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46.第四十六章

自漢以後,隨着士族的興起和繁盛,在整個社會的中上層階級一度重文輕武。

所謂‘赳赳武夫’不過是沒有書讀的貧寒庶民,或者低等落魄士族為了搏個前程的無奈之舉。

真正的貴族子弟他們推崇的是像孫叔敖和管夷吾那樣的出生高貴不凡,少讀書,長大后心中藏經緯,輔助天子內修國政,外圖霸業的盛服先生。

即便生在動蕩的亂世,即便不得不走上戰場,也當做琅琊諸葛亮和廬江孫瑜那樣雅量高致,以智謀決勝於千里之外的儒將……

特別是到了前朝,士族子弟更被要求要像鹿一樣的優雅和文弱,你若是長的五大三粗,再像殷鐵三那樣一拳能打死一頭狼,不好意思你就會被冠上一個低俗粗魯的稱號。

就算是出身不凡,只要被冠上這樣一個稱號,品評自然就不好,朝廷中的官位,但凡是前途光明或者名聲清貴待遇好的,基本上跟你無緣了……

所以這個時候的士族子弟基本上都是不習武藝,出門坐馬車,走路要人扶,穿着打扮比女子更考究,長相也不女子更俊秀,再加之嗜酒和食用五石散,體質嘛,也比女子好不了多少……

九郎前世也是這種典型的士族子弟,直到後來因為政事的繁多棘手徹底拖垮了身子,再加之慢*性*毒*葯的侵蝕,很快就亡故了。其實他當時身體若是再好一些,在查出小雅皇后的問題后,及時讓御醫根治,未必不能再多活些年歲……

所以這一世,即便他不能像那些‘赳赳武夫’般舞刀弄槍,但也跟着清虛真人學了些道家強身健體的拳法。故而阿寶才會在第一次撞進他懷中時,發現這人遠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清瘦,雖然沒有壯漢虯扎的肌肉塊兒,但也算精實。

這一天,明明早上還是霞光萬丈,可是一過午後,天就變了,不僅太陽躲進雲層里,整個天空都像是被人潑了一桶墨,黑沉得令人窒息。

過了申時一刻,溫度慢慢降至呼氣結冰的程度,今年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大雪才終於姍姍來遲……

一直等待着別人救援的九郎和阿寶只得躲進一個小山坳里,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早已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若非那瘸腿的黑鬃馬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九郎認為阿寶大概會連人帶馬一塊兒抱。

此時她就像根藤蔓似的緊緊地纏繞着他,哆哆嗦嗦的,意識也開始有些模糊。

“好……好冷……”阿寶磕巴道。

九郎把臉也貼在阿寶臉上,也哆哆嗦嗦道:

“不……不冷……”

不過到底冷不冷,蒼狂的大雪和凜冽的北風時時刻刻無不在告訴你,什麼叫做的冷?還可以有多冷?

九郎胳膊上的箭傷已經被阿寶用裙擺上的布料‘結結實實’地胡亂包紮起來,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慶幸,慶幸他這一輩子的身體比上輩子強多了。

否則像昨夜被折騰了一夜,受了箭傷,后又被摔下馬,然後再被阿寶磕了後腦勺,他早該不省人事了。然後等待他倆的不是被凍死就是被狼吃。

還有這小山坳還是他抱着阿寶找到的呢……

不過九郎還是太看的起自己了,從小金尊玉貴的身體,即便是比前世康健許多,但也比不上真正風裏來雨里去飽受磨礪的謝史和大石頭。

這不,在阿寶徹底昏迷后不久,九郎也光榮的失去了意識。

兩個人纏成了一個人,頭挨着頭,臉對着臉,就像庶民家草棚里蜷成一團的兩隻狗。

俗稱,凍成狗。

謝史和大石頭後半夜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是這副造型。若再晚上個把時辰,估計裝進棺材裏的也是這副造型。

謝史和大石頭直到現在才找到他們還要得益於阿寶精湛的馬術,以及她那一跑起來就完全不管方向的毛病。

他們竟是往西南方向跑六百多里,幾乎進了大荒原扎爾木。

昨夜,謝史是在天快亮時,被赫連祁的府兵用車輪戰逼得不得不倉皇逃遁的時候才發現他家郎主已經被阿寶拐走的。

反正他是這樣認為的。

他家郎主是謝氏最重要的嫡子,是黎太子的少師,就憑這些赫連祁是萬萬不敢傷他性命的。他只要好好獃在院子裏,等到天一亮援軍趕到的時候,也就重獲自由,還是從前如站雲端的高華名士。

誰知他家郎主竟然腦子發熱帶着阿寶,或者被阿寶帶着,玩了一出苦命鴛鴦的‘私奔’戲碼。

郎主不怕混亂之中反被人給誤宰了么?白白丟了性命。

知道這個消息的謝史當時腦子‘轟’的一聲響,整張臉一下子全白了,胸前背心,以及腦門上全是冷汗。

在這偏遠的北方小城晃惚城裏還沒有人能夠傷到他性命的,可若是郎主出了意外,做為貼身隨從的他來個全家皆滅都不夠抵罪的。

洛陽城裏有個傳說。傳說‘王家十郎是人間風流種,謝家九郎是天上真謫仙。’

直到在扎爾木荒原里找到纏得比蛇緊的九郎和阿寶的時候,謝史差點當場給他家郎主豎個大拇指。

他家郎主哪裏是不食人間煙火,不沾凡人之欲的‘真謫仙’?

