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7.第 7 章

躲過一劫的小歪抬頭一看,以她的身高,居然沒能把對方看個完整,只看到一條結實手臂和身着黑衣的脊背,再往上,才看到對方的側臉。

如果不是獨眼造型太有識別度,小歪幾乎要認不出這擁有完美輪廓的男人,是那個鬍子拉渣裝神弄鬼的海盜。

這傢伙剃了鬍子梳了頭,還是很能見人的嘛!

海盜並不理會看呆了的小歪,只對那馬文侯說,“委實對公子不住,小徒學藝不精就溜出來賣弄,讓公子與諸位笑話。方才小徒說的那些話,公子千萬別往心裏去。我觀公子面相,英姿卓絕氣宇軒昂,一看便是有大本事大作為的人,不出三年,必定飛黃騰達光宗耀祖,論成就,那可遠在……”他朝馬文侯擠了擠眼睛,露出你懂我懂的表情,“之上啊!”

馬文侯被他誇得心花怒放通體舒泰,又見他體格高大,萬一強行討要公道,自己未必是對手,於是寬宏大量地放過了小歪,拍拍手走了,莫約是酒喝太多,竟沒顧得上質疑,一個留着鬍子的醜男人怎麼會是這種年輕人的徒弟。

馬文侯一走,看熱鬧的也都散開了。小歪拿扇柄惡狠狠地戳海盜的腰桿,惡聲惡氣地問,“誰是你徒弟!”

海盜轉過身,居高臨下看着和自己一比,略顯小矮個兒的她,沒回答她的話,反問道,“你不是少爺么?怎麼混到大街上來給人算命了?”

小歪也問,“你不是和瞿家小姐討報酬去了,怎麼還穿得這副德行?”

海盜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是比之前稍微利索些的黑袍子,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他說,“瞿小姐想留我在她家,為她所用,我沒同意。”

“為什麼?”

海盜低頭看她,臉上的鬍子都貼歪了,黑痣也要掉不掉,模樣十分滑稽,他忍了笑意,隨口胡謅道,“她家太大,人太多,我住不習慣。”

這句話小歪倒是相信的。瞿苒是梁國大功臣瞿璜嫡女,帝賜康寧郡主封號,皇后的親侄女,有自己的府邸,比一般親王的女兒還要尊貴幾分。單是瞿苒每年所領的賞賜俸祿就已經十分豐厚,何況海盜去的是瞿家大宅。

一想到自己穿成一窮二白的女N,和女主一比哪兒哪兒都寒磣,小歪覺得胸悶,撇嘴道,“你算個命還算得挑三揀四起來了?”

“對,我就是這麼挑剔。”

小歪:“……”

“不說我了,說說你,好好的少爺不當,怎麼開始干騙人的行當?”

小歪瞪他,“誰騙人了?我說的都是真的!”

海盜側身坐在小方桌上,桌子本來就被馬文侯拍得搖搖欲墜,這會兒海盜那體重壓上去,直接壽終正寢,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小歪:“哈哈哈哈!”

有種出了那一百兩銀子的惡氣的痛快感。

可是等她哈完,又為要賠桌子錢而惆悵,今天花了那麼多錢,還一個銅板沒進賬呢!

“你賠!”小歪指着案發現場,先發制人。

海盜看她時而高興時而惆悵,變換個沒完,總覺得自己要是賴賬,她就要哭出來了,於是話到嘴邊就變成,“好,我賠。”

小歪呆了呆,不敢相信他居然答應得這樣痛快。

小歪在茶館發揮伶牙俐齒好說歹說花了五十文錢賠了那張桌子,海盜付錢后一直跟着她,剛才的話題被小方桌一事打了岔,他還沒問到答案,不想就這麼走了。

小歪被他問了第三遍,有些不耐煩,“我缺錢不行?”

海盜很吃驚,“缺錢就跑出來算命?”這算是什麼掙錢手藝?他想了想,壓低聲音,“你是真知道那些人的命運,還是連蒙帶猜?”

