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還不上車?
賀威銘原本已經準備轉身離開,聽見他的話,不禁慢下了腳步,懷疑地重新扭身看向他:“你說什麼?”
時逸直視着他的雙眼,把自己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我說,我想見見嫌疑人,那個女的。”
賀威銘皺了下眉:“如果你也只是跟那些熱心網友一樣,想在這裏幫小志出氣,那就不必麻煩了,我們會好好調查,給他一個公道。更何況,案件審理期間,除了律師以外,任何人都不許跟嫌疑人見面的。”
時逸實在是對這些專業性知識知之甚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只能求救地朝着譚將看了過去。
譚將的眼神依然沉靜,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想多了,時逸居然覺得自己從中看到了幾分安撫的意味。
這……一定是他想多了吧?
譚將的視線移向賀威銘:“你要相信賀隊的辦案能力和速度,既然現在案中案都帶了出來,相信賀隊很快就能給我們關心案情的群眾一個交代的。”
時逸石化地看着他,不不不,這位老師,你在群眾中那絕對是鶴立雞群的一個存在。
剛才時逸說的那幾句話尚且有玩笑的意味在,而同樣語氣的話在譚將嘴裏說出來,也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不自覺地就帶上了許多嘲諷。
賀威銘這件案子被一件兇器絆住好幾天,本來就憋屈,現在聽見他這語氣,頓時被噎得一股氣憋在胸口,差點吐血。
眼看着他脾氣又有些上頭,老劉趕忙一把摁住他,小聲提醒:”賀隊,處分,處分!“
賀威銘硬生生憋出來一抹笑:“當然,畢竟有譚大影帝這樣的熱心群眾在,給我們的調查提供了許多幫助,歡迎你們隨時監督。”
話都是好話,不過,這剛剛說完話就甩手走人的態度實在是有待商榷。
老劉看他走遠了,才充滿歉意地對着他們拱了拱手:“兩位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賀隊這人就是性子直點,其他真是沒得說!這案子把他也氣得不行,前兩天那孫桂才一翻供,他脾氣沒摟住還把人給打了,剛背了個處分,要再出點兒事,估計他這隊長也直接都給抹了,你們就大人有大量,別跟他計較。”
聽完劉警官的解釋,時逸對那個鼻孔朝天的隊長倒是有了幾分改觀。
回去的路上,他還由衷地讚歎了兩句:“這個賀威銘人設還真有些像是刑偵劇里那種衝動且正義的重案組長,人也挺帥,你們小女生應該都會喜歡吧?”
時逸說著,轉過頭去看向後座的小陶。
小陶立即渾身僵硬。
她偷眼看了看面色冷得更冰山一樣的司機,乾笑着回應:“會……喜歡……嗎?我覺得整天在譚老師身邊獃著的人,應該會對他這種免疫吧?譚老師不比他帥多了?而且人設這種東西……譚老師在每個角色里那不都是切換自如嗎?”
這份保命答案簡直可以打滿分!
時逸聽完他的話,又扭頭看了看身邊開車的人,不由得贊同地點點頭:“這倒是,任誰在譚老師身邊待久了,眼光也不知不覺就提高了,賀威銘這種的,也就能迷惑迷惑普通小女生,我們小陶檔次不同。”
小陶看着譚將那平緩起來的臉色,不由得長長地舒了口氣。
她覺得自己真是個小機靈鬼兒。
誰知道時逸倚回到椅背上,又憂國憂民地嘟囔着:“這要是跟他在一起待久了,對象都不知道怎麼找。”
小陶擦了把冷汗,合著您還需要擔心對象?你對象不就在旁邊開車嗎?
時逸因為兇器的事一直都沒怎麼睡,現在心情一放鬆下來,在車上顛簸了沒多大會兒,就歪着腦袋睡著了。
譚將在半路上突然停下車來,小陶看見他這動作,不由得有些疑惑。
而譚將卻突然抬頭看向了後視鏡。
小陶下意識地把眼閉起來,一副同樣睡熟的樣子。
前座也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小陶悄悄眯着眼向前看去,只見譚將居然輕手輕腳地探身到時逸身前。
不是吧?這麼勁爆?譚老師竟然連偷吻這種事也做得出來嗎?
小陶的眼睛不由得睜大了。
誰料到時逸的椅背卻突然往後滑落下來,他人也從坐着變成了躺着姿勢。
小陶防備不及,驚愕的眼神一下對上譚將的目光。
譚將:“……”
小陶:“……”
這大概是他們兩人這輩子最尷尬的時刻。
小陶僵硬地對他笑出來:“這樣睡確實舒服多了,譚老師人真好,呵呵。”
時逸好像是被譚將剛才的動作驚擾到了,皺着眉咕噥一聲,一副睡不安穩的樣子。
小陶趕忙識相地在自己嘴巴上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車廂里再一次恢復寧靜,只能聽見微微的引擎和車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譚老師沉默地坐回去,重新系好安全帶,發動了汽車。
這種迷之尷尬一直持續了一路。
只不過小陶看着躺在副駕駛座位上呼呼大睡的時逸,又忍不住感慨,沒想到譚老師這樣的人談起戀愛來也這麼溫柔體貼,這讓她也不禁升起了一些戀愛的衝動。
可是緊接着再看看時逸的顏值,她的衝動又在瞬間退卻。
這……要想有個又帥又體貼的男朋友,可能首先得讓自己有逸哥的顏值吧?
