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心結與燃燒的鬥志
太陽已經升起，又是新的一天，然而離開了鴆房間的新任首領候補凜麗，心情卻依舊不怎麼美妙，這當然不僅僅是因為鴆的表現證實了很多事，更是因為她曾經的佈置收網了之後，捉到了一條果然“背叛”了的大魚。
“今天就是公佈名單的日子了呢……該說是果然如此嗎？”
凜麗站在空蕩蕩的庭院內，打開了手機上網瀏覽了想要查看的網頁，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份名單上除了她的名字以外，還有一個“家長思奈”，她拼勁自己全身的忍耐力，才忍住了胸中澎湃的怒火。
她現在無法變為人類形態，也不想變，她本來就更愛自己的這個樣子，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如果現在變身，恐怕她又會一衝動離家出走了。
家長加奈，父親曾經喜歡，或許現在也喜歡的人，至於這個喜歡有沒有上升到“愛”的程度凜麗不確定，但是很肯定父親也是在意那個女人的。
家長思奈，父不詳，母親家長加奈，性別女，13歲，幼年經歷不詳，曾讀學校不詳。她是凜麗小學三年級時遇到的轉校生，后凜麗再轉學，思奈又跟了上來，一直黏着凜麗，說是要獲得凜麗的承認。
思奈的長相雖然和母親加奈一模一樣，但是凜麗看到過她使用妖力的樣子——即使微弱，可那個妖力的感覺和能力，是她再也熟悉不過的，屬於滑頭鬼一族的妖力。
然而，儘管凜麗並不想承認，但是曾祖父親口告訴她，滑頭鬼一族應該只剩下他們家了。那麼，家長思奈體內的滑頭鬼血統，又是哪裏來的呢？還巧合的正好是和父親糾葛很深的人？
“家長加奈，家長思奈……真當人是笨蛋嗎？！還有父親，說什麼‘如果沒有其他繼承人’……”
凜麗不敢和媽媽說有關於思奈的事情，畢竟，媽媽還鼓勵過她，無論是從實力方面還是血緣方面，說她一定能成為繼承人，因為她是爸爸唯一的孩子，一定會像爸爸一樣厲害——說到底奴良組還是奴良家組建的，自然是要奴良家血脈繼承。
她忍不住想，父親剛剛說的‘如果沒有其他繼承人’，是不是想要把思奈接回來呢？她並不在意自己有競爭的人，她自信自己足夠強大，足夠努力，就算是輸了她雖然會不甘，卻也不至於因為丟掉面子而死不承認或者想不通，但是，她無法忍受親近之人的欺騙和……背叛。
尤其是，父親竟然背地裏和那個加奈有了聯繫，一起合夥來欺騙她——不然，怎麼會那麼巧合的掉進了她挖的陷阱呢？
“唔!”
