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三四章

34.三四章

第二天早上,顧閑影和往常一樣敲響了花離的房門。

昨日最後花離還是堅持幫忙搬了劍,又陪着眾人打掃到很晚,所以開門的時候還有些睏倦,顧閑影心疼道:“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

花離連忙搖頭,一雙明眸清澈透亮,閃爍着前所未見的欣喜期待:“我們去參加祭劍大典吧。”

顧閑影“噗嗤”笑了出來,點頭道:“好,馬上就去,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陪我去個地方。”

花離自是立即答應下來,跟着顧閑影往外走去,面上依舊是噙着笑意的模樣。

要說花離今日提及祭劍大典的反應,還要歸功於昨日幹完活後幾名劍閣弟子的那番話。幾個人雖今年才跟隨顧閑影練劍,但來這白羽劍宗也有兩年了,中間也曾經參加過祭劍大典,用他們的話來說,祭劍大典就是各方門派和世家來白羽劍宗表演聊天喝酒,飯桌上人們會講許多好玩的事情,更重要的是,還能吃到許多好吃的。

從來了人世就一直待在這山頭上沒見過大世面的花離雖然神情依舊是平時的樣子,但顧閑影依然能夠感覺到他的期待。

顧閑影牽着花離的手,兩人不多時就到了劍閣之中。

今日劍閣無人,縱然白羽劍宗已沒落許久,但昔年的威望猶在,祭劍大典仍是整個天底下最重要的盛會之一,所以各方世家老爺也都趕來參加,葉歌夏蘊等人早早地就去跟自家人會合了,其他弟子和長老也都在迎接不斷趕來的各方掌門。

劍閣也早已被佈置過一番,顯得格外莊重整潔,遠處已經有喧鬧聲傳來,從劍閣的窗戶望去還能夠看到不斷攢動的人影。花離站在窗口,看着那處禁不住喃喃道:“好熱鬧。”

“是啊,每年也就只有這時候最熱鬧了。”顧閑影一邊回答花離的話,一邊在內殿角落的箱子裏翻找着東西。

花離將視線自人群挪開,回身問顧閑影道:“你在找什麼?”

顧閑影正好從箱子裏翻出一身衣裳,牽起來看了看才笑道:“這是祭劍大典時我要穿的東西,不過放了一整年了,有些舊了。”

白羽劍宗整個宗門服飾以白色為主,所有的弟子服皆是白色,顧閑影給花離找來的衣衫也是白色,就連掌門蘇衡所着衣衫也是黑白兩色,然而顧閑影手中的這身衣服卻並非花離所見慣的雪白,而是紅白間色。

花離微微驚訝,顧閑影已經拎着衣衫偏過頭笑道:“我先換上衣裳,你替我看看?”

見花離點頭答應,顧閑影也沒有多言,反正劍閣大門緊閉也沒人會進這內殿來,她便逕自脫了外衫開始換衣。花離見狀連忙捂着臉轉過身去,背對着顧閑影似乎滿身都是慌亂。顧閑影覺得這般逗他十分有趣,笑意怎麼也止不住,故意道:“不是該捂眼睛嗎,你怎麼捂臉?”

花離連忙將眼睛也捂上。

顧閑影其實不過只換了外面的衣衫,並未花上太多時間,她換好衣衫將花離拉回身來,毫不意外的見到了花離漲紅的臉。她假作沒有看見,也不去揭穿,只含笑問道:“這身怎麼樣?”

白羽劍宗的祭劍大典歷來皆是由輩分最高的那人來主持,從前是顧閑影的師父,後面是許多長輩,等到後來變成顧閑影,就再也沒有換過。三百多年間總是顧閑影,不論是顧閑影還是天下人,似乎都已經習慣了。

顧閑影所穿的這身衣服是許多年前的樣式,多年來雖然重做了數次,模樣卻是沒什麼變化,依然古樸莊重,顧閑影平日裏穿一身素白淡然寧靜,如今着紅白在身卻更襯眉間英氣,這是花離從未見過的模樣。

“還能看嗎?”顧閑影張開衣袖,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向來不在意衣着打扮的白羽劍宗太師叔祖擰着眉第一次認真考慮起這個問題:“這身樣式會不會有些舊了?”

花離剛剛自怔愣中回過神來,連忙搖頭道:“很好看,阿閑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顧閑影聽見這話禁不住挑眉看他,唇角笑意明顯了幾分:“你也會說謊了。”

花離模樣認真,甚至因為顧閑影的這話而有些着急了起來,“不是說謊。”

然而顧閑影卻不信,她撫過花離臉頰,失笑道:“可是最好看的人分明是你自己啊。”

花離不爭氣地又紅了臉,他驀然發現似乎從上次在梨花樹上要過獎勵之後,兩人這般啊的肌膚之親就多了起來,連帶着自己臉紅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顧閑影抑制着唇角笑意,便要收回手,“好了,不逗你。”

