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燃面的獨特美味

本來十分猥瑣的話，從雲錚口中說出來，卻意外顯得乖巧，到真有點弟弟缺錢了和大哥撒嬌的意思。

然而對於曹明表哥手下的混混們來說，卻不亞於閻王的奪命帖。他們剛剛看完雲錚，像拆條死魚那般，輕而易舉拆了曹明和曹明表哥的情景，眼下怕是連雲錚多朝他們看一眼，心裏都怵得不行。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畢竟還是法治社會，哪裏有什麼真正的黑丨社丨會。以曹明表哥為首這些，也不過都是些中二期沒過的小青年，以為紋個身討個債，就能夠在興城橫着走。真到見血的時候，他們比誰都慫。

雲錚的眼底多出幾分嘲諷，將自己方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沒聽到嗎？我說換我借錢花花。”

他邊說著，邊抬手拍了其中一個的肩膀。嗓音溫和，字正腔圓。

可被拍到的那混混，臉色卻陡然白了，膝蓋都跟着打顫，就差沒當場嚇得尿出來。

曹明表哥躺着的地方，就在他腳邊。血腥味還沒散去，要人命的煞神就站到他面前了。至於眼下肩膀上這雙修長的手，在他看來，也像是噬人的猛獸，隨時都能扼住自己的喉嚨。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反抗。哆嗦着翻起自己的口袋，一股腦的將裏面的錢全都掏出來。

“雲，雲，雲錚哥，錢都在這裏了。”

雲錚看了一眼，挑眉示意身邊的陳駿，讓他接過來。

“可以嗎？”還處在獃滯中的陳駿下意識反問了一句，見雲錚再次點頭，這才配合他的動作，將混混手裏的一把零錢拿好。

兩人一個開口“借錢”，一個跟着“收錢”，不過幾分鐘的功夫，這些混混們的口袋，就被搜颳得一乾二淨。不得不說，這幫人是真窮，一群二十幾歲的大老爺們，統共加起來，身上的錢都沒有五百。

甭說雲錚，就連陳駿一個收錢的，都覺得丟人。然而等輪到最後一個的時候，這種無語卻徹底到了頂點，就最後這個混混，瞅着人挺精明，實際上兜比臉還乾淨。

“大，大哥，先欠着行不行？”他也是真的嚇破膽了，一句話抖了半天都說不利落。

“欠多久，欠多少啊？”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緩和，陳駿也終於鎮定了下來。他見那混混都快哭了的模樣，就忍不住逗了句咳嗽。

“就，就……”那混混也是膽子真小，就了半天說不出來，竟然腿一軟，直接坐地上了。

“算了。”雲錚搖搖頭，示意陳駿不用在折騰。

他原本也只是想給曹明表哥這些人點教訓，順便廢了曹明，沒打算真把他們怎麼樣。眼下見他身上沒錢，就準備收拾東西離開。都已經快六點了，在不趕緊，怕是要耽誤麵攤開張。

然而雲錚自認為很平常的口氣，卻把那個沒錢的混混嚇得更加屁滾尿流。他腦補雲錚會由於自己沒錢，所以想找個沒人地方幹掉自己。因此，一看雲錚推着麵攤車要走，他就趕緊跟上來幫着推車。

“大，大哥，我幫你。我給你幹活，求你別打死我。”

“……”什麼時候說要打死他了？被害妄想症嗎？雲錚無語的看了那他一眼。

然而落在那混混眼裏，卻迷之變成了“可以有”的意思，這下，他推車的速度就更快了。

“大哥，你放心，我可勤快，什麼活都能幹。”

雲錚被他鬧得沒辦法，乾脆就由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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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時間總是很快，等雲錚到公園的時候，正好是六點半。雖然比平時晚了一個小時，但是在混混的主動的張羅下，準備時間反而少了許多。

“雲錚，你哥哥？”邊上賣包子的大姐熱情的和雲錚打招呼，順便拿了六個包子遞給雲錚。

興城民風質樸，這些擺早點攤的，雖然一開始對雲錚有點排外，但是這麼多天下來，也都很融洽了。尤其是雲錚和他們各自說了些改善口味的訣竅以後，這些人對雲錚的態度，就更加熱情。