“誰！”
“少、少主……”
“黑田坊？”
凜麗慶幸自己一向是個堅強的人，沒有軟弱到躲到偏僻的角落哭泣那麼難看，但是她也很在意對方聽到了多少。要知道在人類法律上婚生子和私生子都是平等的，更不要說妖怪的節操了，妖怪們肯定都不會介意自家大將多有幾個女人的。
然而，只要一想到可能某一天父親要把思奈和她的母親接回來，她就感覺一陣噁心。現在，可能父親還顧忌顏面所以沒有這麼做，但是如果大家都知道了，那麼說不定……
“抱歉，少主，我和首無之前一起出去找您，後來聽說您參加了總會獲得了資格非常高興，就想着守護您到休息，沒想到……”
“……不，沒什麼。”凜麗也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她看了眼不遠處灌木叢中露出的一絲金毛，無奈道，“你都出來了，首無還躲在那幹什麼，我都看到你們了。”
首無嘆了口氣走了出來，金燦燦的頭髮在陽光下異常耀眼，他恨鐵不成鋼的地瞪了眼黑田坊，責怪對方不懂的抓住時機，剛剛多好的加深感情的契機啊！就現在這望而卻步，把人當高嶺之花的模樣，黑田坊恐怕幾百年也未必能獲得大小姐的青睞了。
“那個，剛剛我們聽到了些隻言片語的，那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首無和黑田坊都是曾經擔當過陸生學生時代的護衛的，自然對陸生周圍的人都有認識，也知道一些事情，此時他們再傻也明白了什麼。不過，他們一向非常相信三代首領的，因此下意識地就開始勸和。
“我之前一直懷疑我身邊有內鬼，所以做了一個小小的測試……”
“什麼！少主身邊有內鬼！”黑田坊一愣，下意識地就抓住了凜麗的手，急切道，“您沒有受傷吧？那個內鬼是誰！”
“咳咳……”首無乾咳兩聲，這才讓黑田坊發現自己太過唐突了一些。
“那個，抱歉，這是我們的失職，所以不由自主地激動了一些……”
“不，我感覺得到，黑田坊你是太關心我了。”
凜麗看着黑田坊那黑色瞳孔中的擔憂心中一暖，鼻子一酸，本來還忍得住的委屈竟是有些噴涌的徵兆，一把撲進了黑田坊的懷裏，遮掩了自己面上的神情，自從十歲之後她就不再這麼撒嬌了，此刻倒還多了幾分懷念，卻沒看到黑田坊尷尬的神色。
現在的凜麗可不是人類形態那還嫩的樣子，而是真正的有着完美女性身材的樣子，某些柔軟而有彈性的部分的接觸還是讓人面紅耳赤的，不過黑田坊也捨不得推開懷中的少女，便也就這麼僵着了。
“抱歉，之前沒告訴你們，小學畢業前填寫志願，我其實分了幾個等級的情報。”凜麗悶悶地撲在黑田坊懷裏，小聲道，“你們也知道，我原本就和家長思奈氣場不和，小學的時候甚至還由於種種緣由轉過學，結果那個討厭的傢伙也跟着轉學。但是那一次我也沒遮掩自己要轉學的事，也沒想到她跟得那麼緊，所以也沒有在意。”
“那個，等等，您是說……”首無突然明白了什麼，“您之前讓我們務必保密學校的志願和跳級事宜是因為要釣魚？”
“不錯，我告訴所有其他的妖怪，我要去的是冰帝學園，然後只告訴了本家的妖怪我其實準備去青春學園，結果在提交志願表之前我就發現，思奈的志願填寫的也是青春學園。因為我的志願表貼身保存並沒有上交，所以不存在是從學校泄密的可能，那個時候我就懷疑了。”
“但是……”首無皺眉，如果少主真的只告訴了他們幾個，那沒理由會有人泄密啊！都是可信的人。
“少主，那麼關於跳級……”
黑田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當時凜麗說她要準備直接跳到初中二年級的考試讓他們務必保密，說是怕考不過丟人，也說了跳級是因為想要更早從人類學校畢業專心奴良組的事業，所以大家那時候都沒有懷疑。
“關於我跳級青春學園二年級的事情，就只有你、首無，鴆叔叔，爸爸和媽媽知道了。”
首無和黑田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閉上嘴不說話了，但是凜麗卻沒有停止她的述說，而是壓抑着火氣道：“然而，我只告訴了一個人，我真正準備考試的並不是二年級，而是準備直接跳到三年級！”