她知道花離麵皮薄,不能嚇着他總要一步一步來才是,反正面前這個人是她的,他們還有很長的日子。這些天來,她越來越這樣篤定,她已不會再患得患失,相信了自己總能守住這個人。

但顧閑影卻沒料到,就在她抽回手的時候,花離卻倏地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依舊落在花離的臉上,花離的手就覆著她的手背,夏日裏花離的皮膚涼意愈發明顯,她詫異地看着花離,才見那人小聲道:“像這樣……逗我,沒關係的。”

顧閑影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倒是花離放下了麵皮豁出去一般用蚊蚋似地聲音道:“多幾次,我總能習慣的。”

這番話實在不是顧閑影所能想像得到的,胸中淌過柔和暖意,顧閑影覺得自己每多看這人一眼,都能夠看到他越多的好,每多相處一刻,就越覺得無法離開他,這樣的人簡直叫她想將人藏起來藏到誰也看不見的角落才覺得最好。

顧閑影感覺着心中那道如清泉濾過的暖意,本能地俯身在他頰邊親吻道:“這樣能習慣嗎?”

花離的身體明顯僵了一瞬,卻沒有要躲的意思,顧閑影正要再說些什麼,卻忽地聽見花離輕細的聲音,輕得險些讓人以為是幻覺,他道:“可以的。”

顧閑影被這三個柔軟的字眼震得心裏一燙。

然而此時喧鬧聲又傳了過來,這次是樂聲,慶典似乎就要開始了,這種大事自是耽誤不得,顧閑影強迫自己收回心神,這才道:“好了好了,我們快去吧,你不是想看看慶典上都有什麼好東西嗎?”

花離點點頭,兩人正要離開劍閣,顧閑影卻突然又道:“對了,還忘了一點。”

“一點?”花離不解問道。

顧閑影點了點頭,指着眉心:“這一點。”

看着面前的花離,顧閑影提議道:“你替我在這裏點一粒硃砂吧。”

花離明白了顧閑影的意思,當即答應下來,顧閑影扭頭便要去四處翻找硃砂和筆,花離卻一把拉住了她,搖頭道:“不用,就這樣點就好了。”

“就這樣?”顧閑影正要詢問,花離已經對她伸出一指,他本就與顧閑影靠得極近,如今伸指之間立即便觸到了顧閑影的眉心,顧閑影只覺得那處被花離指尖觸到的皮膚分明是冰涼的觸覺,卻沒來由地讓她感覺灼熱發燙,好似神魂都在這一瞬燃燒起來。

然而花離很快便收回了手,顧閑影後知後覺,揉了揉眉心有些驚訝的抬起頭來,“好了?”

花離輕輕“嗯”了一聲。

顧閑影連忙轉身去找鏡子,劍閣裏面本就不是住的地方,自然沒有鏡子這種東西,顧閑影翻了片刻乾脆自牆上拎下一柄長劍,鏗然聲響中,劍鋒出鞘,銀亮劍光晃過內殿,雪白劍刃也倒映出了顧閑影的容顏。

她看到自己眉心之處,方才花離指尖所觸的地方,燎着一枚精緻的赤色紋路,如火,如灼。

顧閑影霎時抬眸望向花離,花離有些不確定顧閑影的神情究竟是何種情緒,他只得試探着問道:“可以嗎?”

“我很喜歡。”顧閑影便又眉眼彎彎笑了起來,一把抱住花離,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末了還擺着一張正色臉用花離上次的說法道:“嗯,這是獎勵。”

·

兩個人磨蹭這一陣子,去往大殿廣場的時候祭奠已經要開始了,各方人馬都到得差不多了,顧閑影雖然從不離開白羽劍宗,但身為白羽劍宗太師叔祖,名氣自是極大,在整個天下各門各派中也算得上是輩分最大的那種,一旦到了廣場便是各家爭先上前拜候,顧閑影一一含笑回應,倒是眾人在見到她身側的花離之後面色不解各有疑惑。

有的人是去過清霧洞的,自然曾經見過昏睡的花離,只要見過花離,便萬不可能忘記他的模樣。而更多的人卻是沒有見過他的,於是眾人紛紛猜測起花離究竟是顧閑影的什麼人,素來獨來獨往的顧閑影身側何時多了這樣一個人。

好在花離如今也不是剛醒過來時那般模樣,習慣了白羽劍宗眾人的視線,如今倒在人群中心被各方視線觀察,已經沒有了原來那樣的緊張,他一路跟着顧閑影到了白羽劍宗眾人的位置,這才發覺戚桐長老與嚴天舒嚴長老都已經落座,只是掌門蘇衡不見了蹤影,劍閣弟子們也不知去了何處。

“蘇衡椅子都沒坐熱就跑去青嵐宗了。”似乎看出了花離與顧閑影的疑惑,戚桐一面低頭喝酒一面搖頭調笑。

顧閑影頓時笑了:“看來寧玖果然來了。”

戚桐但笑不語,過了會兒才道:“幾個小傢伙回自家位置上了,我們不用管他,他們在那邊有人照顧,我們坐下吃喝便是。”

