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第 154 章
……如果看到這段話就證明你的訂閱率太低了。第二天清晨。
天光將明未明,僅僅只在天邊露出小半片的太陽仍舊氤氳在晨曦的霧氣里,連投射出來的陽光都呈現一種混沌曖昧的柔軟。
“啊……哈……”芽衣努力地將兩隻手臂舒展開來,並重重地打了一個哈欠。她昨天晚上休息得不算好,做了一晚上自己被衛宮切嗣分屍的噩夢,醒來的時候,都感覺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哦,不對,她確實是已經死過一次了。
趕着時間,芽衣拉着迦爾納去辦理出院手續。愛麗絲菲爾將全部的賬款都已經結算了。不過,當芽衣趴在窗口,盯着院方交給她的一大堆文件的副本時,仍舊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默。
第一張保證書的簽名處,清楚地寫着,迦爾納。
芽衣睜着一雙死魚眼:“……”
她又往後翻了幾張,各種賬單名目不一,但除了少數幾個的簽名人是愛麗絲菲爾·馮·愛因茲貝倫以外,剩下無一例外,全部都是迦爾納的簽名,這傢伙似乎完全沒覺得自己將真名寫在上面有什麼不妥。
……院方也是,你們好歹也納悶一下啊。
芽衣默默地將這些文件全部摺疊好,她表現出來的神色還是平靜的,但只有芽衣自己知道——這一刻,她真的,真的好想死啊。
——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她是眼睜睜看見迪盧木多弄丟索拉的肯尼斯教授,是眼睜睜看着阿爾托莉雅放走迪盧木多的衛宮切嗣,是眼睜睜看着吉爾伽美什縱容自己被捅一刀的遠坂時臣。從者也許性格各異,能力不同,但坑起御主的秉性就是相同的。
芽衣根本不相信,衛宮切嗣會放着這麼大的漏洞不去調查。甚至,芽衣再想要毀屍滅跡,都已經太遲了。這會兒,沒準迦爾納的所有傳說和對應分析,都擺上了切嗣的桌頭了。
也許是芽衣的停頓太長了,引來了迦爾納的關注。白髮的從者對自己闖下的大禍一無所覺地問:“怎麼了,御主?”
“沒什麼。”
芽衣正在調整心情。
認真想一下,就算將迦爾納的真名暴露出來,頂多也只是沒法讓這傢伙隨心所欲的改職介名(並不)而已。迦爾納又不是齊格飛,或者阿克琉斯這種擁有致命弱點的從者。對比而言,應當說是,讓衛宮切嗣知道了芽衣的存在,才是最致命的。
不擇手段的魔術師殺手,絕對不會介意去暗殺御主的。
但這方面,芽衣還真的不好去責怪迦爾納。他降臨冬木市的時間,比芽衣還要短,知曉的角色也只有幾個御主,再將條件限定在能有財力支付大筆錢財上,也就只剩教會和御三家了:但讓言峰璃正或者遠坂時臣知道,等同於讓言峰綺禮知道,更別提還有吉爾伽美什這種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的□□;求助間桐雁夜,等同於進入間桐臟硯的視野;
蟲爺,麻婆,切嗣,三選一。
……這真是一道送命題啊!
對比起來,衛宮切嗣硬生生在這群人里“殺出重圍”,竟然不是那麼令人驚訝了。太太更是好人中的好人,非但幫她付了藥費,甚至還幫忙催眠了醫生們,讓他們覺得芽衣的身體狀況比感冒還正常。這樣深入思考之後,硬生生對比得衛宮切嗣像是花兒一樣可愛……啊呸,這是什麼鬼形容,都怪迦爾納!
絕對是迦爾納將她帶壞了!
“御主……?”
