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鳳凰歸巢（五）

白刃的家在距離總局不太遠的一座山上，也是率屬於總局的地盤，是專用來安置契約者和妖獸的一座山。

這裏風水很好，山高水清綠樹成蔭，花花草草之類的都不少，空氣清新到和森林都沒什麼區別，裏面走一段距離就能看到一座屋子，有兩三層的白色洋房小別墅，也有四合院之類的園林建築，還有洞窟，樹屋，等等明顯是給妖獸居住的地方，隨着兩人邁步走過，裏面不時竄出來一顆巨大的蛇頭，或是虎頭獅頭等等動物，不時往這裏看上一眼，看見白刃的時候微微的往後瑟縮一下，等見着白刃身邊的蒼瀾，頓時就像見到什麼洪水猛獸，“哧溜哧溜”幾下就鑽進去了，順便還不忘把洞府的結界給閉上了。

有幾隻鳥兒或是水生的魚蝦等浮遊在空中想過來打招呼，蒼瀾隨意的揮揮手，“一邊去，現在沒時間招呼你們。”

小魚小鳥們揮着翅膀擺着尾巴，清脆的鳴叫幾聲，紛紛散開了。

白刃好奇的問他，“你認識他們？”

蒼瀾一臉高深莫測，“我是屬冰的鳳凰。”

白刃點點頭，“我知道，水禽。”

蒼瀾側頭看他，眯眼。

白刃訕笑，“我知道，冰也是水的一種狀態，你既屬冰，那便可掌水，又是鳳凰，可掌空，所以會飛的和會游的都屬於你的下臣，對嗎？”

蒼瀾點頭，“在那時，鳥是屬於鳳凰族掌管，水是屬於龍族的地盤，貿然出了我這麼一個異類，說鳳凰又不是屬火，說龍更談不上，偏偏我的實力足以稱霸一方，做一方皇者，統管御下，我不肯臣服於他們，這兩族也不想我分他們地盤，自是視我為眼中釘，那些妖獸有臣服於我的，也有敵對我的，他們五族終歸勢力龐大，御下妖獸數不勝數，那時候，可沒少給我找麻煩。”

他想到什麼，微微笑出聲來，“你雖然是火鳳凰族的，可因為從小待在我身邊，你更親近於我，那時候，只要見到有妖獸欺負我，你就會撲上去用火燒他們，呵呵，我那時的實力已經凌駕於所有妖皇之上，這世上又有誰能欺負得了我，只有你這小傻子，不管其它妖獸有多強大，只要它們對我不懷好意，你就撲上去恨不得咬下一塊肉來。”

他說著，笑容漸漸的淡下來了，搖了搖頭，輕聲道：“只是你畢竟是火鳳凰族的，成長之時需要到火鳳凰族地里的火炎泉經受洗禮，不然就會有性命危險，你那時不肯去，我只好把你扔出洞府，強迫你去那裏，你每天在那裏撞結界，撞的渾身血淋淋，我差點忍不住要抱你進來，後來，你就被聞訊而來的鳳凰族人帶回去了。”

白刃有些心疼，“那之後呢，你自己就一個人過？”

“嗯，差不多。”蒼瀾神色淡淡的，有一種看透世事的滄桑，“偶爾有一些小鳥小魚之類的小妖過來投靠我，看我住在那麼大一座冰山上，也熄了心思，在冰山下給我供了座廟，香火一直很鼎盛，後來，你逃出鳳凰族的族地，三番五次過來找我，每次都撞的血淋淋才被鳳凰族給撿回去，我不能見你，但凡我見你一次，以鳳凰族多疑的心思，必然會對你產生嫌隙，你用火炎泉怕是會受到限制，我一直在等，等你成年不需要火炎泉了就去接你，就這樣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至那次顧淩重創世界樹，你突然拿着世界樹的本源來找我。”

“一直阻擋着你的結界那次沒擋住你，你把那顆本源混在食物里讓我吃了下去，之後我就陷入了沉睡，等再醒時，有小妖告訴我，五妖皇正在以族內子嗣為祭擺設陣法祭煉天地，不知要做什麼，等我趕過去，你已經……”

他忽而頓住了，停了很久才輕輕的說：“後來我把那五隻妖皇都殺了，之後被顧淩用鳳凰花為陣設法困住了，再後來，我掙脫陣法，吸收了所有鳳凰花的本源，一舉晉到妖神之境，找了個地方，布下結界沉睡到現在。”