花離與顧閑影在戚桐身邊不遠處坐下,整個場中世家與門派皆個有位置,白羽劍宗身為東道主自是擺在最前,後面依次排下,而就在廣場的最中央處,如今正留着一道畫滿陣法的空地,便是待會兒要開始祭劍的地方。

場中眾人席地而坐,面前小桌上佳肴美酒應有盡有,遠處還有鼓瑟吹笙,花離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不由看得微微怔愣,然而卻不知道旁人看他卻也正看得愣神。花離的容顏在場中很快就吸引了眾人的視線,過了片刻,便見葉歌身後跟着葉家家僕,緩緩走了過來。

葉歌今日穿的並非弟子服飾,總不離身的輕劍不見了蹤影,一身的錦衣華服更顯得少年身份尊貴,事實上葉歌雖然年少,但以葉家的身份,這天下誰也不敢對他稍有輕視。倒是白羽劍宗的眾人見慣了葉歌在山上練劍的模樣,對他如今的樣子十分不習慣。

這時候夏蘊也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夏家少主收拾打扮之後與平時披頭散髮胡亂收拾的憊懶模樣大不相同,看得人險些要認不出來。他先是裝模作樣的對顧閑影花離躬身頷首,這才轉過身盯着葉歌上下看,滿臉好奇地打聽道:“你的劍呢?一會兒祭劍大典後面有各派弟子比試,你去不去?”

葉歌看了一眼身後跟着的下人,以眼神命人退下之後,這才皺眉道:“在我爹面前我不能碰劍,你一會兒最好連提也不要提。”

夏蘊吃了一驚,就連顧閑影也聽出了問題來,出聲問道:“葉家家主不知道你要參加碧霞峰大會的事情?”

葉歌沉默片刻,搖頭:“他不需要知道。”

眾人頓時明白,葉歌從一開始就是瞞着葉家家主在練劍,且在碧霞峰大會之前,他都不會讓人知道這件事情。眾人沒有多說,氣氛不知為何沉重了幾分,正在這時大典便要開始,遠處蘇衡不知何時從青嵐宗的地方回來了,正在人群中喚着師叔祖,顧閑影將花離交給戚桐,這才轉身朝着人群中央處的陣法行去。

花離視線未曾自顧閑影的身上挪開,其他人也跟着往那處看去,見了蘇衡與顧閑影低聲交談的模樣,夏蘊忍不住問道:“戚桐長老,都說掌門突破境界修為大成,掌門現在究竟是什麼境界?”

戚桐遠遠看着蘇衡,端着酒杯眯眼道:“他啊,走了大運生死關頭連破兩境,現在已經到了真觀境。”

“真觀境?”夏蘊乾脆在旁邊坐了下來,連忙又道:“真觀境是什麼境?”

戚桐面上表情難言地看了夏蘊一眼,似乎覺得孺子十分不可教,倒是葉歌在旁邊替他對夏蘊解釋道:“真觀境是上三境,分別是泰定、止戈、真觀,如今實力在上三境及以上的,整個天下也只有百來人,能夠上真觀境的,更是寥寥無幾。”

“就是很厲害了?”夏蘊被嚇了一跳,連帶着神情也興奮起來。

戚桐好笑着道:“你只需要知道,這天底下現在能打得過蘇衡的修行者,不超過十個。”

夏蘊連忙問:“那太師叔祖呢?”

戚桐涼涼道:“太師叔祖一個能打他兩個。”

夏蘊驚叫起來:“差那麼多?!”

戚桐攤手道:“高手之間的高下很難解釋的,上一層境界就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台階,跟從前不可同日而語,你還小,將來見的人多了就明白了。”

兩人聊到這裏,卻見葉歌始終將視線落在一旁的花離身上,夏蘊連忙問道:“那花離前輩是什麼境界?”

聽見夏蘊這問話,就連戚桐也是神情變化一瞬,事實上自從那次花離出手救下蘇衡之後,眾人便已經知道這位花離前輩絕不會是普通人物,但若要說花離實力究竟到了什麼境界,就連戚桐也無法判斷出來,所以不光是夏蘊,戚桐也對這個問題十分好奇。

似乎是感受到了眾人的灼灼視線,花離抬眼與之對視,卻猶豫道:“我不懂你們說的境界是什麼意思,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境界。”

“不知道?”夏蘊怎麼都沒料到會是這麼個答案。

他還要開口詢問,戚桐卻適時將他給攔了下來,搖頭道:“行了行了,別問了,大典都快開始了你還不回去?”

經過戚桐這麼一提點,夏蘊回頭一看,眾人果然都落座到了自己的位置,夏家和葉家的人都已經尋了過來,夏蘊這才不甘不願地跟着下人往夏家的方向去,而也等到夏蘊與葉歌離開之後,戚桐才不緊不慢看了花離一眼,眼底是藏不住的震驚與疑惑。

這天底下的修行者都有境界之分,但有些特別的存在卻是沒有這種分別的,那些人被這人世稱作是——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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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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