這條件真的太難了!
唯一遺憾的是,出於現實情況考慮,小陶期待中的譚老師公主抱熟睡中的逸哥這一幕並沒能實現,到了酒店之後,她不得不把時逸叫醒了。
不然這照片要是被拍下來,就算是再來一宗命案一恐怕也拯救不了他們之間的緋聞。
嗯——或許現在已經不能被叫做緋聞,這地下戀情分明是實打實的,小陶同志如是想。
時逸在車上睡了也沒多久,可是醒了之後又一次神采奕奕起來。
他十分自覺地直接回了譚將房間,找出小同愛親生父母的聯繫方式,一時之間又有些犯難。
“你說,他們要知道同愛這些年來吃了這麼多苦不說,現在還已經……那得多難過啊?”
時逸是個孤兒,從懂事起,就一直在孤兒院裏獃著。
他一直希望自己的走失也只是一場意外,也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的親生父母也有一天能突然出現,告訴他,這些年來,他們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
甚至當初去參加選秀,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自己能讓更多人認識,這樣說不定,他的親生父母也一樣能把他認出來。
只不過這種幻想卻一直都沒能實現。
所以,看到這麼一對自己想求都求不來的父母最後卻要面對這樣一個結局,時逸心裏真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譚將看着他失落的模樣,難得出口安慰:“警察會聯繫他們的,這件事就不需要你了。”
時逸猶豫了下,還想反駁,譚將又一次開口:“可以悄悄幫忙,沒必要親自出面,他們跟牢裏那一對不一樣,知道自己的孩子出了這樣的事,他們恐怕也根本不想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中。”
對於真正傷心的人來說,無關人士的過多關心其實也無異於在迫使他們一次又一次地撕裂自己的傷口,久久不能痊癒,他們更需要的是安靜療傷。
時逸看着他,感慨地點點頭:“其實譚老師你挺有人情味的。”
譚將:“……”
時逸:“……那個,我是說,你人好,這是誇你,真的。”
最好是。
說起來也真是慚愧,以前時逸賺的錢雖然也不少,但有許多都捐給了孤兒院,再加上後來他車禍之後,又是手術又是植物人的,非但把積蓄花了個一乾二淨,甚至還欠下一大筆醫藥費。
要不是一個匿名粉絲幫他付了錢,現在他估計都還在醫院裏扣着呢。
時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打聽出了那個粉絲的匯款賬號,拍這部電影提前拿到的一半片酬也基本都被他打進了那個匯款賬號里,現在真的是囊中羞澀,就算是想要給同愛爸媽什麼物質上的幫助,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事實證明,賀威銘還是有一定辦事能力的,收到他們的線索之後沒兩天,就已經通過走訪迅速確定了作案工具,又連夜攻破了那男人的心理防線,膠着了這麼幾天的案子,就這樣迅速地解決了。
而儘管他們沒有聲張,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是如此受矚目的一件案子,沒過兩天,兩件案子有關聯的消息就已經在網上傳開了。
發現被虐殺的這個可憐孩子居然還是從他親生父母身邊偷走的,網友們簡直怒不可遏,對那一對惡毒夫婦的討伐聲不絕於耳,甚至在網上發起了請求判他們死刑的簽名活動。
本來就有很多人對同愛爸媽流浪找孩子的事很同情,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也有些人自發地想要組織眾籌,好早日幫他們走出陰影,可沒想到,原本一直都巴望着能通過網絡找到孩子的這對夫婦卻就此在網上銷聲匿跡了,任網友們如何表達自己的善意,他們也不肯再出現,唯一一個不肯死心的人終於找到人,也就只帶回兩夫妻唯一的回應。
“同愛已經走了,我們不想再以他的名義給大家要錢要東西,這樣做不是跟那對禽獸一樣了嗎?同愛看到會傷心的。”
這麼簡單的幾句話一發出來,跟那一對禽獸形成了如此鮮明的對比,網友們動容之餘,也確實不忍再對他們多做打擾。
時逸看到這個結果,心底也不由感慨。
案子進展順利,他們電影的進度也一點都沒有拉下,時逸雖然戲份少,可因為那幾場水下的戲要放在最後拍,所以遲遲沒能殺青,一直跟譚將拖到了最後。
說來也巧,他們殺青的第二天,同愛的案子也恰好開庭審理。
時逸從劇組回來,就得在喬錚這兒蹭住,第二天一大早,就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在喬錚還沒醒的時候溜出了家門。
誰知道剛下樓,就看到馬路對面一輛車的車窗搖了下來,小陶在裏面對他猛揮手:“逸哥,這裏這裏!”
時逸驚奇地跑過去:“小陶?你怎麼在這兒?”
小陶指了指駕駛座的位置:“不只是我,還有你家譚老師。”
時逸:“……”
他怎麼聽着這個稱呼有點奇怪?
他從小陶打開的車窗里看過去,只見他家譚老師還在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半點理他的意思都沒有。
不過他還是屁顛屁顛地趴在窗口對着譚將的方向開口:“我還以為你們會直接去法院。”
因為這件案子影響巨大,聽審名額也有限,他們也是走了點後門才申請到的聽審證。
小陶笑眯眯地回答:“哪能啊,譚老師特意繞了個大圈過來的。”
譚將的嘴角抽搐了下,終於回過頭來:“還不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