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我沒你想像的那麼壞
我總想着明天會和今天不同,明年會和今年不同。我也曾無數次憧憬着無數個明天、明年。對一個浪跡江湖的人來說,有夢想就是好的
,哪怕自己全部的夢想不過是一個充盈的酒杯。
我2000年初來到北京,算起來到現在剛好三年整。很多人不喜歡這個城市,而我恰好相反。表面上看我是務實、嚴謹的人,其實很少有人知道我內心的浮華。北京沒有因為我喜歡它而格外照顧我,她像考驗每一個奔她而來的外省青年一樣,用嚴寒、風沙、乾燥的空氣還有貧窮想把我哄走,但我的脾氣不溫不火,如煮不爛的牛皮筋,最終她像無計可施的女子,禁不住我的死纏蠻打,對我敞開了懷抱。
懷抱夢想,是的,走在街上,看看那些行人,別管他們的腳步多匆忙,顯得多麼的疲憊,相信他們心裏都揣着一個夢想,有的真切,有的飄忽。很可笑,我剛到北京的時候,以為迎接我的會是不盡的美酒,事實上在一個朋友請我喝了瓶二鍋頭,把我扔到亞運村北部一個小村子一間不足十平米的平房裏之後,我就剩下了我自己,兩手空空,房間的床上,連一床被子都沒有。
我的第一個工作是別人安排好的,只是,薪水低得可憐,低到連酒都喝不起。那段時間,我總盼望有朋友過來看我——我這個人,總以為自己有很多朋友,其實不然。一個沒有朋友的人,總會虛構出來很多朋友,來掩飾自己的孤單,就像一個酒量不大卻來者不拒的偽酒鬼那樣,唬唬別人而已。朋友來了有好酒,好酒就是二鍋頭,開始的時候還會找個理由把自己灌醉,後來,乾脆連理由都不要了……
當然,人生的全部內容不僅僅是喝酒。互聯網開始發高燒那會,我進了一家網絡公司,成了所謂的IT人。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但是我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燒錢、辦公室綜合症、抑鬱……公司當時位於西三環一座知名建築,工作壓力大的時候,我常把電梯一直開到最頂層,然後隔着窗戶,靜默地看路上緩緩行駛的車流……公司在成立兩周年的時候宣佈倒閉,為此我還寫了篇《網站兩周年祭》。從那以後,我就開始琢磨,什麼時候給自己寫篇祭文?
我還年輕,我已老去。在電視裏看到羅大佑在首體邁着太空步入場的時候,我的心裏沒有一點激越和興奮,有的是激流過後的平靜與疲憊。我只想好好睡一覺。到北京三年,每次睡到陽光燦爛的時候再起床的機會屈指可數。黑暗的揣想是絢麗多彩的,但還不及給一個夢草草收尾,就要摸索着在黑暗中打開燈,悄無聲息地洗漱、穿衣、打開房門,開始一天的奔跑……以前,還可以寫點愛情故事,現在,常自嘲已過了言情的年紀;以前,醉后第二天,還可以若無其事地去上班,現在,掙扎着都難以起身;以前,無論多晚都不願意回家,現在,每天想得最多的是什麼時候可以儘快甩掉鞋子只穿一件襯衣躺在床上……
新年的第一個星期天,我花了半天時間都家裏打掃的乾乾淨淨,把電腦搬到了卧室里,買了把舒服的椅子,把自己愛看的書和愛聽的CD全放到了架子上……電腦沒打開,我的手指在鍵盤上胡亂敲打着——我一直嚮往的新生活會就此開始開始了嗎?少年時常羨慕俠客行走江湖的自由與洒脫,也曾經有過浪跡天涯的想法,但是時間流逝,滄海轉眼變桑田,我不願意再展翅飛翔,而只想踏步不疾不緩地行走……
我的江湖夢並沒有泯滅,而是,選擇了從另一個地方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