這會子見雲錚帶着混混過來，就以為他也是孤兒院的，所以也給那混混送了份包子。

“這……”混混不知道怎麼辦，一個勁兒的看雲錚臉色。

雲錚見狀，輕輕點了點頭。他趕緊伸手把包子接了過來，可也不敢立刻吃了，依舊恭恭敬敬的守在雲錚身邊，幫他做開張前的準備工作。

又過了一會，公園七點報時聲準時響起，晨霧散開，晨練的人也紛紛結束，出來買早點。而雲錚鍋里的水，也恰巧煮開。

最好不過頭湯麵。

尤其是擁有了廚神舌頭這個金手指之後，雲錚的手藝，也變得越發莫測起來。而他小小的麵攤上，也不在只買陽春麵一種。新添的燃面後來居上，竟然比原本口碑爆表的陽春麵還要受歡迎。

鹽幫菜講究味厚、味重、味豐，而燃面作為其中一員，也同樣將這三個特點體現得淋漓盡致。

肥瘦相間的肉餡在碎米芽菜的影響下，去掉了肉類特有的腥味，留下獨有的醇厚。再撒上一層花生、芝麻和核桃，添一捧花椒、辣椒來調味，那堅果的酥脆咀嚼感，與辣椒花椒的麻辣混合在一起，便能讓肉沫的滋味，變得更加誘人。等到這時，只要點上幾滴香油，外加鹽和醬油，就能得到最適合時宜的拌面料。

“好香！”混混站在後面，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至於那些排隊的，更是恨不得立刻就能將面吃到肚子裏。

“小老闆這手藝是越來越神了。”

“可不是，我恨不得一天三頓都死磕在麵攤上。”

“哎，別說你，咱們誰不是？終於到我了，來兩份燃面，一份陽春麵帶走。”

“好嘞。”雲錚點頭，讓陳駿收錢，然後又接着忙碌起來。

和陽春麵不同，燃面煮麵的方法和用料，都有它自己的一套規律。重油無水，點火即燃，才是最核心的奧妙。因此，雲錚在煮麵的時候，就多了一道甩面的過程。

微黃色的面放在小巧的竹籠里，幾勺香油下去，那面的清甜就被襯托的更加醇厚。而恰到好處的甩動力道，則是最關鍵的一點。等到水分徹底瀝干，在將炒好的重料下去，攪拌均勻，一碗引人垂涎的燃面，也就好了。

“絕了！”有着急的，一接過面碗，就趕緊先吃了一口，緊接着，就被在舌尖迸發的美味所征服。

勁道的麵條在沾裹融合了油脂以後，又多添了難得的順滑。而那麻辣鮮香的拌料，看似味厚，實則卻是用最讓人心癢難耐的激烈誘惑，把沉睡了一夜的味蕾喚醒。只一口，就讓人慾罷不能。

“好吃！小老闆，再來一份！”

“我也是，打包帶走，回去給我媳婦兒。”

隨着時間的推移，雲錚的麵攤也越來越熱鬧，陳駿一個人在後面，就有點忙不過來了。那混混見狀，趕緊主動去幫着收拾桌子，間或還極有眼力見的給吃面的顧客跑腿，去別的攤子那邊買點其他吃食。這才讓雲錚有稍微歇口氣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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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早晨很快就過去了。雲錚早就習慣了這種強度，然而陳駿和那混混，卻都累得不輕。尤其是那混混，等最後散了的時候，乾脆一屁股坐在樹蔭下面，不想起來。

雲錚遠遠看了一眼，轉頭交代了陳駿兩句。然後便端了碗面，順便抽出一百塊錢來一併遞給混混，作為他今天幫忙的工錢。

雲錚這人恩怨分明。這混混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都沒傷過他，他也不願意多作為難，兩清是最好的。可那混混卻因為雲錚這個極為平常的舉措，慌了起來。

“給，給我的？”

