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章 變革

79.第七十九章 變革

此為防盜章,全文購買既可即時看到最新章節。“就和左邊系成一樣,右邊。”滕瑩指點他。

“好么,我覺着吧,你頭上這兩個大揪揪,特像在你腦袋上種了兩顆仙人球。”周遙說。

“周遙你討厭么~~~”滕瑩扭頭,皺眉,又一笑。

女孩求助男孩辦事,再用這種發聲腔調說“討厭么”,基本上就是對這個男生有好感了。陳嘉一直關注周遙的身影,奚落似的瞧了他一眼。

“主要是,你腦袋上又沒有刺,就好像這個仙人球還被拔光了刺。”周遙補充道。

滕瑩是個很甜的女生,很乖的,也讓周遙氣得,在教室里以小碎步追逐,周遙抱頭趕緊躲。這群學生當時應該還沒有開始看瓊瑤連續劇,不然就要一串小粉拳拳打在周遙同學胸口上了。

“我錯了錯了,我錯了么!”周遙笑着道歉,被女生滿教室地追着。

他就是長得乾淨,招女生喜歡,其實說話特別垮。他平時跟陳嘉也是經常損的,絕對也沒便宜了陳嘉。

陳嘉在遠處甩出一個鄙夷他的眼神:呵呵。

他們此時還在學校的大教室里,進行最後的準備,所有人忙得熱火朝天,緊張而混亂。他們副校長和大隊輔導員都來了,指揮學生換服裝呢,音樂老師和美術老師是主力,他們音樂老師周玲正在親自給陳嘉同學化妝。

女孩兒們的妝基本都化好了,都非常的好看。穿上紅白色彩對比強烈的演出服,青春可愛,朝氣蓬勃。

男孩兒排在後面,還沒輪到呢,只有陳嘉是老師重點倒飭的對象,因為陳嘉站在最前面,評委和觀眾都看得賊清楚啊。

陳嘉被塗了粉底,撲粉的時候直接嗆着他了,喘不上氣來,後仰着直躲。

“老師,我對粉過敏。”陳嘉說。

“別動啊,還有眉毛呢,還有嘴唇。”周玲老師很認真地化。

“老師別……嗯……嘴就別化了么。”陳嘉微微皺眉,真不習慣這樣擺弄,不習慣別人摸他臉。

“周老師,您還可以給他刷一下睫毛呢,用睫毛膏刷!”周遙說。

“你還挺懂這個啊,周遙?我一會兒就給他刷睫毛!”周玲老師如遇知音,瞅着周遙一樂。

周遙很懂啊,他經常見他媽媽早上出門前的化妝程序。他媽媽在學院裏還會有演出活動呢。

陳嘉已經用白眼兒翻他了。陳嘉說:“老師您別都用完了,給周遙留點兒粉和口紅,他就喜歡。”

“周遙不用。”周老師很認真地看了一眼,“他白,他滿臉自帶的都是0號粉底。”

陳嘉“噗”了一聲,想笑但憋住了,酷酷的,臉上一抖能抖出一簸箕的白/粉,弄得周玲老師都多看了他幾眼。有些類型的男孩子,還是挺耐看招人的。

教室里亂成一鍋粥了,時間來不及了,趕鴨子似的排隊上車。

人群的邊緣、教室的角落裏,周遙拽過陳嘉:“哎,你,老漂亮了。”

“把‘老’去掉。”陳嘉道,“漂亮就是漂亮,‘老’還能漂亮啊?”

兩人對望了一會兒,化了妝而身穿華服的陳嘉,和平常穿背心大褲衩的垮樣兒,真的太不一樣。這人穿過蘋果綠毛衣和雞/屎/黃褲子么?不存在么!過往的不良印象全部消除,周遙已經不記得這傻小子以前什麼樣兒了。

沒人顧得上周遙,都沒有老師給他倒飭臉。他上台時要站在最後排的角落裏,長得靚仔有屁用,誰注意看他啊。

“我幫你化。”陳嘉忽然說。

“我不用,我就天生麗質我好看。”周遙說,“化妝就化你這種長相特別困難的。”

“滾蛋。”陳嘉一笑,愣是不生氣,從旁邊拿了一盒香粉,就照着剛才周玲老師的技術,有樣學樣。

周遙不由自主地就湊上臉,儘管對陳嘉的化妝技術毫無信心,這是要在他臉上刨地翻土吧?

