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 掙扎

75.第七十五章 掙扎

此為防盜章,全文購買既可即時看到最新章節。音樂老師周玲正在跟着廣播做操呢,眼神隨着走:“哎鄒老師,你幹什麼去啊?”

“我去個學生家看看。”鄒萍說,“我們班陳嘉又沒來上課。”

“陳嘉又沒來?”周玲也追過來,“出事啦?”

“我這不就是擔心有事兒么……”鄒萍沒好意思說,她也有第六感的,她第六感每回都目標特准。

“你趕緊的騎我車去!”周玲跟着跑向校門口,順手把自己自行車從車棚里推出來。

鄒萍說,你比我快,你先騎着車去!周玲說,我不認識啊,這孩子家住哪?

全班四十個學生,鄒老師把每一個孩子都家訪過,家庭住址父母職業這類資料都記腦子裏,更何況陳嘉家她去過三趟,脫口而出:“就南營房衚衕,甲12號院!……進院子最裏面倒數第二間房就是!”

……

陳嘉那時,躺在溫暖的水泥地板上。他們家小平房的地面,從來沒有這麼熱,燙着他的周身。

因為他躺的地方,就離他家正中那個洋爐子特別近了。爐子散發的熱力烤着整間屋子,驅散秋天的寒氣。

就是這幾天預報里說,西伯利亞冷空氣提前襲掠北方好幾個省份,全市人民就要提前禦寒準備過冬了。而住樓房的,都要等到本市統一供暖,還早着呢,都凍着去吧!反而是住平房的佔了好處,買到蜂窩煤,扒開爐子就可以自家取暖了。

陳嘉昨天傍晚約了唐錚一起,從附近煤廠買回蜂窩煤,用板車拉回來。

他現在就烤着火。

非常溫暖,內心逐漸祥和平靜,卻又很不平靜。

他是早上想要起床的時候,就那一下,愣沒起來,發現自己手腳已經動不了了。他緩緩地從床邊滑了下去,直接出溜地上。那難受的滋味兒很無助、很荒謬卻又無可奈何,軟得整個人手腳已經不存在,像吸了一口什麼東西被深度迷醉了,眼前逐漸模糊。

從他橫卧的這個角度,看到的就是他家透着紅星兒的洋爐子,他家外間的柜子腿、凳子腿,還有,他的鋼絲小床。

陳嘉大概是那時候察覺,真操/蛋了,出事了么……他可能是中煤煙了……一氧化碳……

煤爐子弄不好確實會一氧化碳中毒的。那感覺也並不太痛苦,就是頭痛,又像深度醉酒,也像深度醉煙,人已經陷入半昏迷。只是因為外面風特別大,冷空氣強勁,從他家大門沒有封嚴實的底下那道縫,往裏面狂灌,正好往他這個方向吹。這就是家門太破四面漏風的好處,他很幸運在命運的關口趴到了地上,還能吸到門縫進來的一點新鮮空氣。

這道小邪風兒,讓他在半死不活狀態下在地上掙扎了很久,就是爬不起來,一次次地快要睡過去。

他用手指扒住地板,挪動身體,也就是讓視野里的鋼絲床腿位置稍微挪了個小角度,頭疼得終於挺不住了,估摸自己快要掛了。

媽媽呢……

他媽媽昨晚兒好像……在姥姥家多留了一晚,一家子又吵起來了,無非就是嫌瞿連娣離婚回娘家丟人了,離婚讓老人在親戚跟前多沒面子呀。陳嘉就不願意聽他姥爺無休止的嘮叨,嘮叨急了還罵人,於是就頂了一句:沒本事的人最會說別人都沒用、都沒您有本事,您多能啊,除了沒能生出討您喜歡的帶把兒的,姥爺您天大地大您無所不能!

