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沈西風對鍾
木板長度不到五十公分,很難容下兩個大男生同時站立,最穩妥的方式是兩人側身,同時換腳。
在踏上對方的木板后,保持平衡,再收回自己的腳,這樣木板才不會劇烈晃動。
地面上的教官也是這樣教的,他見空中的兩人停了下來,忙用手圍成個喇叭高聲指導着。
可是,沈西風明顯不打算這麼做。
“過來,我扶着你。”
他側過身,留了一半的位置給鐘意。
沈西風扶着對方的腰,就要往自己這邊帶,嚇得鐘意一個後仰,忙伸手推拒他,連聲音也不同於平日的志得意滿:“別使勁,木板要撞上了!”
“你過來!”沈西風的語氣裏帶着不容拒絕的強硬,“我扶着你你還怕嗎?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鐘意對上沈西風的眼睛,看到了對方眼裏的堅定和沉着,這極大地安撫了他的恐懼。
他咬着牙一挺身,踏上了沈西風的那塊木板。
過來以後,鐘意才看見沈西風為了給自己騰位置,一隻腳竟然是懸空的。
“不怕了吧,”
兩人幾乎是臉貼着臉。
沈西風的手牢牢圈着鐘意的腰,微微低頭,帶着笑意道:“不管遇到什麼情況,哥一定不會讓你有危險。這點信心,你大可以有。”
鐘意沒心情跟沈西風吐槽自從遇到他之後就沒有好過。
被他緊摟着,鐘意的鼻尖都快湊到碰到沈西風下巴了,呼吸間全是他身上的味道。
這人每次出門見客都會噴男香,多用木質調,配合他本身的氣質聞起來非常溫暖。
但現在不是貪戀這點溫暖的時候。
鐘意錯開臉,伸出手想去夠下一塊木板的麻繩。
被沈西風看見了,摟着他腰的手臂緊了緊,迫使鐘意看向自己。
沈西風逼問道:“聽見沒?哥跟你說話呢。”
“嗯……”
這次連許雲也注意到了,底下眾人把脖子都快仰斷了,仍不見這兩人分開,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他倆在上面幹嘛呢?抱着談戀愛嗎?呵呵呵……”
這一串‘呵’還沒說完,他就看到萬帆一幅“我就知道”的表情,若有所得地沖他點了點頭。
而旁邊的秦雯則是眯起了眼睛,一臉深思。
CP粉們也看到了,頓時炸了窩。
“誰有望遠鏡,望遠鏡!這麼遠完全看不清!”
“我艹,我的長焦鏡頭被收了!背了那麼久,結果沒拍到這個!好想死啊~~~”
“這一對可逆不可拆,不管是誰主導,請大膽些,再大膽些!”
許雲聽見這些,急得腦門兒直冒汗:
“別,別瞎猜啊你們!其他人我不敢說,我們老么可是清白的,清白的啊!”
清清白白的老么此刻被人圈在懷抱里,彆扭得要死。可惜又不敢下腳去踹人,只能儘可能地扭着身子,想要掙脫對方的魔爪。
“你再不放手,這繩子就要斷了!”
沈西風在地面上可不敢這麼放肆。
這會兒他倆在空中遠離人群,鐘意臉上又帶着平日裏難見的慌亂,心中那股作惡的心思就怎麼也壓不住了。
他俯身吹了吹鐘意的劉海,吹得鐘意直眯眼睛還不敢輕舉妄動。
沈西風戲謔道:“要不要來一個Ijump,youjump?哥抱着你,咱們享受下自由落體的快感?”
鐘意嚇得猛地抬起頭,就見沈西風一幅看好戲的嘴臉,心裏頓時騰起了憤怒的小火苗。
他用頭不輕不重地撞上沈西風的下巴,趁他吃痛之際,閃身過到了下一塊木板上。
因他陡然的離開,兩人踩踏的木板頓時失衡,起了劇烈的晃蕩,嚇得沈西風好一陣手忙腳亂。
“是youjump,Ijump。”
鐘意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末了終於忍不住罵了一句:“沒文化,死學渣!”
