生。

下午三葉畫符祿畫的疲倦,就在白紙上畫小花小草提神,還畫了個小號的師傅。

三葉偷瞄師傅,見他仍然在檢查符祿,沒有注意到這邊,不禁慶幸的長舒一口氣。

師傅沒有看見,還好還好。

孟映生檢查完符祿,不滿道:“下次再畫師傅,記得畫帥一些。”

三葉半響拿出紙看看,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很帥的啊。

不多時,門外傳來孟映生的聲音:“小葉子,你收拾一下,我們去市裡。”

三葉立馬去換鞋。

黃昏將至,天邊是一大片火紅色,餘暉灑落,花草樹木和行走的師徒倆都被籠罩進去,披上一層金色的光暈。

孟映生嘴裏叼着根草:“小葉子,這個月沒接到一個委託,你擔不擔心事務所倒閉?”

三葉一雙明亮的杏眼微睜:“我有,我有錢。”

孟映生用牙咬咬草,舌頭嘗到一絲清甜:“你那點蒼蠅腿能有個什麼用。”

他吐掉草把手放在腦後,慢慢悠悠下山:“這個行業越來越不景氣了,師傅說不定哪天就會去掃大街嘍。”

三葉停下腳步抬頭,眼裏寫滿了擔憂。

孟映生回頭看小徒弟,不禁失笑着屈指在她額頭一彈:“傻。”

“有新生就有死亡,有死亡就會生魂,生念,生怨,這個行業永遠都不會敗落。”他嫌棄的搖頭嘆息,“師傅說什麼你都信,你說你傻不傻?”

三葉無語。

前面傳來孟映生的聲音:“跟上。”

三葉連忙追上師傅。

東湖麵館是南合很出名的一家老店,口碑好,每天來吃光顧的人絡繹不絕。

三葉到門口時側仰頭:“吃,吃面?”

“是啊,就當是長壽麵吧。”孟映生抬腳朝着面館裏走去。

三葉亦愣了愣。

原來師傅是帶她來過生日的。

三葉深呼吸,空氣中彌散着各式面點的香氣,她的腳步有些雀躍,滿臉的知足與開心。

雖然生日不是出生日期,而是住進孤兒院的日子,也就是被親生父母丟棄的日子,但三葉不會埋怨。

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可憐的人。

無論生活的副本有多難打,還是要一直咬緊牙關去攻破。

因為老天爺指不定就會在某個路段給你丟一個戰士,一路幫你扛到底。

師傅就是三葉的戰士。

孟映生走到櫃枱那裏點單:“兩碗香菇面,各加一個蛋。”

掃碼付完錢之後,孟映生取了兩張單號帶着小徒弟去找座位。

麵館的生意火爆,這會兒又是吃飯的點,人挺多的,走慢點就沒空位了。

有個身穿淺色外套的短髮女孩走進店裏,她四下看了看發現沒什麼座位,猶豫了一下就朝三葉跟孟映生的那一桌走了過來。

短髮女孩有些羞澀的抿嘴:“請問我可以坐這裏嗎?”

三葉獃獃的抬起頭看看女孩,她挪開視線去看師傅。

孟映生一派隨和的笑道:“可以。”

短髮女孩坐下來后就托着腮看東看西,眼珠子轉個不停,臉上的表情生動的變化着。

三葉無所事事,一會兒看看短髮女孩,一會兒看看其他食客,視線來回移動,最後又回到短髮女孩身上,見對方笑着看過來,她也咧嘴笑着回應。

周圍的嘈雜聲連成一片,叫號的電子屏上數字一直在變,三葉等的無聊就拿出手機刷刷刷。

結果更無聊了。

有了師傅,三葉的生活變了很多,平時事務所沒有委託,她就在網上接插畫賺外快,閑暇之餘都在練習畫符,必須要有一技之長。

她不能拖師傅後腿。

不多時,三葉看到自己這桌的號,她蹭地一下起身,蹬蹬蹬跑過去,用一個托盤端回兩碗熱氣騰騰的面。

孟映生露出老父親般的欣慰表情,小徒弟雖然獃獃的,但做事認真,乖巧懂事,沒有她那個年紀的浮躁跟叛逆,很難得。

桌上擺放着好幾個小瓶子,都是調料,孟映生拿起其中一瓶香醋給自己滴兩三滴,他笑問:“小葉子,來一點?”

三葉接過香醋,學着師傅那樣在碗裏滴了幾滴。

孟映生將香醋與麵條輕輕攪拌,撈起一筷子麵條吹吹送到嘴裏。

“這家麵館的面雖然很勁道,可是有點清淡,加點兒香醋進去就剛剛好。”

這時,坐在三葉身邊的短髮女孩扭頭,語氣激動的說:“誒,帥哥,就是你說的那樣,我平時也是這麼吃的。”

孟映生笑笑,瞥一眼頭快湊到碗裏的小徒弟:“慢點吃。”

三葉幾筷子面下去,鼻尖上滲出了一層細汗,她把快碰到碗口的幾根髮絲往耳後別,模糊不清的唔唔着回應。

短髮女孩放下托腮的手理了理短髮,揶揄的笑道:“帥哥,美女,你們是情侶吧?”

“咳咳!”

三葉嗆到了,她狼狽的端起水杯呼嚕呼嚕喝水,喘着氣說:“我,我,我們不……”

孟映生往下接:“我們不是情侶。”

女孩啊了聲:“不會吧?你們看起來很般配啊,還有夫妻相呢。”

夫,夫妻相?

三葉捧着顫巍巍的心去看師傅。

孟映生撩了下眼皮。

三葉眼立刻做賊心虛的垂頭。

孟映生神秘兮兮道:“她是我的小徒弟,我們都是驅鬼師,你怕不怕?”

女孩嘴巴驚訝的張成O形,滿臉的不敢置信:“驅鬼師?騙人的吧?這世上哪有鬼……”

孟映生撈乾凈麵條,三葉也吃完了。

短髮女孩的面還沒有到,但她一點都不着急,仍然耐心的坐在那裏等着。

三葉回頭看了一眼座位上的短髮女孩,很小聲的詢問:“師,師傅,要,要告訴她嗎?”

孟映生挑了下眉毛:“算了,她自己應該會知道的,畢竟……”

“她是剛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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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問你服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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