迦爾納對芽衣的稱呼,引來幾個小護士怪異的目光。芽衣頂着一道“嘖嘖嘖現在的小年輕真會玩”的目光,隨手將文件全部塞進隨身的袋子裏,強行轉開話題:“我剛才只是在想……嗯……”她絞盡腦汁編出了一個借口,“你的字寫得挺好看的。”
芽衣記得自己以前看過一個梗,劇情是迦爾納因為生前經歷,所以不會寫字之類。但是,現在來看,迦爾納即便是在寫日文,字跡仍舊是方整正平,結構舒朗,顯出一種平和中朗的清爽來。芽衣下意識地開了一個玩笑:“感覺起來,比我寫的還好看呢!”
芽衣在自己的病曆本上也簽了字。
和迦爾納的字放在一起看,簡直慘不忍睹。
“御主……”迦爾納嘆了一口氣,“你這句話真的是在誇我嗎?如果是的話,我覺得你應該換一個形容才會有夸人的感覺吧。比你的字寫得更好,只要是個人都能做得到吧。”
芽衣:“……”
莫名其妙就被跌出人類範疇的芽衣,覺得自己膝蓋都要疼碎了。她強行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和迦爾納爭論這樣的問題,對方總能將她打擊到懷疑人生。她只好繼續換話題:“我們回旅館。”
一路上風平浪靜。
芽衣自己也有些驚訝,她以為衛宮切嗣會在旅館暗殺她,但實際上,等芽衣將所有東西收拾好,拖着行李箱出了門,仍然是風平浪靜。迦爾納始終在芽衣身邊守着她——這個時候,前台總有一個服務員小哥會對芽衣這邊投來怪異的目光。
迦爾納很自然地接過她的行李箱。
芽衣也不拒絕,說句不那麼客套的話,行李箱裏佔地最大的,可是迦爾納剛剛購買的兩套玩偶服呢!
“這樣一來,我們就徹底的兩手空空地被掃地出門了!”
芽衣迎着朝陽,重重地伸了一個懶腰,女孩子妙曼的身段盡情舒展開來。緊接着,她將兩人最後一點家產,往天空拋出一道弧線,再穩穩地接住它:“我們現在只剩五元啦!”
迦爾納:“御主……”
“大概連今天中午都吃不上飯了。”
“所以,我們要去打工嗎?”
芽衣對迦爾納的提議不可置否——打工,也要有人願意收他們啊,無論是迦爾納,還是芽衣,都沒有這個世界上的身份證明,不會有哪個店鋪願意收留他們,除非,是一些見不得人的行業。
不過,其實也不用那麼麻煩。
如果,芽衣仍舊只有一個人,她肯定能毫無心理負擔地,隨便哀求一個男生給她一點錢。雖然這種“乞討”是丟人了一點,但不要臉的說,除非是迦爾納這樣的“聖人”,不然,恐怕不會有什麼人會拒絕芽衣。
這位貌美的少女身上,天然地,存在着一種令人心碎的楚楚動人感。
不過,既然迦爾納在的話……
芽衣就不太好意思做這樣的事情了,她的道德觀念其實並不強,可唯獨不願意被自己的從者看輕——如果一開始還只是出於一種“御主要駕馭住從者”的戰略目的,然而,到了現在,似乎已經存粹只是為了能和迦爾納更親近一點。
芽衣對迦爾納坦白了她最恐懼的過往。
迦爾納幾乎什麼表示也沒有。
對此,芽衣有些氣惱,但也有些莫名的心安。她和他之間的關係好像仍然停留在之前的御主和從者之間,芽衣在努力做好這個御主,迦爾納也盡到從者的責任。但偏偏,也在這種各自努力扮演好自己角色的同時,有些奇妙的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迦爾納難得地提出了建議:“我們可以去冬木公園打工,我來的時候看到了,那裏有穿玩偶的工作人員……白天工作,等晚上可以繼續聖杯戰爭,如果省着點的話,應該能夠支持……”
就在迦爾納喋喋不休的時候,兩人已經穿過了兩條街。芽衣偏了偏頭,她似乎是看到了一個娃娃機,嗯,上面寫着,五元抓一次——這次,甚至連迦爾納都來不及攔住她,芽衣就叮噹一聲,將最後的五元錢按了進去。
迦爾納:“你……”
“哈……哈哈……”芽衣聳聳肩,“反正也只有五元錢啦。”
“就算是五元錢也有五元錢的價值的。”迦爾納十分嚴肅地皺起了眉頭,“御主這樣浪費的行為我委實無法理解,不,更確切的說,從獎賞開始,就屬於完全讓人十分費解的行為……”
“可是,我活着的時候,也從來沒有玩過娃娃機啊。”芽衣將手貼在櫥窗上,半透明的玻璃倒影出她的身影來,“雖然在一些書籍里見過,但親眼見到,和書上說的還是不一樣的。”
這就是活着的感覺嗎?