小歪撕掉鬍子摳掉痣,把衣服穿回正常樣子,這才慢慢回答,“半知道半不知道。”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

“你猜我知道還是不知道。”

海盜扶額,忍住想揍她一頓的衝動,換了個問法,“你是從哪兒知道的?”

小歪斜着眼睛看他,搖着扇子,弔兒郎當,大步往前走,“天機不可泄露也~”

海盜追上去,“你不用多說,告訴我一句就好。”

小歪哼了一聲,“你不是會算?這會兒怎麼不算了?”

海盜大男孩兒似的撓撓頭,“我也是靠推測,再加卜卦。可我看你連卜卦要用幾枚銅錢都不知道,你是怎麼確定那個丑胖子,會在一年半后死?”

小歪突然停住腳步,“推測,你會推測?你騙過很多人對吧?”

“這怎麼能叫騙……”

“有多少人信你?你掙的錢多麼?”小歪打斷他,“你是老手,應該有很多經驗的吧?”

海盜被她接二連三的追問給問得心裏發虛,直覺覺得其中有陰謀,“還,還行。”

“這就對了!”小歪左手和右手擊了個掌,“我們做個組合怎樣?你負責裝神弄鬼哄人,我負責預測未來,我們倆結合在一起,天下無敵呀!”

海盜:“……啊?”

組合,聯手,互幫互助,明明有那麼多表達方式,為什麼偏偏要用,結合,這種詞?

小歪從來是個想一出是一出沒心沒肺的樂天派,拉着海盜找了個小飯館,邊吃邊拿着筷子沾水在桌上寫寫畫畫,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仔細制定了“坑蒙拐騙”計劃,好似已經掙得盆滿缽溢,笑得見牙不見眼。

海盜聽她嘰嘰喳喳講了一晚上,也不出聲打擾,沒被遮住的那隻眼睛盯着兀自謀劃得開心的人,眼瞳黑沉沉的,讓人看不透他心底在想些什麼。

飯館都要打烊了,小歪才停下喝了杯茶,她意猶未盡地舔着嘴唇,問海盜,“你覺得如何?”

“挺好。”

小歪眼睛一亮,難得有人贊同自己的胡思亂想,不由興奮,“真的?”

“不過有個問題。”

“嗯嗯。”小歪以為他看出了計劃里的漏洞,忙坐直了,“你說。”

“你總叫我海盜,這個稱呼是什麼意思?”

小歪:“……你想問的就這個?”

海盜認真點頭,“是。”

小歪:“呃……顧名思義嘛,海上的盜賊,就是海盜。他們的通性是喜歡矇著一隻眼睛,你又長得這麼高大彪悍,我就……嗯……你懂的。”

海盜:“我不懂。”

小歪:“……”

小歪怒,“你是故意的吧?”

海盜突然笑了,“你真……”

“我真什麼?”

海盜看着她搭在桌上的手,指甲修剪得十分乾淨,她的衣服雖然款式簡單,料子卻很好,不同於一般男人的粗糙,她的皮膚幾乎可以稱得上細膩,每個細節都透露着這是個養尊處優的人,虎口、掌心,指腹卻生有薄繭,她是會武功的,抑或以前會過武功。

這一切,都和他的居無定所詭秘莫測格格不入,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繼續說,“你真的不考慮做我的徒弟嗎?”

“誒?”小歪傻眼,這是突然串台換頻道了嗎?他幾時有說過要讓她做徒弟?

“哦沒什麼。”海盜揉了揉太陽穴,“你剛剛說到哪兒了,繼續。”

“唔……”小歪托着下巴回憶良久才艱難地繞回原位,“那什麼,如果你沒有其他問題,也不反對我的提議的話,就這麼定了。明日我不得空,你住在什麼地方,後天我去找你。”

海盜又笑,“你倒是當真不怕我。”

“我為什麼要怕你,你很可怕嗎?”小歪湊近認真打量他,“除了高點壯點遮住一隻眼睛,你是很好看的啊,不要那麼沒有自信。”

海盜抱着胳膊,“你不問我姓名,是哪裏人,以前做什麼營生,甚至連這隻眼睛也不問。你不好奇我的來歷,倒讓我開始懷疑你的用意了。”

小歪捏着杯子,傻愣愣的,“你是誰,來自何方,要做什麼,這些東西和我們一起掙錢有關係嗎?”

