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媽媽
面對向自己瘋狂衝過來的“幼兔”，江華卻並沒有閃避，只是伸出看似柔弱的手掌，抓住了神威突襲而來的右拳。
強烈的拳勁在周圍產生了風一般的氣流，使得江華的長發在拳風中揚起，展露出與神威相似的容貌。
因為江華一直都不放手，所以兩個人只能面對面對峙。
“神威！笨蛋哥哥！停下來，不然你一定會後悔的！”站在戰場後方，神樂知道現在不是自己插手的時候，卻不希望神威繼續對江華動手。
沒有人比神樂更清楚，自家哥哥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母控，如今也只是因為事情太過突然而失去了理智。
“你不可能是她……”神威的右臉腫得老高，但聲音中充滿了痛苦和隱忍，幾乎一字一頓才能將話說出口，“我親眼看着的，親眼，看見的！”
那是一個陰沉的雨天，也和烙陽那座城市的每一天一樣，沒有陽光，冷得可怕。神威親眼看着母親露出最後的笑容，然後永遠離開這個世界，變成冰冷而沒有生命的墳墓。
正是因為親眼看着這一切發生，神威才更無法忍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想到母親最後的笑容，神威揮動左手中的紫色傘器，向江華抓着自己的右手攻擊而去！
這一次，江華也看清楚了。
那一模一樣的橙紅色頭髮，藍色的眼瞳，充滿痛苦的面容……
不能再讓這個孩子受傷了！
帶着突然出現的念頭，江華抓住襲來的傘器，直接將神威撂倒在地上，盡量小心翼翼地按住少年的肩膀，讓他可以靜靜地躺在那裏。
“我應該是誰？”江華一邊手上用力，阻止神威繼續動彈，一邊在他的身邊坐下，橙紅色的長發散在神威的頰邊，臉上的寒霜散去了一些，有些擔憂地低頭看着那個不斷掙扎着的孩子，“我知道我應該已經死了，也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些記憶，但我現在好好地活着，並且好好地出現在這裏。”
“所以……我應該是誰？”
聽到江華的話，神威不禁睜大自己的雙眼，目不轉睛地盯住江華的臉，掙扎的身體僵硬在那裏，如同被石化的雕塑一般不再動作。
“我想起來了！”
站在一旁的鳳仙突然睜大了眼睛，滿臉震驚地看着江華。
因為這位女士的出現，原本將要開始的戰爭都停止了下來，也讓這位強大的夜兔之王鳳仙從記憶中找到了屬於江華的身影。
“我想起你是誰了。”鳳仙正色看着江華，“曾經多少次站在星海坊主的身邊，這兩個小夜兔的母親，被稱為‘徨安之主’的可怕女人！”
徨安之主？
因為戰鬥而脫力的坂田銀時倒在牆邊，同樣震驚地看着那個此刻與其他母親沒有什麼不同的美麗女士。
徨安之主……星海坊主……
那個漂亮的老闆娘真的是星海坊主那個禿子的老婆嗎？！
“在你的一連串稱呼里，倒是‘母親’這兩個字最為順耳一些。”江華並沒有抬頭去看鳳仙，而是鬆開右手，輕撫過神威高高腫着的右臉，“你是……神威，我的兒子，神樂的哥哥。”
江華很肯定地說著，不再對自己的身份有半點疑惑。
當輕撫着大兒子臉頰的時候，江華緩緩輸出着阿爾塔納力量，將神威身上所有的傷勢一一修復。
臉上的紅腫消退，神威卻沒有撲向江華，沒有笑，也沒有嚎啕大哭，他只是輕輕閉上眼睛，用右手遮住雙眼，就這麼久久地躺在地上。
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似乎有水光從被遮住的眼角流落，但神威卻依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那一刻，江華的腦海中再次出現了一個畫面，這一次的畫面中還有雨聲和說話的聲音。
記憶畫面中，手臂受傷的男孩全身灰濛濛地站在她的床邊，低着頭不敢看向她，就連腦袋上原本精神的那一撮毛都無力地耷拉下來。