陳嘉平時都不說話,說句話就是要梗死誰的,可砸到點子上了,把他姥爺氣得朝他扔了個醬油瓶子又吃了半盒丹參丸,氣得嗷嗷的。

陳嘉沒他媽媽那麼能忍,也沒打算忍,從姥姥家廚房順走了兩塊熱棗糕就揚長而去,一路吃着棗糕,自己就回家了。

也不知道媽媽什麼時候能回來。

覺着很對不起媽媽了……

陳嘉眼前垂着一根細長的黑色耳機線,從鋼絲床上垂下。他相當吃力地伸手過去,緩緩地,用指尖勾住那根線。

啪嗒——

耳機連着的東西終於也跟着掉下來,是周遙借他的那個隨身聽。東西就掉在他眼前,卻讓他費了半天勁兒才摸到按鍵,按下了“開始”。

齊秦的歌聲就從隨身聽里流出來,一首歌一首歌地放完這一面帶子,讓他沉浸在很美好的音樂里,沒捨得睡着,就又多挺了半小時。然而,這面磁帶終於放完了,總有曲終人散的一刻,歌聲在室內一層煙霧中戛然而止。

磁帶該翻面兒了,或者倒帶重頭再來。

但是,他沒有倒帶重來的力氣了。他突然特想念周遙,想拉周遙的手,還是很留戀遙遙的溫暖陪伴。

真捨不得。

……

哐!!!

就這時候,一聲巨響,碎玻璃渣子稀里嘩啦地拍下來了。有好多玻璃碎片都濺到他頭上、身上。

陳嘉!!!

周遙在門外大吼,聲帶都喊劈了,咋咋唬唬的。

周遙當時就是急得沒有多餘的嘴巴來罵了,想罵陳嘉為什麼把門鎖得這樣結實啊?他從砸穿的空檔伸手進來,拽了半天,愣是打不開門內的插銷。

一個不值錢的破家,就這扇門最結實,結果還讓周遙兇狠地給砸了。

一股強烈的鮮潤的冷空氣撲進來,陳嘉那腦子一下子就清醒多了,恢復了意識。門外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把他已踏進閻羅殿的那隻腳丫子,死命又給拖了回來。

周遙狂吼了很多聲,陳嘉!陳嘉!!

陳嘉都聽到了,就是說不出話,用眼角的餘光尋找周遙。

周遙打不開那門,氣急敗壞地琢磨,於是開始鑽門上被他砸開的那塊窗棱。

他就先一條腿掏着進去,再把頭和大半個身子擠進去。窗棱的邊緣,仍然殘留鋸齒狀的鋒利的玻璃碴子,讓他很疼。也就是仗着那時極瘦,長手長腳,但非胖一點兒就能把他雞兒卡那兒就過不去了,他就從窗稜子中間把自己硬塞進去。

周遙終於進屋了,把那扇破門打開。

他也嚇壞了,狠一頓拍臉和砸胸口:“怎麼了?……你躺地上幹嗎?……你到底哪兒不舒服啊……”

陳嘉恍惚地看着他:“……”

周遙問:“怎麼了?你又發燒了?拉肚子么?”

陳嘉特想翻白眼,好嫌棄,用口型很艱難地想說:煤氣……出去……遙遙出去……

他仰面朝天直瞪着周遙,那短短一分鐘,比之前的一個小時都難熬,周遙你個缺心眼兒的你快出去吧。

屋子裏確實有一層煙霧,煙開始嗆鼻子了。

“你們家這爐子,不會是,要着火了吧……”周遙嘀咕着,終於開竅了,開始把人往外拖。

他那時候真不懂,沒有用過爐子,所以很魯莽,很彪。也幸虧這一氧化碳濃度沒達到點個火星就要爆炸的程度,陳嘉已經攢了一胸口的火星兒想炸飛周遙了,就是悶着不能響。

“哐”得一聲,那破門又被撞了一遍,這回撞進來的是他們的周玲老師……

後面是跑得氣喘吁吁的鄒萍老師……

兩位老師終於來了,而且一看就明白了,這就是煤氣中毒了啊這倆傻孩子,趕快抬出來啊。

“沒瞅見那個爐子?他家燒煤的,周遙你趕緊出來,躲到院子外邊兒去!”鄒老師急着吼他。

周遙腦子還是嗡嗡響的,特別擔心:“燒煤會怎麼樣啊?”

他腦袋也開始暈,有輕微的癥狀,還好老師來得及時。

周玲急得口唇也哆嗦了,襯衫都濕透了洇出來,都是年輕老師啊沒見過,嘀咕着:“是意外吧?他不是想不開了故意燒那玩意兒的?”

