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抱歉。”
“這實在是……讓您見笑了。”
芽衣努力將聲線壓平拉直,以體現出一種公事公辦的可靠來。然而,面對迦爾納平和而銳利的注視,這種脆弱的偽裝……幾乎沒有任何意義。
而事情又是怎樣發展到這一步的啊?
芽衣想起之前的情況,就忍不住一陣尷尬。對於死亡的恐懼,對於生還的喜悅,對於家人放棄她的絕望,對於命運的哀嘆,就在那一刻徹底地爆發出來,而這一切全部化作暴風雨般的哭泣——
但這也太不合時宜了。
按理說,御主和從者的第一次見面,應當是彼此之間對於真名和實力,策略和局勢的一次穩重可靠的交談,然後彼此認可,共同行動。可看看她,都做了什麼?
哭得停不下來……
簡直糟糕透頂了。
好在,迦爾納並不是對御主挑剔的從者。在鈴音歇斯底里痛哭地過程中,他一直很有耐心地陪伴她,乖巧遞紙,最後還幫她將整個紙盒都賽過來了——甚至,連仍在地上的廢紙都是他動手用火焰燒了個乾乾淨淨。
不動聲色的溫柔。
芽衣打量着這位號稱和金閃閃同級別的從者,而迦爾納很是平靜,面對芽衣的道歉,他也只是微微頷首回答:“沒關係。”
是了,也就只有他會這樣回答了。
日輪之子,迦爾納。
出自印度史詩《摩訶婆羅多》裏的大英雄,太陽神蘇利耶之子,被描述為和吉爾伽美什同等規格的從者,其英雄之格在所有從者當中都能爭奪一、二位。換而言之,這也是一個能被遠坂時臣在召時哈哈大笑勝利屬於我的從者。
其戰鬥力常年被宅男們輪,因而又被譽為黃金三傻……呃黃金三靶之一。另外兩位分別是最古之王吉爾伽美什,別稱金閃閃,還有王中之王奧斯曼狄斯,別稱火腿王、拉二。然而在這三黃金之中,迦爾納的性格堪稱一股清流,善良可靠不中二,雖然偶爾會毒舌,但在另外兩位的襯托下彷彿真佛再世。
……在這方面,遠坂時臣大概深有體會吧。
不過,這並不代表迦爾納完美無缺——作為頂級的從者之一,他的魔耗也是非常誇張,日常平A,甚至,他還主動降低了自己的各項屬性來降低魔耗。而芽衣的情況又有所不同——可以說,只要迦爾納出戰,每一次攻擊都在消耗芽衣殘存不多的生命。
此外,對於其他從者絕對無法違背的令咒——迦爾納曾經對某位御主說過,如果對方發出他不願意遵循的命令,他可以“僅靠着意志”就能懟回去。
而這都是小事——
最大的問題是,迦爾納是個槍兵。
自古弓兵多掛逼,自古槍兵幸運E。從神話傳說中,迦爾納最適合的當然是弓兵——他和弟弟阿周那搶奪最強弓兵之名的戰鬥橫貫了整個史詩,然而最後降臨下來的職階卻是槍兵——畢竟,他的幸運值只有D。
……儘管這位自稱過,他幸運值A+。
這種話聽聽就算了。
反正他自己閉着眼瞎寫數值,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在芽衣權衡着己方的優勢和弱點時,迦爾納突然問道——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我建議你去敷一下眼睛。”
誒?
這是關心嗎?
“雖然不太能理解,但你在之前哭了四個小時三十二分鐘,眼睛已經腫成了水蜜桃。如果現在不稍微處理一下,明天大概會連眼睛都睜不開的。”迦爾納一本正經地說,“雖然我並不覺得這會影響到我的戰鬥,但還是處理一下比較好——”
“好了。”
芽衣強忍住對他翻白眼的衝動。
虧她之前還誇迦爾納的性格好啊,要不要這麼快就慘遭打臉。儘管,只要稍微了解一下迦爾納的性格,就知道他說這一段話全然是出於好心——但說出口就彷彿和嘲諷沒什麼兩樣了。
“……我說錯什麼了嗎?”迦爾納有些不安。
“沒什麼。”芽衣搖頭,迦爾納肯為自己戰鬥,就是拯救她整個世界的小天使,小天使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諒解的。更何況,這還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比這個過分太多的事情,芽衣都已經經歷過很多了。她揉了揉凌亂的長發,回答說,“我這就去用冷水敷敷眼睛,至於你——”
迦爾納下意識地嚴肅了面容。
他這種嚴陣以待地態度,無疑逗笑了芽衣。少女臉上綻放出了見面后的第一個笑容,比百花更嬌艷:“——下樓找人再安裝一個電燈泡吧。”
迦爾納:“?”