陳嘉就是輕輕撲了幾下粉餅。

不會弄,怕給周遙化難看了,就稍稍撲了幾下。很輕,很輕的。

周遙嘴唇勾起些表情,突然安靜而乖巧,不垮了。

陳嘉長相困難?……一點兒都不困難,很帥的。

“嘴?”陳嘉又往那個大化妝箱偷摸地翻,找老師的口紅。

周遙迅速給對方指點了一款顏色不那麼俗艷的唇膏,適合男生。

他都不知應該張開嘴還是趕快把嘴閉上,因為陳嘉離他非常近了,雙眼有神盯着他的臉。口紅塗在他嘴唇上,那感覺很像用手指撫摸他,讓他的心臟靜止了好幾秒。鼻子嘴都不會呼吸了,蠢得直接把自己閉氣了。

“好看么?”他一笑,問陳嘉。

“嗯。”陳嘉點頭,盯着他。

“哎,你知道你現在這臉像什麼?”周遙迅速又找回狀態、原形畢露,“周玲老師原來不會是學國畫的吧?呵呵,陳嘉就你現在這臉,你就是那個工筆重彩的畫兒里,那些美人兒……哈哈哈……”

“要紅臉蛋么?”陳嘉面色一冷,手持腮紅粉撲轉過身來。

“我錯了。”周遙縮着脖子往後躲,無恥地求饒,“陳嘉大爺我錯了……我、我不要紅臉蛋……”

那天的比賽,具體過程周遙反而記不清晰了,總之就是坐在觀眾席上經歷了漫長等待,前面十幾個學校都上台演完了,然後就輪到他們了。一群紅白相間的鴨子嘚嘚瑟瑟地列隊進場,一個個走路僵直,都緊張極了。

周遙站在最後一排的台階上,一動不動,保持統一表情的傻笑,他的目光就落在陳嘉后肩上……

陳嘉的聲音是穿透了大禮堂上空的,從第一句“KleineKinder,kleineSorgen,

undeinHausvollSonnenschein”,就太亮了。

聲音是直接從頭頂出去,嘹亮地往上走,讓全場瞬間安靜。那一刻,周遙像騰在半空的雲霧裏,很舒服,很美好。他都快找不到自己的中音部合聲調子了,他本人就一直特美特傻地飄在雲里……

之前其他幾個學校的輔導員,已經在議論,機床廠附小的合唱團,領唱竟然是個男生。

絕大部分學校合唱團的領唱都應當是女生,曲目也就大同小異難出新意,很多歌曲一晚上被唱了好幾遍,觀眾都聽膩歪了。

機床廠附小派出一位男生領唱,就意味着,這個男生一定很會唱。

這樣年紀,都是業餘的,唱功技巧都談不上,全憑嗓音天賦出類拔萃。好的男童聲出場,就是打穿一片,橫掃一片,可以唱得純正,高亢,富有力量美,又帶點兒清純xing感,沒法兒比了。

副歌的合聲部分都唱過去了,就到最後的高/潮升華部分,陳嘉再次張口。

他們音樂老師在最後設計了一個很得意的彩蛋,不過癮地給親兒子又加了八句,就是同一影片里,德國童星海因切唱過的《兩顆小星星》的高/潮部分。那個曲子極美,出口就直擊人心。

ZweikleineSternestehen

amgroenHimmelszelt.

Siewerdenmitdirgehen

wohlindieweite,weiteWelt.

ZweikleineSternesind

meinallerletzterGru;.

Oh,denkanmich,

wennichfortgehenmuss

……

前排評委老師們都動容了,沉浸在青春激揚的歌聲里,許久之後才開始鼓掌。觀眾也用力地鼓掌。

歌本身就特別好,唱得也帥,真的很好。

陳嘉哪會講德語啊?就是被老師摁着頭必須學會,念得可磕磣了,最後學會總共十幾句歌詞,夠用就行了。

陳嘉的背影從一片烏突突灰濛濛的背景色中跳躍出來,映在周遙眼膜上,紅衣白褲色彩張揚,腿老長了。

他那時候很不合時宜地想起前兩天,倆人去廠里大澡堂洗澡。

他們用了瞿連娣的那瓶“蜂花”洗髮水,玫瑰紅色的。陳嘉洗澡,每次就帶這一瓶,不帶護髮素沐浴露,嫌麻煩,這瓶紅色“蜂花”就是洗護三合一的人間瑰寶呀。

周遙又弄了一身泡沫,陳嘉說,“我媽多心疼啊?用掉這麼多,你是喝的么?”