白刃沒說話。

也許是心神震蕩的太厲害，他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光是聽着蒼瀾說著，他心口都彷彿被什麼東西緊緊的攢住了，悶疼悶疼，有一種喘不過氣的壓抑感，就好像他曾經真的不顧一切想要回到一個人身邊，可那個人始終不理他，他很難受，很委屈，他想問問他，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拋棄我了，我那麼那麼的想你，每時每刻都想回到你身邊，你為什麼不見我？為什麼……

可他問不出口，就像喉口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也許是悲傷到極致，已經幾近於失語了。

“白刃隊長。”

一列貨車從山道上開過來，最先一輛停在他們面前，司機探頭從車窗里伸出來，笑道：“又出外勤了？”

白刃恍恍惚惚的回過神來，看着面前一列的貨車，勉強擠出一個笑，“是啊，老黃，又給妖獸們喂吃的呢？”

司機苦哈哈的一笑，“是啊，這不才剛剛早上么，得把老祖宗們的早餐準備好了，也不知怎麼了，今天妖獸們都躁動的很厲害，東邊那條兩尾蛇今天脾氣不太好，多要了兩倍的食物，害我們又得多跑一躺。”

白刃微微一笑，“辛苦了，你們也不容易。”

司機嘆口氣，“唉，也是習慣了，剛開始那會每天心驚膽戰就怕它們會吃我，幹了五六年下來，也沒見哪只妖獸會真的傷人，還得多虧你們每天維護這山裏的秩序，才讓它們這麼聽話，其實最辛苦的還是你們吶。”

兩人在一邊互相說著話，這邊蒼瀾忽而開口，“怎麼？那些妖獸的一日三餐還得你們負責？”

司機這才看向他，其實他剛剛就看到這個人了，只是覺得他身上有一股很獨特的貴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所以一直不太敢看他，這會兒這麼一看，頓時就驚艷到移不開視線了。

白刃聽他問話，很耐心的解釋道：“是啊，它們需要吃東西，但我們又不想讓它們吃人，只能每天供給它們食物，其實最好的辦法是讓它們自己化形出去打工，哪怕是搬磚也好過混吃等死，但我們這裏目前沒有一隻妖獸可以以絕對力量把它們鎮壓下來，就算是妖王級的S級妖獸也只能讓它們不傷人不搗亂，再多的就做不到了。”

蒼瀾挑眉，神色有點冷，“這山裡一千八百二十五隻妖獸，都要你們每天一日三餐的供養？”

司機這會兒也回過神了，一聽這話頓時就苦了臉，“這其實還算好的，大半都是魚蝦鳥雀之類自己能在山裏找到食物的小型妖獸，真正需要吃東西的妖獸不到一小半，其中大部分也是吃過一頓飽飯後就睡了，不是一日三餐都要放到跟前，但最難伺候的那幾隻，今天要那個珍品，明天要那個珍品，這不剛西邊山頭那隻虎妖死活要吃大熊貓的，大熊貓那是能吃的嗎？那可是我們全國人民的寶貝疙瘩，誰吃跟誰拚命！我正準備和白刃隊長說說這事呢，每天光吃飯也不賺錢，還要挑食，唉，要我說啊，還不如弄到動物園去晾一晾，那可是頭很漂亮的白虎，門票錢肯定翻倍，也算值了今天的飯錢了。”

蒼瀾饒有興趣的挑眉，“動物園可以賺錢？”

司機點頭，“可不是么，這一山的妖獸哪個不是同類裏面的佼佼者，去了動物園，動物園門票肯定翻倍，話說白隊長，您母親不是京城最出名的那個私人動物園山海動物園的園長嗎？可以試試把一些妖獸弄過去打工吧？”

白刃嘴角抽了抽，想說若他敢這麼說，這些妖獸指不定會集體爆發呢，從來都是它們參觀人類，什麼時候輪到人類參觀它們了？可他話到嘴邊還沒說出口，一邊蒼瀾笑着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

這個世界發展太快，這些妖獸需要學習太多的東西，不然融入不了這片世界，妖獸們沉睡太久有了惰性，自然不願意花費大工夫去學這些，好吃懶做一塌糊塗，沒有足夠的力量鎮壓，它們是絕對本性不改的。

蒼瀾摸摸白刃腦袋上柔軟的頭髮，笑着點頭，“它們馬上就可以出去打工了。”