沈西風眯着眼瞪了瞪鐘意倔強的背影,轉身蹭蹭蹭地走到了弔橋終點。
“第一局,紅隊勝!”
鐘意從弔橋下來時,面色有點蒼白,畢竟他是個不習慣輸的人。
紅隊隊員紛紛上前安慰,許雲更是快把他的肩膀都拍塌了,“好樣的小子!很好很好!隊長做不到的,你做到了!”
秦雯正在系安全帶,轉過頭對鐘意揮了揮拳頭:“鍾小意你開了個好頭!等着姐去碾壓他們!”
“姐,對面可是個男的。”萬帆好心提醒着秦雯。
秦雯抬頭看了看紅隊做準備的人選,輕蔑地挑起了眉,頗有大殺四方的傲氣:“一千米都跑不過我的手下敗將,算什麼男的?”
事實果真如秦雯所言,她一上弔橋就馬不停蹄地往前沖,把弔橋晃得跟遭受了八級颱風一樣,嚇得對面那紅隊隊員蹲在木板上不敢動彈。
下面加油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催促着那名隊員。
對面的隊員勉強站起身,顫巍巍地走了七八塊木板,秦雯就已經在眼前了。
“雯、雯姐,我們,我們要怎麼通過?”那男生見秦雯殺氣騰騰的,聲音都開始發抖了。
秦雯眯着眼睛沖他一抬下巴:“退回去,或者被我踹下去,選一個。”
這有得選嗎?!
男生一邊抖着腿轉身往後退,一邊對着下面噓聲不斷的隊員訴苦:“雯姐是boss級的,惹不起啊!”
於是,紅隊棄權,而惹不起的boss雯姐給藍隊拿到了兩分。
鐘意在得知還可以棄權時,差點憋出了一口老血。
*
三輪項目過後,就是吃午飯的時間,也是第四輪比賽:野炊。
這一項沒危險,可難度絲毫不比前幾項低。
一口大鐵鍋,簡單的油鹽醬醋,加上大米蔬菜生肉。
一群城裏長大的孩子,就得利用這些資源給自己做出能吃的飯菜來。
隊員們圍着鐵鍋吵了半個小時,終於根據做飯次數分出了工種。
炒過菜的當主廚,下過面的去做飯,叫過外賣的打雜洗碗。
如此分工明確,資源調配得當,聽起來頗有條理。
然後真正開始動手時,才知道一群五穀不分四體不勤的“高材生”們,能生出多少狀況。
光是找柴火生火就整了半個小時,好容易淘米下了鍋,又都不知道水米比例該是多少。
他們的手機不在連個度娘也查不了,只能估摸着放,其結果就是一隊煮成了稀粥,而一隊則得到了鍋巴。
做菜環節更是險象環生。
先是紅隊的切菜切到了手指頭;接着藍隊的去溪邊洗菜時看到了蛇。
兩頓吱哇亂叫后,鍋里的水沒控干就開始下油,那油花噼里啪啦地濺出來,又惹了一頓鬼哭狼嚎。
鐘意抄着手站得遠遠的,當他看到隊員們把掉在地上的食材撿起來,吹一吹便下鍋時,就打定主意要餓上一頓飯了。
沈西風洗了一條魚,路過鐘意身邊,給他一肘子,“等會來喝魚湯,這是哥唯一拿手的菜。”
鐘意轉過頭,把他上下一打量:“你還會做菜?”
“呵!”沈西風稚氣地一搓鼻頭,“哥可是窮孩子出生,做家務一把好手!”
說著,沈西風把那條剖好洗凈的魚展示給鐘意看:“瞧瞧,裡外都處理得很乾凈,絕對符合你的衛生標準。”
鐘意笑了笑,沒答話。
好不容易,兩隊的飯菜都做好了。
教官先過來挨個試吃,從他精彩紛呈的臉色看來,那菜的味道應是一言難盡。
直到他嘗到了紅隊的那鍋魚湯,先是不經意地喝了一小口,咂摸了幾秒,又喝了一大口,然後指着魚湯道:“這個湯,我給滿分,不,加十分!”