“那你就直接開水涮唄。”周遙說。

“你有那麼臟么?需要塗那麼多泡沫?”陳嘉說。

“我乾淨所以才能起泡,真的,”周遙笑,“弄你身上都搓不出泡來!”

他一巴掌揮出去,一大片泡沫甩到陳嘉胸口上,然後又襲臉,再把泡沫弄到陳嘉臉上……陳嘉真的很容忍他放肆,站在一片水帘子裏,滿臉泡沫很無辜地瞅着他,竟然就沒還手揍他……

倆人結伴去過大澡堂好多次了,每次都這樣打打鬧鬧再罵罵咧咧的,沒事兒。

他以前也沒有仔細觀察過對方的身體,沒有那種意識。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看,大約,就是看到陳嘉穿起紅色夾克和雪白長褲的領唱禮服。

看過一個人穿衣服特好看,才會想要研究這人脫了衣服什麼樣兒。假若是不感興趣的人,男澡堂子裏那麼多光/腚的,誰有心思把每個人都扒拉着pi股縫兒看。

……

最後結尾處的那段歌詞,周遙查書查到了中文譯本,是這樣的。

遼闊的天空上,掛着兩顆小星星,

它們將隨着我,一起去遠征去遠征。

小星星它替我,留下了最後的問候,

但願你能,把我記在心間。

……

他把詞都背下來了,平時自己走路上廁所洗澡時候也隨口唱。雖說他嗓子不如陳嘉,但是兩人一起唱歌的感覺真好。

在少年宮舉辦的校際比賽嘛,友誼第一,重在攙合,所以獎盃發得特別多,搬出來擺滿一桌。

評委給他們合唱團打了很高的分數,一等獎一下子評出仨,其中一個就是他們機床廠附小。當然,二等獎和三等獎好像也都有三個,比賽真不吝惜發獎盃,幾乎每個學校都有份。

最佳聲樂領唱之類的,還評出六個,在台上站成一大排。

陳嘉就是那萬花叢中的唯一一顆大帥草。被拎出來領獎的領唱選手,只有他一個男生。

下台以後,周玲很親熱地胡擼了一把陳嘉的頭:“今天表現真好!唱得特好,特別好!”

陳嘉被摸頭了,一笑。大概也是平生頭一回被老師摟着誇獎呢,周玲就是誇他誇得最多的了。

坐在大巴車上返校的路上,大夥可高興了,所有的人,同學,老師,大隊輔導員,都是歡快的,洋溢着笑容的。就他們大隊輔導員,常年耷拉着一張人到更年期越活越不滋潤的臭臉,在校園裏每回揪住誰就是“你紅領巾呢?”“見着升旗怎麼沒敬少先隊禮?”“扣你們班分啊!”,這回都心花怒放了,誇同學們唱得好、陳嘉唱得好。

“那,您給我們班加班分么?”周遙開始討分兒了。

“陳嘉他們班,可以多加班分。”大隊輔導員笑着點頭了。

“陳嘉就是我們的人!”周遙在大巴車裏舉起拳頭一吼,吼得身旁有人伸手想捂住這個小賤嘴。

“別捂我嘴,我還在說話呢。”周遙扭頭看身旁的人。

“說完沒有?”陳嘉也看他。

“老漂亮了你!”周遙笑得純真,真的很快樂。

陳嘉大爺只用眼神微微一示意。

周遙心領神會,義正言辭地改口:“牛/逼大了!”

兩人相視一笑,周遙伸手撥弄陳嘉禮服上斜搭的“最佳領唱”綬帶,把金黃穗子撩過來……再撥過去……

撥攏的是胸口上那一把穗子,還是撥的人心?

陳嘉上手就捏他后脖子窩,倆人湊頭扯來扯去鬧了一會兒,臉都快嘬上了。大巴車的座椅很高,一排是一排,他倆在這一排座位里無論鬧什麼,坐後面的老師和同學也看不到他們。

周遙回過頭來,坐正了,抹了一下唇邊口水,心跳有點兒加速,從心尖一點洇開一團濕潤的茫然。

陳嘉也坐正了,鬆開周遙。坐他們前排的女生滕瑩,這時恰好扒着椅背回頭看,人靚聲嬌偏偏沒帶眼色,說:“欸?陳嘉你臉上,你有個口紅印兒呀?!”