“不會,我不信他故意的,”鄒萍說,“他跟他爸掀桌子砸鍋我信,想不開我才不信。沒事,送醫院就沒事的。”

陳嘉是在鄒老師的懷裏被周老師蓋上棉被,周玲還扇他臉扇了好幾個巴掌,直接把人扇腫了扇到清醒為止,就差要給他人工呼吸了。

周遙跑去居委會打的120,來了救護車。

救護車把人拉去朝陽醫院急救,上了氧氣和輸液瓶子。好在他們離這家大醫院非常近,救命都救過不止一次,值得給這家醫院的大夫送一幅錦旗感謝表彰。

瞿連娣得知消息趕回來,陳嘉已經脫離危險,沒事兒了。

她坐在病房外面的長椅上,流淚,想哭卻又不能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嚎啕大哭,不願那麼丟臉。

幸虧兩位老師幫她兒子撿條命,陳嘉要是有個什麼,她得瘋了吧。沒瘋,這日子就還得繼續過下去。

瞿連娣看着眼前樓道里的人,陳嘉的老師,大院裏的鄰居,工會過來看望慰問的蔡師傅,還有周遙……唯獨最該出現在這裏過來看望兒子的那個人,就是沒來,永遠永遠都不在。

“先好好休養幾天,沒事了。”鄒萍老師一直安慰他們,“學校缺的課你不用擔心,回頭我單獨給他都補上。”

周玲老師坐到病床前瞅了瞅:“哎呦……”

“以後你可小心點兒啊,小子。”周玲伸手摸摸陳嘉的頭髮,“今天嚇死我跟你們鄒老師了,嚇我都出一身汗!”

“你啊,你們這年紀,就跟我弟差不多大。我弟就比我小十歲呢,屬羊的比你們倆稍微大一點,所以我每天看着你們這群孩子鬧騰傻玩兒,就跟看我弟弟似的。”周玲眼圈一紅,“以後可當心點兒,養個兒子多不容易,把你養這麼大,你媽多擔心你啊……”

鄒萍老師還想叫走周遙,應該回去上課去,在病房門口瞅了一眼,猶豫,就沒說。

就讓周遙多陪陳嘉說說話,少上兩節課而已,念書真那麼重要還是孩子心情重要?鄒萍就幫周遙把額角一塊擦傷貼了個紗布。

老師們都先離開了,周遙趕緊坐到跟前:“嘉嘉。”

陳嘉安靜躺在床上,臉上蓋着氧氣面罩,眼神淡淡地飛向他。

“今天也嚇死我了。”周遙認真地說,“你當時看着可嚇人了。”

陳嘉額頭上和胳膊上還留着一些痕迹,已經淡了。之前在屋裏剛發現的時候,太陽穴和脖子上青筋突出,手臂手背上的血管也都凸起來,可能是極度缺氧造成的,看起來就很可怕。

周遙握了陳嘉沒有在輸液的那隻左手。

“遙遙我……”陳嘉望了他好久,眼神半開半合,終於好像忍不住了,“我頭疼。”

“啊,頭疼了?”周遙說,“那我去叫醫生么?”

陳嘉眼神發軟的,嘴唇輕動:“疼,我難受。”

“我知道你疼,”周遙說,“你這腦門旁邊,都能看出幾道紅線……特別疼么?”

周遙趕忙就爬到床頭,兩手蓋在陳嘉腦門上,想着抱一抱也許就不疼了。他然後又給陳嘉揉太陽穴,揉臉,手活兒完全沒有技術可言,不知怎樣才能幫對方減輕病痛,最後只能說,“疼你就抱着我。”

他在病床上抱了陳嘉。

他腦門和手上也都是創口貼,他鑽門洞的時候把自己割破了,自己都沒覺着疼。

但是陳嘉跟他喊疼,這麼熊的人都喊疼了,肯定是真疼么,真難受了。

……

一場意外,陳嘉幸運地化險為夷,沒什麼大礙。或者說,生活中這點兒芝麻小事,於他而言遠不算是挫折磨難。

而且這個一氧化碳中毒,就是他自己不小心弄的。

平房每家的爐子上面,都連接着一個煙囪,直接通向窗外。在窗戶上通常還安裝一個風斗,就是怕煙囪不暢通,從風斗能送風進來,是幫着通風的。燒煤時間長了,煙囪里總會堆積許多煤灰子,就容易堵。

陳嘉他們家煙囪,開春時候疏通過,怕進髒東西還特意把兩邊用報紙堵上。這兩天剛開始取暖,瞿連娣提醒過兒子瞅瞅煙囪通了沒有,結果呢,陳嘉還是年紀不夠辦事不牢,煙囪沒掏乾淨中間留了一團報紙,就直接把他家煙囪堵了。

