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七十四分

76.七十四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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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真尷尬地打算縮回去,喬赫忽然抬手,捏走了那顆糖。也沒說聲“謝謝”,或者其他的什麼,面無表情從她身側走了過去。

他身後,助理徐然的瞳孔都放大了。

自打喬總回國進入喬氏,徐然便跟着他,對這位頂頭上司的性格再了解不過。別說吃糖了,視線在一個女人身上停留超過三秒都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徐然有分寸,彬彬有禮地向這位“小學妹”頷首,然後跟上老闆的步伐。

三樓的窗戶嘩地一聲拉開了,浩樂探出個腦袋喊:“司真姐姐,我媽媽煮了餃子,讓你上來吃。”

譚姨的聲音隨後飄出來:“司真快上來吧,餃子下鍋啦。”

司真應了聲好。

她回頭望了一眼,走進樓道,跺了跺腳上的雪。

車上,徐然翻開文件夾,視線快速在名單上瀏覽一遍,鬱悶地嘖了一聲。他在喬氏工作幾年,釘子戶見識過不少,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

——整個小區數十戶人家,無一例外全都不肯搬。

江州路商業圈是公司接下來的重頭項目,周圍的地皮基本已經十拿九穩,這個並不起眼的誠信小區,反而遲遲拿不下來。

上面董事長不斷施壓,後頭還有個廖總虎視眈眈,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徐然合上文件夾,“董事長給的期限只剩不到一個月,咱們要是推進不了,廖總那邊估計會有動作。喬總,不如向董事長說明情況,寬限幾周,再想其他辦法。”

“不必。”

喬赫隨手將糖丟進扶手箱。

對付這些人,一個月足矣。

上百萬的豪車,老譚四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坐。別說,還真比幾萬十幾萬的車舒服多了。要是沒有一左一右這兩個黑閻羅就更好了。

他是被“請”上來的。

雖然對方只是把他架上了車,沒蒙眼睛也沒捆綁,老譚心裏還是一窩氣。光天化日的就敢綁架,這些無良商人是真不把法治放在眼裏嗎?

車子在一處院子裏停下。從隱蔽的後門進來的,老譚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看起來有點古色古香的,身後幾步就是一顆遮天蔽日的大樹。

老譚被兩個黑衣人請下車。這次是真的請,站在一扇木門前,示意他進去。

老譚冷哼一聲,活動兩下肩膀,抬手推門。

——沒推動。

黑衣人伸手將門往左邊一滑。

原來是推拉的,尷尬。

挺大的一個中式包廂,是老譚從沒見過的奢華。能坐下十幾個人的大圓桌,桌椅都比一般的飯店高級,一邊還立着屏風,那些裝飾畫和花瓶看起來很昂貴。

一個年輕男人背對他站在一副國畫前,一身剪裁合度的西裝,氣度卓然不似一般人。

老譚見過這位喬總,這次綁架他來的目的他也猜得到。不就是為了他們的房子嘛,他說不賣就不賣,給再多好處他也不賣,他絕對不會做背信棄義的事情。要是敢對他動手就試試,他可不是吃素的。

老譚挺胸,一點也不畏縮,很有范兒地整了整自己的棉夾克。

那位喬總站在那兒不回頭,好似根本沒察覺有人進來,老譚也曉得,這不過是對方的心理戰術。他清清嗓子,正要開口提醒,對方就在此刻轉過身。

喬赫徑直走向紅木餐桌,解開西裝紐扣,坐下,長腿交疊,漫不經心的視線這才落在老譚臉上。

“坐。”

老譚毫不客氣地拉開一把椅子坐下,暗自琢磨是該先聲奪人,還是靜觀其變。沒等他琢磨透徹,喬赫的食指和中指在紅木轉盤上輕輕一推。

一分文件轉到了老譚面前。

老譚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看都不看:“你們別打誠信小區的主意了,我們住的好好的,不會搬的!”

喬赫靠在椅子上,目光越過桌子:“你最好先看清楚,這文件,你遲早都得簽。”

老譚嗤了一聲:“該說的話我都說過了,既然你們對我不客氣,我也不會再給你們臉,真當老子好欺負?”他瞥了眼門口那兩個一直沒發出聲音的黑閻羅,擼了擼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紋身,“今天我把話給你撂這,我就是死也不會把房子賣給你們!有種你就讓他們上,敢動我一根手指,看我不上法院告你們!”

話音剛落,兩個黑衣人大步走了過來。老譚擼起袖子就要上去干,力氣和速度都不是兩人的對手,三兩下就被按回椅子上,結結實實綁上,動彈不得。

一個黑衣人收到喬赫的示意,拿出一個方盒子,打開,裏頭放着一支很細的注射器,一支針劑瓶。老譚看着他打開注射器,拿起針劑瓶,開始吸取注射液。

他霎時瞪大了眼:“你們想幹嘛?”