“對不起。”許久，小男孩才輕聲喃喃了一句。
“不需要說對不起。”江華聽見自己在開口說話，“你保護了妹妹不是嗎？神威真的是一個好哥哥呢！”
將眼前的男孩抱入懷中，江華看到自己如同剛才一樣，用阿爾塔納力量修復着男孩手臂上的傷口，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記憶中的自己因為這樣小小的舉動而力竭，但還是緊緊抱着懷裏的孩子。
當時的孩子，就像現在眼前躺在地上的少年一樣，一次次深呼吸。如果不是男孩離開后自己的衣衫上留下水跡，也許不會有任何人知道這個堅強的孩子曾經哭過。
“不要哭。”意識回到眼前如同廢墟一般的戰場上，江華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心疼地將神威上身托起，使得少年可以枕在自己坐下的雙膝上，用溫暖的阿爾塔納力量，安慰着分別不知多少年的大兒子。
“媽媽……”神威發出一聲呢喃，之後就再也忍不住地發出抽泣聲，淚水已經沾濕了江華的膝蓋。
“你做錯了，哥哥必須保護妹妹才對。”雖然心疼，但江華還是因為神威欺負妹妹的舉動而生氣。
“你總是這麼說……”平靜下來的神威嘴角勾起苦笑。
“是啊，這樣重要的事情，必須要一遍又一遍重複才行。”
神威就這樣枕着媽媽的膝蓋，之前發生什麼，以後發生什麼，似乎都與這對母子沒有任何關係，此時此刻，他們至少還能在一起……
沒有什麼事情，會比最愛的人健康活着，更令人喜極而泣。
就連神樂，也被這樣的氛圍所感染，幾乎就要忘記了自己剛剛被笨蛋老哥揍過的事情，就這麼靠在江華的身邊。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徨安之主，沒有想到你還活着。”鳳仙拿着巨大的傘器走過來，“老夫鳳仙，是神威的老師。”
“我聽說過你。”江華沒有起身，甚至沒有抬頭，“你是吉原這條街的主人。”
“媽咪，這是壞人！”神樂眼睛一亮，立刻開始告狀，“我們萬事屋來這裏就是為了幫助那個叫晴太的小子找媽媽，但這個大壞蛋把晴太的媽媽囚/禁起來，還弄傷了晴太媽媽的雙腳！”
聽到神樂的話，江華才抬起頭看過去，然後就看到一個男孩全身顫抖地護在一個穿着華麗的美麗游女面前，就算毫無力量，也張開雙手為身後的母親抵擋傷害。
江華記得萬事屋樓下的老闆娘確實說過，萬事屋三個人之所以一起來到吉原，應該就是為了幫助這個孩子找到母親。
“而且……”神樂眼珠子一轉，“那個大壞蛋還無緣無故打我！還打了笨蛋哥哥！”
鳳仙：“……”
“真的嗎？”江華小心翼翼地將神威挪到旁邊，用自己的傘枕在神威頭部以下，之後才站起身來，轉身走向晴太和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母親——被成為吉原第一花魁的日輪。
當江華走到晴太面前的時候，男孩還是沒有動，只是一心護着身後的母親。
“放心吧，我想試試為你的母親治療。”江華放柔了語氣，“我也是一位母親。”
“晴太。”因為腿部受傷而只能坐在地上的日輪，安慰似地喚着孩子的名字，“沒事的。”
用阿爾塔納的力量治療了日輪因為割斷腳筋而無法動彈的雙腳之後，江華才轉過身，一臉寒霜地看着鳳仙。
“會割斷女人腳筋的男人，也難怪會做出打孩子的事情。”江華一步步走近鳳仙。
感覺到眼前這位柔弱的女士想要獨自對戰鳳仙，所有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氣，正是因為經歷過與夜王鳳仙的戰鬥，所以他們才知道這個強大夜兔的可怕之處。
“另外……”江華來到鳳仙的面前，“聽說這條街是你一手建立的？”