紅隊這下沸騰了,一個個歡呼雀躍,拿着碗筷就往那鍋魚湯撲了過去。
沈西風站在鍋邊,眼明手快地搶了一碗,高舉過頭頂,沖遠處的鐘意喊道:“快來啊!再晚,連魚骨頭都沒了!”
因為洗菜做菜的緣故,他把衣袖挽到手肘處,一上午的拓展早把他精心抓出來的髮型弄沒了影。
沈西風的頭髮橫七豎八地支棱着,臉上還東一塊西一塊蹭得有鍋底灰,完全沒了電視上的明星樣,只是個愛笑愛鬧的大男孩。
這樣的沈西風,讓鐘意無法拒絕。
他走了過去,剛從人潮里擠出來的沈西風,忙把手裏的湯遞給了他。
鐘意喝了一大口,在對方殷切的注目下綻開一抹微笑:“的確不錯,快趕上你媽媽的水平了。”
沈西風高興得直搓手,忙示意他趕緊喝完。
鐘意又喝了幾大口,舔舔嘴唇,把碗遞還給沈西風:“你自己不喝嗎?”
“喝啊!”說著,沈西風一仰頭,把碗裏剩下的湯一飲而盡。
鐘意頓時一幅被雷劈過的神情,指着那碗,僵硬地說:“這是我吃過的……”
沈西風對鍾·小潔癖·意不以為然,他聳聳肩道:“內褲都穿錯過,還在乎這個?從裏到外,我都不會嫌棄你的,放心吧。”
“操,什麼時候跟你穿錯過!”
維持了大半天的涵養,終於在此刻徹底爆發,鐘意飛起一腳踹開了沈西風,開始追着對方滿場跑:“你家阿姨放錯了我是不是都給你還回去了?哪裏穿錯過!”
沈西風舉着空碗抱頭鼠竄,邊跑邊辯解:“我哪知道,反正我從來不看!錯了就錯了,我不會嫌棄你小的……啊——你真下手啊!”
鐘意一臉肅殺,周身騰起熊熊殺意,他特別要面子,何況旁邊還那麼多人聽着呢!
鐘意臉上都開始泛紅:“早該好好教訓你這個口無遮攔的東西了!剛才在弔橋上還知道趁火打劫了?”
沈西風見鐘意真火了,忙往人群里鑽,東躲西藏,最後兩人乾脆像貓捉老鼠一樣,圍着大鍋轉圈。
沈西風雖然躲得狼狽,嘴上可沒停過,“鐘意意我告訴你,熟歸熟,亂說話我一樣告你誹謗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我劫什麼了?哦,劫了個色……哈哈哈哈!”
“哐當——”一隻碗越過鐵鍋朝沈西風飛去,被他險險躲開,砸到了腳邊。
沈西風低頭一看,不可置信地驚呼:“鐘意意你怎麼能破壞公物呢?這碗是屬於訓練營的!賠錢,教官記得找他要錢啊!”
這次換秦雯疑惑了。
她抄着手旁觀了這兩人打架的全過程,轉身問萬帆:“你們男生,表達友誼的方式,就是互相毆打嗎?”
“啊?”萬帆正搶了塊紅燒肉,囫圇嚼了幾口吞下,才道:“有病嗎我們?誰沒事打打殺殺的啊,一點都不和平!”
“萬帆!!”許雲在鐵鍋的另一頭怒目圓瞪:“你都吃幾塊了?剛才那是最後一塊紅燒肉,也被你搶了!你看看我們隊還有多少女同學都沒吃到?!”
“但我覺得你們男生就是相愛相殺的種群啊,不然你看……”
秦雯還在試圖跟萬帆探討有關男生的身理知識,絲毫沒發現許雲已經氣沖沖地走到了他倆面前。
“屁個相愛相殺,你看我跟我們老大關係多好,從來不會……”
話音未落,許雲就一肘子撞開萬帆,“滾去吃青菜!守在鍋邊就跟個黃鼠狼一樣,聞見肉香就下筷!還讓不讓別人吃了?”