他有糖尿病,平時都是自己注射胰島素,但他可沒那麼天真會認為這些人是好心給他注射。他比誰都清楚胰島素過量會死人的,而且誰知道這些黑心商人給他注射的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老譚大怒:“你們這是殺人!你以為殺了我你能逍遙法外嗎?!”

喬赫好整以暇地坐在另一端,甚至沒有看他一眼,顧自倒了杯茶。

黑衣人吸取完注射液,針頭向上,將空氣推出。

老譚掙扎着大吼:“有種你就弄死我!老子就不信你們有錢就可以為非作歹,法律就是用來懲罰你們這些畜生的,你敢把針頭扎在我身上,就等着坐牢去吧!”

黑衣人抓着他的胳膊,像個毫無感覺的機械人一樣,面無表情地將針頭扎進他的皮膚。

老譚鐵骨錚錚:“老子死也不賣!”

喬赫仍舊是那副冷漠的神色,甚至連老譚以為應該出現在這個時機的威逼利誘都沒有說一句。

針頭一點一點深入,老譚頭上開始冒冷汗,仍不服軟,破口大罵:“草你娘的%*#@#……”

等他罵夠了,喬赫才終於開口。

“不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你的家人想想。你母親年紀很大了;你的小兒子才9歲;”他嗓音很冷,不疾不徐的調子透着寒意,“你妻子和你一樣,也有糖尿病……”

老譚臉色倏然大變,猛地向前一衝,絕境中的爆發竟讓他差點成功掙脫身上的鉗制,下一刻又被綁了回去。

“姓喬的,你敢動他們一根汗毛,你不得好死——!”

喬赫面不改色。

黑衣人重新將被他掙扎掉的注射器扎回去,老譚死死瞪着,呼吸變得粗重,整隻胳膊和脖頸上青筋暴起。

黑衣人的拇指放在活塞上。

那一瞬間,老譚幾乎感覺到冰涼的液體一點一點進入自己的身體,恐懼到達頂點。老婆孩子和老媽的臉在眼前一一閃過,他要是死了,這些殺千刀的要是對他們動手,誰來護着他們……

老譚用力閉上眼睛,大喝一聲:“我簽!我他媽簽!”

喬赫抬了下手,黑衣人將注射器抽回,鬆開老譚的一隻手臂,往他發抖的右手裏塞了一支筆,拿着文筆給他簽。字跡都是抖的。

簽完名字,黑衣人才徹底放開老譚。他渾身發軟,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喘了幾下,猛地一個暴起,抓起桌子上的注射器擲到地上,狠狠跺了幾腳,一邊用力地搓自己的手臂,想將沾染的藥水都擠出來一般。

他瞪着喬赫:“你他媽到底給我打的什麼東西!”

喬赫接過黑衣人遞來的文件,確定了簽名便放下。他看了眼抓狂的老譚,冷漠的目光彷彿在看一隻螻蟻。

沒有解釋,喬赫拿上大衣,逕自離去。

“生理鹽水。”黑衣人面無表情地說道,看着老譚,做了個請的手勢。

“……”老譚怒極,一拳砸在桌子上。

-

大四已經沒什麼課,司真每天都要去羅教授的實驗室,跟着師姐做實驗。

周五一直忙完晚上快十點,她才離開實驗室。回宿舍時另外三人都不在,她把寢室打掃一遍,換了一套乾淨的被單床單,順便將金筱筱掛在洗衣房的衣服收回來。

疊衣服的時候,金筱筱從圖書館回來,背着書包一臉喪氣。

“救命啊!”她撩下書包,整個人往司真身上一壓,“下周就考試了,我現在根本看不進去書怎麼辦?我有預感這次肯定要砸了。真羨慕你們這些保研的。”

“你複習得很好啊,不要太大壓力,正常發揮就行了。”司真輕輕拍了拍她頭頂。

金筱筱將信將疑,“真的嗎?你是在哄我吧?”

司真反問:“我騙過你嗎?”

“那學霸再給我開個光。”金筱筱把劉海往上一撩,漏出大腦門。

司真笑着放下毛衣,雙手合十,有模有樣地念道:“保佑金筱筱逢考必過。”然後右手掌心在金筱筱腦門上按了一下。

這是金筱筱獨創的學霸式開光,她對此深信不疑,開完立刻就舒了口氣,精神抖擻地拉着司真去買宿舍樓對面小商店的關東煮。

“你好幾周沒回家了誒,不回去看奶奶嗎?”關東煮的湯很暖和,兩人站在商店的鋁棚版下,金筱筱啃着蟹排問。

“奶奶在我爸那兒。”司真輕聲道,“老家太冷了,我爸那兒有暖氣。”

金筱筱哦了一身,小心翼翼地咀嚼。

她知道司真是跟奶奶長大的,住在老家的村子,跟爸爸的關係好像不太親近。但是不了解內情,司真不愛提這些,她們就識趣地沒多問。

“那你過年回去吧?”