後來重新掏煙囪才發現,就是那團廢報紙惹的禍,差點兒堵得他掛了。

掏煙囪清理煙灰這種事,原本,就應該是每家男人做的,不然還能指望你們男人幹什麼?但是,陳嘉家裏沒別人兒了,他就是他們家的男人。

瞿連娣那時在醫院謝過提水果過來探望的蔡師傅,謝過鄒老師周老師的大恩大德,謝過救命的小菩薩周遙同學,然後說:我明天就叫陳明劍再去一趟民政局,簽字離婚,誰都甭勸,這次一定離了讓他滾。

在這天之前,瞿連娣心裏可能還抱着一線渺茫希望,這一刻終於下定決心,什麼希望都不抱了。這世上沒個廢男人能靠得住,只能靠自己,堅決地離,從此一刀兩斷。

鄒老師當天回到學校,午飯都沒趕上吃,累得筋疲力竭坐在辦公桌前。

“孩子不是故意燒炭吧?是意外?”其他幾位老師都在議論。

“意外。”鄒萍小聲說,“我太了解陳嘉,他那脾氣,他燒了房子他也不會燒自己。就是……日子太難了,我真心疼孩子。”

其餘老師在辦公室里輕聲嘆氣,同情心疼又能怎樣,誰家日子輕鬆好過?外人能幫多少忙?

“我也挺心疼周遙的,”鄒老師話題一轉,“這孩子也是不走運,估摸又要轉學。”

“周遙又要轉哪去?”數學老師問。

“他是外地戶口,他是交錢在咱們這兒借讀的。本來說是他爸爸或者他媽媽至少有一人,這個正式工作調動肯定能辦下來,孩子的戶口學籍就能調過來了。但是我聽說的,沒辦成,關係不好弄。按說周遙他爸他媽都是多有本事多能幹的人啊,讓這事卡着。當初上山下鄉那些人,支邊支援三線的那些,一撥一撥的都想回北京,都拚命地在托關係,哪兒那麼容易辦呢?”鄒萍嘆口氣,“他媽媽已經給我打過電話,可能得趕緊再轉回去,不能留在北京了,哎……”

竟然是這樣,一群老師又開始為周遙同學唉聲嘆氣,甚覺可惜和捨不得。假若這孩子能留在北京,將來上學和工作什麼的,總還是沾點兒光吧?折騰一遍又要回去,哎,這兩個孩子,都太不走運了。

……

周遙確實不認識陳嘉他爸。他就看過陳嘉家裏掛的那張結婚照,還是十多年前照相館的黑白相片。人的模樣總會變化,會變得更成熟體面,精神氣質甚至會發生飛躍。生活里活生生的人,與照相館一張藍布前表情刻板生澀的留影,太不一樣了。

“咱倆還是回家么。”周遙小聲說。

他的手一直握在陳嘉手裏。

陳嘉低着頭,緊抱着鞋盒,視線卻是從很薄的眼皮下面直射出來,盯着前方。

陳嘉說:“我看看。”

陳嘉也仍然攥着他手,攥得很緊,以至於骨節凸出來。

結果呢,他們就沒有按照回家路線下車,跟着又多坐了幾站地。周遙把視線溜過人縫,小心翼翼地往前方瞄,隱約能看到陳嘉爸爸站立的身影,人長得瘦高條兒,玉樹臨風,從他這個角度看去,腿也很長,側面輪廓可真像啊……

他還做賊似的,遮遮掩掩地偷看;陳嘉連賊都不做,就這麼直不楞登地盯梢。

也不怕被對方看見他倆。

而陳嘉他爸就自始至終面朝一個方向,一手拽着頭頂的拉環扶手,看車窗外,跟身邊人專心致志地聊天,根本就沒有往這邊看上一眼。

售票員報了某一站站名,前方的人轉身下車了。

帝都公車上的售票員,都是本地土著,操着濃重的衚衕口音,報站名兒嘴裏永遠含着個熱茄子,就沒有一句能讓人聽明白,也不知這站名兒是報給誰聽的。別說周遙一個外地來的聽不懂,後來陳嘉說,他也從來沒聽懂過。

陳嘉“騰”地就站起來,這次沒拉周遙的手,撇下他就走!