他家郎主一般不風流,一旦風流起來命都可以不要。

這才叫真風流。

哪裏是為了愛人吃點土都不幹的王十郎能夠比得上的?

這天夜裏,被救回去的九郎和阿寶至始至終都纏在一塊兒,分都分不開,最後只得同安置在一張暖榻上由巫醫診治。

中間九郎還迷迷糊糊的醒過來一次,看了看阿寶的小臉,唇勾了勾,摟得更緊了,更分不開了。

最後還是最先恢復過來的阿寶自個兒用喝牛乳吃羊肉養出的一把子力氣掙脫了九郎的懷抱。

不過,小姑子的小臉難得一見的紅了,眼神有些躲閃,動作也莫名扭捏……

作為情場老手的大石頭,當時心裏咯噔一聲脆響,默念了聲‘完了’。

這是少女開了情竅的節奏。

大石頭突然有一種自己看護多年的小白菜怕是要被別家的豬給拱了的恐慌感……

莫名的,他就和旁邊謝九郎的隨從謝史突然對了幾眼。

謝史看着大石頭那張又黑又冷的臉,努努嘴:咋地?都這樣了,你家阿寶不嫁我家郎主還能嫁誰去?

大石頭眸色加深,鼻子噴氣:我家阿寶可是在開化的西域長大,沒有你們漢人小姑子的保守認死理,抱就抱了,纏就纏了,過段時間就忘了,誰說就得把自己搭進去了?

謝史皮笑肉不笑:可是你家阿寶紅鸞星動,由不得你……

大石頭捏起沙包大的拳頭:小白臉要打一架嗎?

謝史樂得露出八顆大白牙:打就打,請問你打得過么?

大石頭:……

所以,大石頭VS謝史:謝史WINS。

大旭皇宮,宣文殿。

御前太監趙貫手裏拿着一封加急文書,提着袍角,跑得滿臉紅脹如紫。

旭皇夏侯詹放下手裏的螺鈿漆器茶具,鋒利的眉微微蹙了蹙。

“聖上,從涼州發回來的急報。”趙貫走到近處,跪在夏侯詹的御案前。

夏侯詹聲音渾厚威嚴:

“直接報來。”

“奴才遵命。”趙貫打開急報飛快地看了一遍,然後用自己的語言組織道:

“涼州刺史尚蒙大人急報說,從龜茲而來的使團和太子少師謝大人在晃惚城借宿時,遭遇晃惚城城主赫連祁勾結一些胡地流民搶劫殘害,期間謝少師和龜茲郡主受重傷,龜茲送往漢地的財物損失十之二三,樂人舞姬、手工藝人、傳道的僧人等死傷過半……現下西涼駐軍已經進入晃惚城,殺胡人兩百餘人,活捉晃惚城主赫連祁囚於獄室,還請聖人裁決。”

夏侯詹聽后呼吸頓重,爾後右臂猛的一揮,滿桌的奏摺和茶具都被掃落一地。

趙貫渾身一抖,瞬間雙臂前伸跪趴在地。

夏侯詹氣道:“國之叛賊比之異族土匪還要可惡。說什麼‘以胡治胡’,端的是狼子野心。”

其實晃惚城主赫連祁並非漢人,而是世代聚居胡地的一支貴族,因為素來與當地漢人交往甚密,在北地頗有些聲望。

大旭建國后不久,北地與胡人交接之處素來混亂,當時的北軍中侯桓珩建議,用在胡漢皆有些聲望的赫連氏來做當地長官,以胡治胡,反而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這些年,晃惚城由一個小部落變成了近兩萬人口的中等城池,不得不說桓珩當時的建議是極好的。

如今出了這種事,只能說是人心易變,或者說赫連氏過去太會偽裝做戲。

可是現在的旭皇夏侯詹卻想通過這件事拔出蘿蔔帶出泥,然後重處。

恆家和庚家還有崔家,三大家族向來同氣連枝,皆有族中子弟在朝廷中官居要職。

這些年,旭皇夏侯詹被這些傳統大士族壓得喘不過氣來,此次事件恰好便是個敲山震虎的契機……

旭皇夏侯詹神情激動得在宣文殿中打轉。過了好久才想起還趴在地上的御前太監趙貫,然後溫和道:

“趙貫起來罷。”

趙貫起來后揉着膝蓋小心翼翼的提醒夏侯詹道:

“龜茲郡主和謝少師都受了重傷,這事是否要先告知瑞王爺和謝家?”

夏侯詹猛然轉身,笑了:

“趙貫說的對極,是得先告訴王弟和謝家,特別是謝家說的越嚴重越好。”

說完又微微沉吟:

“就是不知道當年的小阿寶現在長成什麼樣了?記得小時候跟阿貝倒是極像的,不知道如今還有幾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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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九郎的童養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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