司真點頭:“回。”

其實心裏也沒譜。以往她都是跟奶奶在老家過年的,三十爸爸一家會回去,待幾天就走。但今年冬天她好不容易勸動奶奶去爸爸那兒住,過年還不知道怎麼辦。

爸爸的房子不小不大,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雪還在下着,金筱筱吃完,接過司真手裏的紙杯一起扔掉。兩人刷卡進了宿舍大樓,凌冽的冷空氣被隔絕在身後。相識的同學路過,司真笑着打招呼,心思卻全不在了。

要快點賺錢啊,買一套有暖氣的房子,把奶奶接過來。

人不在店裏的陸老闆特地打來電話,批准司真提前離開。

大家都加班忙碌的時候,她卻可以提前離開,有店員覺得不公平了:“陸壹也太偏心了吧,憑什麼總是給她特殊待遇?”

放在以前,唐琪大概也會不服氣,現在卻不一樣了。她沒正面回答,只是問那個店員:“我問你個問題啊,你覺得喬總,人怎麼樣?”

“喬總?”店員立刻縮了縮脖子,渾身都在拒絕的態度表明一切。

“如果他是你學長呢?你敢和他說話嗎?”

“如果他是我學長,我會有多遠,躲多遠。”

唐琪聳聳肩:“所以咯。”

實不相瞞,換她她也一樣。

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恐怖的喬總。所以真正的勇士可以享受特殊待遇。

跨年夜,江灘是最熱鬧的,盛大的煙火晚會,樂隊的即興演出,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本地人以及遊客。一行人去往江灘的路上,司真看着前面挺拔冷漠的背影,實在好奇,他怎麼突然好像轉了性。

旁邊的盛佳尋笑她:“看了一路了,還沒看夠嗎?”

“別再開這種玩笑了。”司真正色道,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問:“你剛才怎麼講的?”

“就說你邀請他一起跨年啊。”盛佳尋小聲道,“不過他這個性格……你到底是怎麼受得了他的?”

司真現在有了一點小心得:“你把他當做小朋友就行了。脾氣壞,但是外冷內熱。”

“Areyousure?”盛佳尋一臉懷疑,“你是不是母愛泛濫過頭了?”

司真:“……”

江灘似乎比去年還要熱鬧,擁擠得幾乎沒處下腳。四個女生挽着胳膊拉着手,勉強能聚在一起,但沒一會兒,就和喬赫走散了。司真踮着腳,四處看不到他的身影,有點擔心。

被擠來擠去的盛佳尋皺着眉頭,終於失去了耐心:“算了,咱們還是換個地方玩吧,再擠我要吐了。”

金筱筱也被擠得夠嗆,但又有點捨不得:“我想看放煙花誒。”

“想看我給你放。”

司真道:“我們先找個人少的地方停一下。”

盛佳尋便憑着一己之力,把三個人拽到了一處背靠牆的位置,終於能有一點呼吸的空間。

她們都鬆了口氣,司真卻沒有,“你們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找學長。”

“你自己能找到路嗎?”盛佳尋不放心,“要不我陪你去找?”

“沒關係,我記得路。”司真說著,再次擠進人群,沿着過來的方向往回走,一邊給喬赫打電話。

難得地,他接了起來。

背景音震耳欲聾,司真捂着另一邊耳朵,提高聲音問他:“學長,你在哪裏?”

那邊喬赫被連番撞了幾下,已經對洶湧的人潮失去耐心。一個女生被人推擠身體一歪撞到他手臂,他臉色陰沉地吐出一個字:“滾。”

女生抬頭,被他陰鷙的眼神嚇得一哆嗦,忙道着歉避開。

他個子高,一身生人勿近的冷酷氣場,倒是震懾着周圍人群,明明都被擠得身不由己,卻硬是與他保持着距離,沒人再往他身上靠過來。

電話進來,喬赫皺着眉頭接起來,耳邊和聽筒里同時傳來一道聲音:

“學長,你在哪裏?”

喬赫轉身,循着那道聲音望過去,看到人潮中踮腳四處張望的女人。她太矮了,時不時被人流淹沒,巴掌大的小臉努力從上面露出來,尋找着什麼。

她在找他。

那一瞬間,心裏冒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衝動。

而這衝動他甚至還不能理解,便先生出警惕的本能。

“不知道。”

司真聽到他在電話里冷淡地說。

不知怎麼聽出點賭氣的意思。大概是被擠煩了吧,他那麼不愛跟人接觸,這裏卻這麼擁擠。真的就是個小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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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格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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