周遙手裏一空,跟着也趕緊站起來,突然心跳加速。因為陳嘉這時眼神和磁場就不太對了,臉色冰冷一言不發。這一晃,他們好像又回到半年以前,冰天雪地里,南營房的小衚衕中……周遙是認識不同面孔的陳嘉的。

他倆就從後門跟着下車。

周遙是下車后才知道,他們坐到美術館這一站。

陳嘉爸爸和一位阿姨走在一起,一位穿襯衫長褲,另一位穿雅緻的素色連身裙、白色中跟皮鞋,並排安安靜靜地穿過車流,向著“中國美術館”大門的方向走去。

看起來非常、非常和諧,就像是校園裏並肩行走的兩位年輕老師、或者單位里熟識的兩個同事,走在大街上不會有人側目或者感覺怪異。對於周遙而言,反正他也都不熟,瞧着那倆人,就像是應該走成同路的那一類人。

但是,對陳嘉而言,那就是他很熟悉的一個人。熟也不熟的。

說“熟”是因為,那是他親爸,父子血緣毋庸置疑,長得都特像。

說“不熟”是因為,陳明劍可不僅僅是缺席了老婆生產、沒聽見兒子第一聲啼哭,在陳嘉從小到大的生長道路上,大事小事,這人就有意或無意的不斷地在“缺席”,絕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完全就甭想指望了。這個家庭就這樣緩緩地分崩離析,至親之間漸行漸遠,彼此身影已經模糊,距離也就越來越遠。後面的追不上前面的,而前面的人也不會停下腳步等待落在後面的。

那天,陳嘉就在中國美術館大門口,路邊,側柏綠化帶前面的台階上,坐了快倆小時。

午後天氣很是悶熱,在外面蹲着一點兒都不舒服。

中途陳嘉把鞋盒子遞給周遙:“遙遙你先回去吧。”

周遙很仗義的:“我陪着你。”

陳嘉說:“你把鞋拿走吧,我不想要了。”

“我拿走給誰啊?”周遙低頭瞅自己鞋尖,“我給你買的。”

“咱倆穿一個號。”陳嘉說,“你也能穿。”

“我就是給你買的。”周遙說出心裏話,“陳嘉你不用還我錢了!”

“回去就還給你。”陳嘉別過臉去,“我有壓歲錢,用不着你給我買。”

周遙中途還兩次跑到旁邊的小賣部。一次帶回來兩瓶北冰洋汽水,第二次實在忍不住了,買回兩個麵包倆人分吃了,“義利”的果料麵包。餓死小爺們兒了,飯還沒吃呢,就跑這地方蹲點兒盯梢?

他也勸陳嘉,咱倆人走吧,在這兒蹲着跟蹤你爸爸幹啥啊,陳嘉大爺?!

“一提你爸你就不高興了,那就別看了唄。咱倆悄悄回去,也別告訴你媽媽今天這事。”他說。

陳嘉不理他,說急了就讓他滾蛋了。

陳嘉一言不發沉着臉,周遙就只能蹲着不吭聲。平時心情好開玩笑動手動腳是沒事兒,但周遙一直有點兒怕陳嘉,不敢惹毛的。今天這團火球看起來要炸,他其實特別緊張和不舒服。他不喜歡這樣。

後來,那兩位逛美術館看畫展的人,鑒賞藝術品完畢終於出來了,低聲說著話。

北京的街頭,電車舞動着兩根長辮子似的過電器,緩慢地吱吱呀呀地開過去。天空陰沉沉的,像要下雨,但又擠不出一滴雨點,就這樣悶着,像一口昏黃色的大鍋扣在頭頂。

那倆人徑直去到電車站台,竟然還沒發現後面倆小屁孩兒,簡直是絕了。或者就是沒有把一個孩子放在心裏,親兒子在屁/股後面晃悠都察覺不到。

陳嘉大步過去了。

周遙渾身一激靈,咋咋唬唬地拽住陳嘉手腕:“嘉嘉!”

陳嘉頭都沒回直接甩開他手,一臉怒意和不甘,動作稍微粗暴激烈,就連鞋盒子一起甩飛到地上,不要了。

稀里嘩啦。

那鞋盒子砸在地上,就是砸在周遙心口,讓他委屈大了。

他自己蹲下去把幾乎摔散的鞋盒拾起,趕緊又大步跟上……他覺着陳嘉是不是要跟陳明劍當街打起來啊。

幸虧來了一輛電車,來得真及時。前面的人上車了,陳嘉也跟着上車,周遙也趕緊上,差點兒沒追上車就關門把他扔站台上了。

“上車買票啊……有票么,買票啊……”售票員哼哼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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