“你想要代替他們和我動手嗎？”鳳仙的表情也認真了起來，“雖然尊稱你一聲‘徨安之主’，但老朽好歹也是被稱為‘夜王’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全力迎戰？”江華臉上原本溫和的笑意，突然顯得可怕起來，“竟然讓我未成年的女兒和兒子跑到這種地方來，真是讓身為母親的我操碎了心！”
江華話音剛落，蘊含著強大阿爾塔納力量的一腳，直接將自認為可以躲避和防守的夜王鳳仙從屋頂處的窟窿踹飛了出去！
“轟隆！”
就連傳說中無堅不摧，覆蓋在地下街道吉原上方的金屬“牢獄”，也因為這一擊而被鳳仙的身體硬生生撞裂！
來自外界的月光灑入吉原，沉悶的空氣中也混入一縷清風……
“一……一擊？！”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屋頂的窟窿，夜王鳳仙不會真的被這一腳踢到外太空去了吧？！
“神樂，我們走吧。”江華不知道夜王鳳仙會消失到哪裏去，但自己所使用的力量，至少能讓他知道雙腳無法動彈的滋味如何。
“那……神威呢？”看着還賴在地上不起來的笨蛋大哥，神樂還是有些擔心。
“他身上的傷已經沒事了。”江華雖然心疼，但反覆告訴自己“慈母多敗兒”這句先人之語，“如果準備好和妹妹道歉了的話，就到歌舞伎町的雜貨鋪來找我們。”
“還有……”江華正了正臉色，“別以為我真的相信你是什麼共/青團團長！你那個手下一看就知道是在說謊！等你來雜貨鋪之後，就好好交代一下你這幾年的經歷！”
神威依舊保持着掩面的姿勢，這一刻卻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
“阿·伏·兔！”
“糟糕！”還在一旁窺伺的的阿伏兔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逃命。
吉原剩下的事情，最終還是交給將吉原當成家的那些人來善後，帶着神樂一路回歌舞伎町的江華只看見，吉原上方那沉重的金屬牢籠，在巨大的轟鳴聲和齒輪聲后徹底被打開。
當吉原的人一抬頭就能看到無垠的天空，這條曾經特殊的街道，就變得和普通的街道沒有什麼區別了。
神樂被江華直接帶回了雜貨鋪，就這麼在江華的懷抱中沉沉睡去。
等江華一大早起來開店的時候，神樂還在甜甜地睡着，讓人不忍心將孩子從被窩裏叫醒。
雜貨鋪剛剛開門，江華就看到一位常客已經等在雜貨鋪外。
“老闆娘，上次你教我的雞蛋配方很好用呢！”扎着馬尾，穿着和服的年輕女性笑着走過來，“所以我帶了一些過來給你嘗嘗。”
這位常客的名字似乎是阿妙，經常會到江華的店裏購買一些做菜用的調味料。
笑着將客人迎入店裏之後，江華看了一眼對面不遠處的拐角，有一撮橙紅色的毛正從拐角處露出來，似乎有什麼人埋伏在這裏。
想到這裏，江華不禁有些無奈，讓哥哥和妹妹道歉真的是那麼困難的事情嗎？
還是說……神樂口中哥哥在混黑社會的事情是真的？
而在對面的拐角處，一個穿着真選組制服，長得和猩猩有些像的男人和神威一起探出頭來，偷偷看向雜貨鋪的方向。
“竟然能夠在這裏遇到同行，真是難得啊！”真選組局長，兼任志村妙小姐御用跟蹤狂的近藤勛，一臉猩猩相惜的表情看向神威。
“滾！”神威的視線從江華身上挪開，瞬間爆發出殺氣，“別把我和你相提並論！”
“……”近藤勛卻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害怕，甚至伸手搭在神威的肩膀上，“小哥，都是跟蹤狂，誰又能比誰高貴呢？”
神威：“……”殺猩猩的話，媽媽會不高興嗎？
雜貨鋪里，剛剛做完第一單生意的江華覺得有些滿足，雖然有些突然，但擁有兩個可愛的孩子這件事情，還是讓江華內心的幸福感滿到幾乎要溢出來！
不過……
嗯，她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還是忘了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