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與警察成為朋友

9.與警察成為朋友

我從來都認為警察不會和我們成為朋友的,但是,我覺得管教隊長對我們除了嚴厲之外,其實很有人情味。李平說,她從來都認為警察不會和罪犯成為朋友。因為警察和罪犯是一對天生的矛盾,是天生的敵人。但是,在獄中生活了幾年之後,她覺得監獄警察,也就是管教隊長對她們除了嚴厲之外,其實很有人情味。有一次,她們在車間幹活,那天李平的心情特別不好。她對隊長說:“我等會兒再幹活行嗎?”隊長問她:“你怎麼啦?”李平說:“我幹活的時候總想哭。”就因為說了這麼一句話,李平所在的分監區5個隊長輪流找她談話。那天她沒有幹完活,隊長就讓她回去休息了。在監獄,這樣的事情,按道理是絕對不允許的。一個罪犯,在接受強制勞動改造,心情不好就可以不幹活?當然不行。然而,李平所在的分監區管教,在那次卻表現出了非同尋常的人情味。李平說,當時的情況也算是有點特殊,但她還是感覺到管教隊長的人情味。她們是冒着違反規定的風險對她網開一面。而她當時之所以心情不好,只是一時的情緒變化。與周圍服刑的其他人沒相比,李平的年齡算是最小的。說實話,當初她被判處無期徒刑的時候,她並沒有太多的想法,倒覺得自己有點麻木了。根本沒去多想自己以後的日子。按常規,罪犯入監一年以後,如果沒有嚴重的違反監獄規定,依照有關規定應當獲得減刑。第一次至少有減為有期徒刑二十年。那個時候李平入監還不到一年,還沒有獲得減刑。幾名服刑人員在閑聊的時候說起自己的刑期,有人問她:“你多少年?”李平回說:“無期。”那一剎那,她突然覺得自己活着很沒有希望。是的,李平實在是沒有什麼希望可言了。沒有期限的刑期,她連大學都沒畢業,即使減刑,20年後,等她刑滿釋放時也已經年過40,她有怎樣的未來?她哪裏有未來?“想起這些,我的心情變得異常灰暗。”李平對我說。管教對她的情緒變化不敢不重視,萬一她想不開,尋短見什麼的,在監管安全的意義上說,就會釀成重大事故。那一階段,正是李平的家人不來接見的一段時日。想想李平當時的處境,管教隊長語重心長,和她談了整整三個小時。“其實我接到被判無期的判決書的時候真沒有覺得怎麼樣。可是,到這兒別人一問,回說‘無期’,真覺得太長了。那天突然想起了這些事。就發生了那場風波,把我們幾個隊長都驚動了,搞得她們幾天都提心弔膽,覺都沒有睡好。”李平說,她跟我說隊長的這些事,並不是有意要恭維誰。她那麼長的刑期也沒有必要去恭維隊長。你再恭維,隊長也不能幫你減刑。她之所以對我說隊長們的這些事,只是她覺得監獄裏的警察跟公安局以及檢察院乃至法院的都不太一樣。他們對於罪犯沒有形式上的敵對,這一點她的感觸特別多。在家人不接見她的那段日子,她的管教隊長真是從心裏替她着急。多少次,她們破例讓她給父母寫信,她們希望她多寫幾封信,把自己的過錯和和悔過的心情讓父母了解,同時也讓他們了解她是多麼需要親情的關懷和支持。那一段,李平真的從心裏把管教隊長當成了親人。因為,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必須活着。在監獄她必須好好活着,一旦出現什麼差錯,那麼有關部門就會追究隊長的責任,萬一她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們會認為是管教隊長沒有管好她。李平說,那個時候她真的不想活了,但是,想到這些,她不能給管教隊長找麻煩。這也是她當初走過那段艱難日子的一個有力支柱。她覺得管教隊長實在是對她太好了。你自己活不活跟人家有什麼關係?可是,每當她看到隊長對她的那分不放心,那分着急,她就想,在監獄裏不出來了,就跟那些隊長過,也是一種人生。在這樣的心態下,李平度過了她剛到監獄最最挫折的幾個月。後來,她的父母到監獄看她了,這無疑給她原本絕望的心境帶來了希望。而管教隊長不厭其煩的幫她與家人溝通,交流,真的讓她感動。有一次接見,負責李平的一位姓趙的隊長跑過去拉住李平的父親。李平遠遠的看到父母已經要離開了,怎麼又回來了?結果,爸爸對她說:“你們管教說今天20名家屬接見,有17個家裏都給存了錢,讓我也給你存點。”管教生怕她的父母再有什麼事不來看她。李平說,罪犯與家人的接見每次只有半個小時。那麼短的時間,她們只能把最重要事的跟親人講,根本沒有時間表溝通感情。很大程度上,是管教幫助她們與家人聯絡了情感。自從被抓,直到監獄,李平就沒有享受過與親人的肌膚之親。雖然後來她見到了父母,但每一次都是在監獄特別設置的接見室里。接見時她在裏邊,親人在外邊,中間隔着一層厚厚的玻璃,彼此說話要通過電話聽筒,絕對不能直接交流。但有一次偶然的特殊情況,她和父親握手說話,而且直接交流沒用電話,她感覺那次接見自己真是一個幸福的人。那是父親生病了,有一個月沒有到監獄接見。等到第二個月來的時候,又正好趕上接見室有人參觀。幾十人接見,還有幾十個人參觀,接見室容納不了那麼多人,於是,管教讓她出來站在接見室的邊上。第一次和父親沒有玻璃隔擋,面對面的說話,她感覺自己激動的渾身發抖。她拉着父親的手,那是她被抓以後第一次摸着父親的手,感受父親的體溫。雖然當時沒有坐位大家都站着說話,可是與親人沒有間隔,手拉着手說話真的比隔着玻璃,拿着電話感覺好多了。那一刻,她重新體驗了一種語言無法表達的親人之愛。大年初一是爺爺的忌日,又趕上是李平的接見日。提前很長時間,李平心裏就在想:“我爸爸媽媽能不能來呀?”。於是她跟管教隊長申請,想給家裏的信寫長一點。為了達到目的,她盡量把自己的理由說充分。但是管教隊長卻把她的話給打斷了。“停!寫吧。”管教隊長甚至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而且說話的語調有點冷冰冰,李平卻因此感動了很長時間。李平說,這件事發生在兩年前,但是管教當時說的這句話,在她的心裏留下的印象特別深。這事雖小,但並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有幾個管教隊長是很有人情味的,但並不是說管教隊長寬鬆的沒有原則。她們很對得起自己身上這身衣服的。有些事上她們靈活的尺度,讓人即感覺到人情,又感覺到有法。還有一次李平想跟家裏要一件東西,她對隊長說了一大堆話,但是隊長根本不聽。對她說:“你只需要把你要說的最後一句話告訴我。”李平說,我想寫封信,跟家裏要點東西。隊長聽罷,當時就說:“去寫吧。”李平說,這些在平常人的眼裏,簡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對於她們這些失去自由,時時刻刻受到管制的人來說,真是一件太幸福的事了。因為面對服刑人員的請示,管教隊長並不是每個人要求都能獲准。管教是根據具體情況而定的。還有一次,同一監舍里的服刑人員想看電視,大家都覺得李平在監獄裏待的時間長了,跟管教隊長的關係比較好,所以讓她去向管教隊長申請看電視,結果管教隊長沒有批准。因為那不是監獄裏規定的看電視時間,而且她們要看的是娛樂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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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罪犯獄中生存狀態紀實:獄中白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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