這就是……可以去親手去接觸世界的感覺嗎?
芽衣沒有將這樣的話問出口,迦爾納突然也陷入了沉默。少女趴在櫥窗前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又說:“……不過,迦爾納,講道理我也不是亂投幣的啊,你看店鋪的橫幅——”
迦爾納下意識側頭,他本應當比芽衣更早的發現那條橫幅,但操心於少女今後生活的他,竟然竟然將這樣顯而易見的事物忽視了,橫幅上明確無誤地寫着:抓出娃娃機里特大娃娃,可以獲贈本店大獎一萬元!
迦爾納:“……”
芽衣指了指娃娃機里最大的那個胖太陽圖案的毛絨玩具:“喏,特大娃娃就是這個了……我們今天晚上是睡豪華套間,還是睡橋洞,就看你能不能把它抓出來了。”
“我,我嗎?”
迦爾納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他越過芽衣,站在了娃娃機面前,面色凝重,四周空氣彷彿都如同膠水般流動困難起來。迦爾納微微俯下身子,他先是活動了一下身子,目光一凝,渾身上下的關注點全部都凝聚在眼前的小小機器上,這才將手放在手柄上。
芽衣沒有見過迦爾納的戰鬥,所以她並不知道,即便是迪盧木多或是阿爾托莉雅,也沒能讓迦爾納露出這樣如臨大敵的表現。他一雙蔚藍色的眼睛完全凝聚在那個特大號娃娃的笑臉上了:
“……那麼,我就上了,御主。”
“迦爾納,加油哦。”
……
……
三分鐘后——
“別,別頹廢啊!這只是一次抓娃娃失敗了而已,不是什麼大事啊,失敗了真的沒什麼……拜託了,不要抱着腿,露出世界坍塌一樣的表情啦,喂,迦爾納,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抱歉,御主,暫、暫且先讓我靜靜吧。”
那毫無疑問是一位偉大的英雄。
他有着聖潔的白髮,黃金的鎧甲,同樣輝光熠熠的黃金之耳環照亮面龐。他品行高潔,弓術強大,在戰場上席捲萬物。即便將人類歷史全部清點一遍,他仍然是能夠數得上名字的偉大英雄。
敵人辱罵他。萬民質疑他。
卑賤的車夫之子怎可與強大的王子,天神之子阿周那爭奪光輝,他是不義的,超出了本分的,宛如陰影里在老鼠企圖偷吃祭壇上的貢品。
但英雄並不畏懼。
因為英雄早已在此之前,就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貴的事物——友誼,屬於他和王子難敵之間,純凈無暇的友誼。既然如此,世間萬物於他,又有什麼可以畏懼的呢?於是,他向著難敵下跪。
——宣誓!
——他將永遠忠於他。
——為他戰鬥,為他帶來永恆不敗的勝利,和毫不動搖的傳說。
“即便光明拋棄了太陽,莊稼離開了大地,箭矢偏離了方向,迦爾納也不會背棄難敵。”
迦爾納如此堅信。
時世變幻。
英雄自身的高潔落入了敵人的計算,他被騙走了護身的鎧甲和耳環,他身纏千萬詛咒,他自願也是被迫地發下了除了阿周那不得傷害其他敵人的誓言,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然而這一切彷彿噩夢——可這宛如重疊洶湧而來的困境們加起來,也遠不如沙恭尼在難敵面前,對他的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