海盜都被她的傻氣氣笑了,“關係到能掙到多少錢。”

“哦。”小歪問,“你會帶着錢跑嗎?”

“這倒不會。”

“那就沒事了。”小歪抬高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自己,也相信我,等我們出名了,事業做得足夠大,我們就起一個響噹噹的名字,叫,雄霸天下,怎麼樣?”

海盜:“……”這娃子到底是什麼時候瘋的?

“看你表情,很不滿意這個名字啊,實在不行,絕代雙驕這種也可以啊!”小歪說完,自己笑起來,張牙舞爪的。

海盜瞄到店小二已經把他們旁邊的桌子擦了三回,愣是沒敢開口趕人,見小歪還在自己把自己逗得樂不可支,曲指在桌上敲了敲,“天色不早了,你還不回去,家裏人不會着急么?”

小歪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確講了太久,一看外面,都月上中天了!

她起身告辭便走。海盜跟出來,見她往左走幾步又往右走幾步,分明是不認識路的模樣。

“嘿!”海盜想叫住她,話到嘴邊發現自己連她的真名都還不知道,只能叫嘿。小歪轉身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你大約沒有聽說,金陵城郊有一夥流民組成的土匪,經常在夜裏大肆作亂,已經這樣晚,你一個人回去,怕不怕?”

小歪本來只是糾結到底該往哪邊走才能走回早上往返兩三趟已經熟悉的路,被海盜這麼一說,頓覺夜風凄冷,夜黑風高,是個絕妙的殺人夜。她色厲內荏地說,“男子漢大丈夫,怕什麼?”

海盜走到她身邊,“你住哪裏?”

“將軍府……”小歪徹底慫了,小聲說,“的旁邊。”

海盜看她一眼,“正好,我也住那一帶,一路吧。”

小歪的臉肉眼可見的晴朗起來,“真的?那真是太巧了。”

海盜帶小歪走上正確道路,一時間突然兩兩無言,小歪不說話,他也不說,氣氛安靜的不大正常。

小歪扭頭偷看身旁的男人,心中驚嘆,荻秋濠已經是一米七五的身高了,居然還有人能和她組成最萌身高差,他總把自己捂得那麼嚴實,是不是脫了衣服,皮膚上全是見不人的傷口?

誠如他所言,小歪對他一無所知,卻偏偏生出一種異樣情懷,覺得有他在,月黑風高也能變成花前月下。

“我不叫海盜。”海盜突然說。

“嗯?”

“我的名字是黎濯。黎明的黎,濯纓的濯。”說完還不放心地追問一句,“可記住了?”

“嗯。”小歪乖乖點頭,心裏想,他的聲音真的好好聽啊……

“你的呢,你的名字,真的叫雷-鋒?。”

“呃……你可以叫我阿林。”雖然林小歪三個字拼在一起並算不上好名字,小歪還是希望,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能有那麼一個人,叫她的真名。

小歪仔細回憶了一遍書中人名,再回憶一遍,確定了,沒有這個人。他是自己在林小歪變成荻秋濠后的書里,撿到的第一個禮物。

兩人在將軍府前一個巷子口揮別,約好後天見面。黎濯等她繞到巷子后不見人影,輕身躍上圍牆,悄無聲息落在一棵大樹樹梢,腳下樹葉樹枝隨風搖晃,而他巋然不動。

他看着對方一蹦一跳進了將軍府大門,和門房打了招呼,消失在大門后,他的視線遲遲沒從那個方向挪開。

夜風微涼,黎濯看着天邊的月亮,心裏幾乎已經確認,一直以來自己尋找的,就是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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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敬你是條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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