“嘿吃塊肉怎麼地了!我人瘦又正長身子,需要大量蛋白質和脂肪!”
萬帆把胸脯一挺,看準許雲碗裏的半塊排骨,筷子一伸就給撈了過來,“嘿嘿嘿嘿,謝謝老大啊!”
“你給我還回來!!”許雲衝天一怒,氣壯如牛地開始追萬帆,那架勢,就跟推土機似的,連地面都快要震動了。
秦雯忙抽身退出風暴圈,遙遙沖萬帆比了個大拇指:“Thanks,Igetit.”
*
午餐結束后,兩隊搶菜搶得最多的被罰去洗碗。
其餘的人有十五分鐘休息時間,大家紛紛去存包點取回了手機,打開各種軟件查看信息。
沈西風半天沒碰手機,100%的電量掉到了47%。
三十幾個未接電話,上百條微信留言,自滑屏解鎖后,簡直像出籠的喪屍,你爭我奪地搶着要進入他的視線。
他往下滑動着看了看,發現成哥也給他打了兩個電話。
再看微信里,成哥說他選的第二首歌曲的原唱今晚在寧州,有時間可以跟他見面。
第二首歌,就是4月18日晚上播出的那一集。
沈西風當即一個電話回撥過去,得知公司跟那位原唱歌手聯繫后,對方表示願意抽空聽聽沈鈺改編的這個版本。
不過只有今晚有時間,明天早班機就要離開寧州。
他看了眼遠處已經在為水上項目做準備的鐘意,又看了看時間,猶豫了幾秒,最後說:“那你現在到山腳等我,我即刻返程。”
掛了電話,沈西風朝鐘意走去。
下午的第一個項目是水上搶灘,鐘意一邊站在竹筏上練習划槳,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紅隊隊員抬杠,看上去正樂在其中。
沈西風含笑站在旁邊瞧了會兒,才把他叫到面前來:“我下午要趕着回寧州,現在就得走。你跟同學們一起回來吧,我讓司機把你送回家。”
鐘意怔了怔,問:“這麼急?你過來就只玩了半天……”
“很滿足了。”沈西風伸手揉了揉他的頭,“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了,等高考後,我再請全班出去玩。”
“去玩吧。”他把鐘意推進人群,自己轉身跟組織者萬帆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營地。
剛走出去沒多久,就聽見鐘意追了上來。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鐘意還拿了兩支礦泉水,遞了沈西風一支,擰開自己的喝了一大口,“剩下的我也不想玩了。”
說話時,鐘意微微有些氣喘,估計他是一路小跑着過來的。
加之活動了一上午,鐘意平時稍顯蒼白的臉頰浮出淡淡紅暈,鼻尖上還有細密的汗珠,整個人從裏到外都散發著青春的味道。
沈西風咬牙忍了忍,沒忍住,側頭湊到鐘意耳邊問:“怎麼,捨不得哥?”
鐘意平靜地瞥了他一眼,又轉頭平視前方,淡道:“你自己能走過這段路嗎?”
從營地回酒店的山道,是在山中穿行,道兩旁全是參天大樹。
這會兒雖然時值正午,可陽光被密實的樹頂遮了一大半,透下來的光影都不甚明亮,再加上山風時不時地一刮,頓時讓沈西風咽了下唾沫。
“早,早上來的時候,沒這麼嚇人啊……”沈西風不自覺地往鐘意身邊靠了靠,再要有個風吹草動,他就要牽人手了!
“來時那麼多鮮花圍着你,當然不嚇人。”
鐘意沖他背心拍了一掌,“走吧大明星,現在鮮花都沒了,就我這棵草陪着你,別嫌棄。”
他倆的動靜驚動了草叢裏覓食的鳥,陡然展翅,撲稜稜從兩人面前掠過。
沈西風三步並作兩步跳到鐘意身邊,死死將他摟住:“草比花好草比花好!哥就喜歡草啊~~別推我,我是不會放手的!死了這條心吧鐘意意!不要跑啊,帶上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