“……”
“……”
“不錯，我想你們也已經猜到了，我只告訴了父親，我的跳級申請書上的家長簽名就是讓父親簽的，連媽媽都沒告訴。”凜麗冷冷的道，“我也讓父親保密了，理由是我擔心自己考不過被說是好高騖遠，當然我想父親一定知道以我的水平不可能不過，所以，在今天公佈的，青春學園的跳級生名單上，我看到了自己和家長思奈的名字。”
“那個，也可能是大將不小心說漏嘴……”
黑田坊的聲音低沉了下去，他自己也知道，在奴良組如果能讓陸生非常信任到說漏的人，有什麼理由去泄露大小姐的私隱？就算有，那也是首領示意的，更或者是首領自己說出去的。
“也可能是學校方面的泄露。”首無乾巴巴地道，“畢竟提出跳級的……”
“很遺憾，我是先提交了跳到二年級的申請書，再臨時用了點小手段跳級到三年級考試的，那個時候聯絡是和父親確認的。直到現在確定了結果，我才明白為什麼我早說了和思奈三觀、氣場、性格不合，父親還老說要我和她好好相處，為什麼她總是能纏着我，為什麼……思奈說想要得到我認可。”
“……”
“抱歉，我想我終於明白，無法和你們喝交杯酒的原因了。”
凜麗此刻已經平息了心情，從黑田坊的懷中站出來，帶着莫名意味地環視了一下四周，勾了勾唇角，她終於明白自己的不安在哪裏了——她並不是迷惑與眾人的等級平等與否，而是在懷疑忠誠問題，因為，她骨子裏的掌控欲。
“這種事，你們一定會報告父親的吧？但是，如果我說，我希望你們不要告訴父親呢？”
“什——”
“少主……”
“哈哈，我開玩笑的，看把你們嚇的。”
凜麗看到黑田坊和首無手足無措的樣子，竟是開懷大笑起來，直到兩人不安更加不安起來，忍不住跪地請罪的時候，她才搖了搖頭，把兩人扶了起來。
“你們並沒有錯，錯的是我，你們本來就效忠於父親，後來跟隨我也是因為我是父親的女兒罷了，把父親的地位優先於我也是正常的。所以，我才向你們道歉，並不是你們的問題，而是我的問題。”
沒錯，熟知父親的發展史的凜麗經過對比之後，這才明白自己的心結在哪裏，尤其是，在思奈出現之後。
“如果說，父親要你們幫助思奈，你們一定也會儘力幫助她的吧？思奈的出現只是提前讓我察覺到了這一點罷了，我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父親賦予的，如果他想取走給別人也是輕而易舉，而就算我現在和你們喝了交杯酒，難道就會把我的優先度放到父親前面了嗎？”
不，不可能的，因為，他們可是先和父親喝了交杯酒的啊！
凜麗冷靜地剖析了自己的想法，驟然間有些好笑，換個殼子這不就是狗血八點檔的富豪家的勾心鬥角嗎？換做古代就是嫡齣子和庶子宅斗？換做皇室應該叫做宮斗……噗，可笑。
說到底，一切不過是她太弱了，她看上去自信滿滿，實際上卻是沒有信心能夠解決一切事情的表現。
正確的做法應該是隱忍不發，她從小在本家長大，和大家相處了那麼長時間，繼續耐心經營的話不說別的，就說情分上肯定佔上風，就算是父親讓那個思奈加入競爭，她的優勢也更大，可是……
“僅僅如此，太沒意思了。”
一定要說的話，簡直就像是撿着別人吃剩下的飯，炒熱一下自欺欺人吃下去的樣子，還是那種有人來搶的。
“不確定忠誠的交杯酒，有喝下的意義嗎？”
凜麗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如果有更加懂得人類學的妖怪或者人類教育家見到了，就會明白這孩子已經進入了叛逆期和中二期，可惜這裏卻沒有一個妖怪懂得這個道理，更有甚者，有些起得早聽到了幾人談話的小妖怪，竟是覺得凜麗說的非常有道理。
他們現在願意和少主喝交杯酒，願意聽少主的話，但是一旦少主的命令和大將的命令違背，那肯定是聽大將的啊！這樣的話，這種宣誓效忠還有意義嗎？這樣的交杯酒，有去喝的意義嗎？
“我要組建一個比父親，祖父，曾祖父更加厲害的百鬼夜行！”
“終有一天，我也會讓們，心甘情願地喝下真正的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