“對，給你的。”雲錚把東西放下，然後便轉身和陳駿一起收攤。

然而直到他把攤子收好，那混混還依然捧着面碗傻站在原地，半晌沒挪過地方。

“愣這幹什麼呢？”雲錚見狀，便忍不住走過去糊了他後腦勺一下。

“不幹啥。”聽出雲錚沒有責怪的意思，混混嘿嘿傻笑了幾聲。

“……”

這怕是真是個傻得。雲錚也拿他沒辦法，又見他臉色蠟黃，一副吃不飽飯的模樣，忍不住多說了兩句：“以後別跟曹明表哥那人混，有手有腳，年輕力壯，你干點什麼不好？怎麼的都能養活自己。”

說完，他把從那幫混混手裏搜刮出來的錢全都放到他手上：“我看你還有點良心，回頭把這些錢送去給他們家人。一群二十幾歲的大老爺們，全加在一起，還不如我一個擺攤賣面的小孩有錢，說出去也不嫌丟人。”

說完，雲錚推着車就帶陳駿走了。

而那留在原地的混混，卻差點因為他這番話哭出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開口教訓，要他學好。

說起來，這混混的情況和曹明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曹明的媽養着曹明，而這混混的媽不要他，後來更是恨不得直接跟他脫離關係。至於家裏的其他長輩也勢力眼，從小連飯都沒人管。更別說像雲錚這樣，勸他思考未來。

看着不遠處雲錚離開的背影，這混混的眼圈驟然就紅了，心裏更是五味陳雜，形容不出是什麼滋味。只覺得從裏到外，都泛着委屈和酸澀。

他使勁兒揉了臉一把，分開筷子，挑起一口麵條，就塞進了嘴裏。

天氣很熱，手裏的碗面也是燙的。可正是這種溫度，卻將他熨帖的處處舒坦。他狼吞虎咽的把面吃完，只覺得，這是自己長這麼大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對於曹明和曹明背後的陸然，也生出了無盡的厭惡。

這倆王八蛋簡直不是個東西，我們雲錚哥是多仗義一人呢！

這麼想着，混混小心翼翼把雲錚給的一百塊錢藏在最裏面的口袋裏。然後按照雲錚的吩咐，把其他的錢各家分了，接着又將幾個走得近的兄弟單獨找出來，把雲錚白天的話學了一遍。

“我覺得錚哥說的沒錯，咱們雖然沒咋念過書，但有力氣！姓曹內貨平時把咱們當孫子使，分錢的時候一毛不拔。”

“說是這麼說，可就咱們這名聲，別說找活干，不被警察抓走那都是好的。”

“而且現在還得罪了曹哥，我覺得……等他出院，不會放過咱們的。”

氣氛頓時沉默了下來。那混混描述的未來雖好，可他們來說，卻好比鏡花水月，沒有任何真實感。

別的不說，就說就聚在這裏幾個人，他們大多家境不好。有不少都是因為念不起書，才出來跟着曹明表哥混的。現在那混混叫他們離開，談什麼更光明的未來，不是白日做夢，又是什麼？

而之前那鼓動大家的混混，卻肯定的說道：“沒念過書又咋了？不行咱們去省里。”

“省里？”眾人震驚。

“對！去省里！”興許是帶着破釜沉舟的銳氣，這混混的語氣多了幾分瘋狂，“我聽人家說，省里機會大，就算是去工地搬磚，也能養活自己。興城呆不下，咱們就一起去省里！華國這麼大，還找不到一份養活自己的工作咋了？”

好，好像有點道理，幾人面面相覷了一會，都覺得這法子可行，漸漸也跟着興奮起來。

而那帶頭的混混，見時機差不多，這才緩緩把另外一個打算說出來：“可咱們身上到底沒錢，我來之前打聽過了，省里的車票六十多一張。”

“那咋辦？”

“再干一票！”他的眼神格外陰蟄，就像是被白天的雲錚感染，再不復之前的懦弱：“兩個姓曹的都進了醫院，但那個叫陸然的，不是有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