周遙低頭,他不小心的,也不是故意的。

陳嘉沒有說話,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蹭哪了,伸手就把口紅印子抹了,沒留什麼痕迹。

廠門口的大爺每天推着自行車往來,車後座綁着個大刺蝟似的繃子,上面插滿誘人的冰糖葫蘆。大媽推着竹篾小車在樹底下避風,夏天賣冰棍冰壺,冬天就改賣油紙包着的小雞蛋糕,還有切好的一小塊一小塊關東糖,五毛錢能買好幾塊,特別耐嚼。

工廠里有些人員已經放假,更多的工人仍在車間裏堅守崗位,不站到除夕前最後一班光榮崗絕不懈怠脫崗,絕不擅離職守。

周遙跟陳嘉那時候,就經常溜達進他們機床廠裏面,專揀那些犄角旮旯沒人管的地方,瘋玩兒。

職工踢野球的黃土地大操場沒人管。

車間廠房空曠的樓頂沒人管。

工廠後身高聳的磚砌水塔,那地方也可以偷偷去玩兒……

別的孩子都在地面上玩兒,他倆就敢在廠房大樓頂上瘋跑,比着二十五米衝刺。放眼望出去,頭頂就是廣闊的藍天,地上奔跑的屁孩子在他倆眼中都化作一群渺小而庸碌的螞蟻……奔跑的慣性有時候讓周遙幾乎衝出樓頂邊緣,好像就要衝出去了,渾身血液都燃燒起來,張開雙臂就要自由落體了。他突然剎車,鞋底往後搓着坐在地上,心跳劇烈,那種狂野的感覺特別刺激。

陳嘉每次都能沖在他前面,比他跑得還快,在幾乎衝到房頂邊緣的時候突然往他這邊靠過來,跟他並排剎車。

陳嘉可能是怕他真剎不住,從兩層樓頂掉下去,所以每次都靠過來,手臂帶他一下,然後摟了他回來。

周遙有時帶個足球過來,跟陳嘉在樓頂平台上踢球,有時也邀唐錚一起踢球。

“唉我說,陳嘉你這一大腳又把球踢樓底下去了!又得下樓撿球!”唐錚抱怨。

“不然就我們倆在樓頂上踢,”周遙說,“你就在底下負責撿球然後幫我們扔上來!”

“去你的吧!”唐錚噴他。陳嘉笑了……

他們仨人還在廠區里玩兒“抓人”的遊戲。

抓人,其實就是捉迷藏。但不是小小孩玩兒的那種,眼前就巴掌大一塊地,那樣兒一拐彎就找見了,沒意思。他們玩兒的是大孩子的很野的捉迷藏,自行划道,東起一車間廠房,西至三車間廠房,北面從水塔開始,南至食堂小廣場,這一大片地方,隨便你藏。

互相發現了蹤影,就撒丫子開始瘋狂地奔跑,窮追猛打,被抓到就慘了就要被“埋了”。

經常是周遙和陳嘉倆人去藏,唐錚在後面抓他們。唐錚那時個子就很高,家裏窮成那樣兒吃穿不濟,卻發育成個大高個兒,弔兒郎當地甩着手臂在廠區溜達,四處尋么,進城打劫似的,大聲吆喝:“周遙——陳嘉——你們倆忒么的快出來!”

“快給大爺我滾出來帶上年貨和糧食,繳槍的不殺啊,讓我找出來把你們倆……”

唐錚那句“把你們倆燉了”還沒說完,陳嘉和周遙貓在食堂菜站裏面,對着地上一大盆一大盆的鹽水泡海帶,正琢磨中午打哪個菜,吃不吃這個海帶燉白肉啊?

“贏了給一張甲菜票的?”陳嘉瞅着周遙。

“你就能贏我啊?”周遙說,“看咱倆誰先被抓。”

“你小短腿,甲菜肯定我的。”陳嘉是不知不覺開始話多的。

“我還腿短?!”周遙瞪眼,“裁縫給我做褲子我褲長二尺八好嗎。”

“今天乙菜不會就是燉海帶疙瘩吧?”他又突然一臉驚恐地瞪着那碩大的鋼種盆,那裏面泡發得讓人毫無食慾的大塊海帶。“不行不行,珍貴的甲菜票老子得留着過年!”兩人綳不住都樂,陳嘉說“你輸了你就喝這個鋼種盆的海帶湯。”

陳嘉對廠區地形更熟,每次帶着周遙四處躲藏,然後躲在後勤的消防器材倉庫里。

暴露目標被發現了,廠區角落裏就爆出“嗷”的一聲,驚弓之鳥瘋狂地奔跑逃竄,陳嘉從二樓消防樓梯上面“嘭”的就跳下去了,然後回頭,周遙緊跟着也利落地翻越欄杆,躍下去,幾乎撲到陳嘉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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