話落，他身上忽而燃起一束耀眼而明亮的冰藍色火焰，火焰騰空而起，一層看不見的結界瞬間籠罩整座山脈，下一刻，半空響起一聲鳥類清脆悅耳的啼鳴聲，藍光暴漲，一隻上百米長的巨大冰藍色鳳凰舒展開華美的羽翼，仰天長嘯：“唳——！”

一股極為龐大的威壓從它身上散了出來，瞬間籠罩整座山脈，山裡所有的妖獸被那股磅礴浩瀚的威壓猛地壓趴在了地上，弱一點的甚至都快暈過去了，威嚴充滿着冷意的聲音從高空落下，帶着一股毫不掩飾的殺機，“爾等速來山頂集合，一刻鐘不到者，那便永遠不要出來了。”

這話落下，威壓猛地散去，鳳凰翅膀一扇飛向山頂，與此同時，山林里響起無數聲屬於猛獸鳥雀之類的咆哮聲，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向著山頂方向急竄而去，那身影怎麼看怎麼帶着一股驚慌恐懼的味道。

司機目瞪狗呆的看着天空中的鳳凰，張嘴結舌半天才擠出幾個字，“鳳……鳳凰啊！”

正想拉身邊的人說幾句話，再一看，哪還有白刃的身影？

白刃隨着那群雞飛狗跳的妖獸們奔上山頂的時候，山頂最頂上一棵樹已經被壓到地里去了，露出頂端一小叢綠色的樹冠。

冰藍色的鳳凰看看他，再低頭看看樹，有些心虛，“忘記控制體重了。”

白刃：“……”

鳳凰果斷無視他，華麗麗一扇翅膀，看着它面前匍匐顫抖的一大堆妖獸，眯了眯鳳眼，沉聲道：“從現在起，沒有人會給你們送任何吃的。”

底下一群妖獸“嘩”的一下抬起頭來，臉上滿是濃濃的驚愕。

然而沒有妖獸敢反對，面前這隻鳳凰的威壓太過強大，比以前那些妖皇的威壓還要龐大不知多少倍，它們沒那個勇氣去反駁。

鳳凰一看沒妖出聲，滿意的繼續道：“身為堂堂妖獸，竟然如此墮落，是什麼讓你們以為可以堂而皇之的找人類要吃的？自己有手有腳卻不出去努力，憑白墮了妖族的威名，現在吾以妖神/的名義下第一條妖令：住的地每月按佔地收租金，吃的東西自己掏錢買，至於哪來的錢……”

聲音驀然冷到霜風雪月，“自己想辦法賺去，但凡偷摸槍殺劫掠騙錢等一切違反人類社會秩序的行為，本神讓你們真正的一睡不醒！”

它猛地一扇翅膀，掀起一陣龐大的風力，“現在，滾吧！”

霎時一片雞飛狗跳聲響起，慘叫哀嚎聲連續不斷，活像是死了親人是的哭嚎。

一隻狐妖邊跑邊和身邊的狼妖抱怨，“聽說現在人類社會要那個什麼文憑啊，要不我變一個出來？”

狼妖唾棄的看它一眼，夾緊了尾巴嗖的一下跑了，邊跑邊丟下一句，“你傻啊，妖神陛下剛剛說了，但凡違反人類社會秩序，讓你一睡不醒！不要命了！”

一隻蝸牛一邊慢吞吞的挪一邊哭嚎，“我沒手沒腳可不可以不打工嗷嗷嗷！”

它腦袋上一條金魚飛過去，一尾巴扇在它殼子上，鄙視道：“想被凍冰塊？”

蝸牛頓時哭的更大聲了。

一大群妖獸哭爹喊娘的跑走了，原地就只剩下一鳳一人大眼瞪小眼。

鳳凰扇扇翅膀把身形縮小，恢復成普通孔雀差不多大，聲音略微有一點愉悅，“你看我這樣可以去動物園嗎？”

白刃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去動物園做什麼？”

鳳凰理所當然的仰起腦袋，“賺錢給你交租金和伙食費。”

白刃：“……”

一隻鳳凰蹲在動物園供人參觀？

抱歉他不想被上面那群大佬們用口水給噴死……

他扯扯嘴角，哭笑不得道：“我養你。”

鳳凰搖搖頭，“那怎麼行，吃人手軟。”

白刃露出一個略有些傻的笑，“我心甘情願。”

是的，他心甘情願，他願付出自己的一切，來養這隻鳳凰。

這一次，他不會再給他推開自己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