芽衣強行將他推出了門:“別推辭,這可是你自己乾的壞事,你不會不承認吧?”
……
迦爾納在電梯前蹲了一會兒,仍舊沒有搞清楚這個先進的現代機械到底怎樣使用。聖杯雖然在他降臨的時候灌注了必要的知識,但“知曉”和“使用”仍舊有不小的距離。
之前,迦爾納在降臨時掀起的魔力風暴,就輕而易舉地摧毀了頭頂上的電燈泡。介於此,迦爾納認為他應當在處理這些現代的物件時,更為小心警惕一些——
諸如,迦爾納現在就在考慮。
——他要不要徒手掰開電梯門?也許,他只要小心一點,以大英雄迦爾納的名義,他應當做得到在不傷害在原本脆弱結構的情況下……哦,電梯門自己開了。
迦爾納走進了電梯。
電梯裏已經有了幾個人,迦爾納黃金鎧甲的的打扮將他們嚇了一跳。不過,出於日本人特有的不給別人添麻煩的傳統,他們都保持了沉默。第一個對此抱有敵意的,反而是一樓的服務生小哥:“電燈壞了?好吧,我們會安排專門的人員去維修的,損壞的物件會在退房時一併結算在費用里的。我看看,房間號是……咦?”
服務員小哥愣了一下,抬起頭,狐疑地看着他。
迦爾納態度平靜。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房間裏是一個小姑娘……和她男朋友住的房間吧,請問你是……?”這位服務員說著,還在上下打量迦爾納,越發覺得這個打扮的人不像好人。迦爾納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敵意,“你怎麼會知道她房間裏電燈泡壞了?”
迦爾納注意到,服務員將手伸到了口袋裏。
他大概覺得自己行為隱蔽,但實際上,在這位大英雄的面前,服務生小哥的一切行動都像是太陽直射下,無從隱藏——迦爾納知道他捏住了口袋裏的手機,按下了110這三個鍵,只要迦爾納回答不對,他就能直接報警。
迦爾納用了三秒,就理清了事態。
他的奇異裝束,確實很容易被誤解為精神狀態不正常。再加上——迦爾納瞥了一眼大廳里正在播放的新聞,上面報道着冬木市出現了許多女性和小孩慘遭殺害的事件,呼籲市民們出行小心,女性們最好不要單獨出門,注意安全。——這樣一想,芽衣的外貌確實像是某些殺人狂變態最喜歡的類型。
這位服務生小哥,能抱有這樣的警惕,確確實實是顧客們的福氣。
但現在卻造成了麻煩。
迦爾納認為,除非是御主有了相應的策劃,不然的話,他們最好還是保持隱蔽更好。而捲入警方的詢查中,非但會留下醒目的痕迹,更是會……辜負御主交給他的第一項任務。
迦爾納不想讓她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抬起頭,紅藍異色的瞳孔凝視着服務生小哥,小哥的呼吸一窒,有那樣的一瞬,他感覺到自己彷彿在挑釁可怕的怪獸,那種無意識流瀉出的壓迫感讓他說不出話來。就在這時,迦爾納開口了,他說話時咬字清晰,很容易就能讓人感受到他慎重的態度:“嗯,我就是和那位小姐同居的人。”
服務員小哥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只是表情越發古怪。半晌,他才追問:“等等,你難道是說——”他的語氣里竟然混雜了幾分類似於羨慕嫉妒恨的感情,“你難道就是她的男朋友嗎?”
男。
朋友。
迦爾納當然是男性。
朋友——雖然芽衣並沒有承認過,但迦爾納想,如果對方不嫌棄的話,他是不介意成為對方的朋友,而不僅僅局限於主僕之間,御主和朋友,魔術師和使魔之間的關係的。
因此,迦爾納一本正經地,連語氣都沒有起伏地回答說:
“是的。”
“我就是她的男朋友。”
迦爾納認為這句話,真的十分正確,一點問題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