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吃飯
楊鑫一溜煙跑回家,楊文修正在煮飯。
“爺爺!”
她氣喘吁吁,激動地告訴他:“有客人要來,我把唐老師請到家裏來做客了!”
楊文修驚訝說:“你唐老師要來啊?”
“對啊,爺爺,要不要添幾個菜啊?”
“添幾個吧添幾個吧。”
楊文修連忙說:“老師來了,是要添幾個菜。你不早說,早說我就再買點排骨。”
她臉熱的緋紅,就盆里的涼水洗了把臉,用帕子擦乾:“爺爺你先弄,我去接唐老師,回來再幫你煮飯。”
楊文修說:“快去。”
楊鑫放下文具盒,把唐老師的外套放在乾淨的椅子上,小心疊放整齊,然後控制不住心花怒放地衝出門接人,不想唐頌已經跟在她後頭,走到家門口了。
楊鑫猛地打開門,一頭撞進他懷裏。
房屋地勢低,門口是一排高高的青石台階,狹窄逼仄。唐頌下來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栽跟頭。那排木門舊舊的,他剛伸手敲了敲,裏面就突然打開了。楊鑫那一記鐵頭功差點沒把他心肝兒撞破。
“當心,當心。”
唐頌被這胸口碎大石碎的整個人都震了兩下。楊鑫只感覺頭被榔頭敲了一下似的,腦子裏嗡嗡的,有點暈頭轉向。
唐頌自己都差點要心臟破裂猝死了,第一時間扶住她,着急道:“沒事吧?撞着了?是不是撞着了?”
楊鑫感覺腦花都在搖。
“沒……”
說話聲已經痛成了呻.吟。她額頭上劇痛,頭皮子好像撞青了。她按着痛處,半天不敢動:“我沒事……唐老師你屋裏坐……”
唐頌人瘦,但個子還是蠻高,一身的骨頭。她剛好撞在他胸前骨頭上,一時又羞愧又懊惱,差點沒結巴。
她疼的哆哆嗦嗦的:“我、我去給你搬椅子。”
唐頌扶着她肩膀:“別忙了,我自己找地坐,我看看你撞傷了沒。”
“沒……”
楊鑫羞愧捂着頭,不讓他看:“我沒事。”她仰着頭,齜牙咧嘴疼道:“唐老師我是不是把你撞疼了?”
“我沒。”
唐頌剛才的確疼的要命,不過畢竟是男人,一會兒緩過勁了。
楊鑫那樣子疼的不輕,唐頌關切說:“讓我看看你,是不是撞着了。”
楊鑫不好意思給他看,然而實在疼的太厲害了,只好鬆開手讓他檢查。這屋子裏光線糟糕,開了燈也還是黑洞洞的,唐頌拉着她走到門邊,撩開她薄薄的劉海,只見那額頭青了一塊,還擦破點皮。
“估計是撞扣子上了。”
他那襯衫扣子是金屬的,不小心撞上的確容易擦破皮。
“哎,怪我今天穿這衣服。對不起啊。”
唐頌有點抱歉:“受傷了。”
楊鑫臉紅說:“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家裏有紅藥水嗎?”
“沒有。”
他目光注視着她額頭,手在那傷口周圍摸啊摸的,楊鑫很不好意思,心頭像是被一片羽毛搔啊搔的,骨頭酥酥麻麻。
“沒事的。”
她縮了脖子躲開他手:“不管它,自己會好的。”
她從小不管是磕了碰了,還是貓抓了狗咬了,只要不是危及性命,從來沒看過醫生,小小的流血,都是等它自己好。窮人家的小孩都養的很糙。
唐頌卻大驚小怪:“這怎麼行,萬一感染了,還是買點葯擦一擦吧。”
“不用……”
唐頌從兜里掏出十塊錢給她:“你去藥店買點紅藥水什麼的,或者讓藥店給你包紮一下。要不我陪你去吧,主要是都去了,怕你爺爺會擔心。”
“不用。”
楊鑫連忙擺擺手:“你別擔心,我去買點紅藥水吧。”
她知道唐頌是很講究的人。衣服要用熨斗熨過才穿,洗了頭要用吹風機吹乾,破了皮要抹藥水。她從來不用那些的,但為了不讓他擔心,還是接過了他的錢,快速跑到附近的藥店去買了紅藥水。
唐頌提了凳子來讓她坐下,撩開劉海幫她擦藥水:“有點疼,裏面含的有酒精。”
“沒事。”
她低着眼睛。
她模樣已經長開了。
秀麗的眉眼,挺拔的鼻樑,薄而滿的雙唇,十分合理協調地分佈在一張乾淨圓潤的鵝蛋臉上,精緻養眼。如果忽略彼此的年紀和身份,唐頌可以站在男性的角度上欣賞這張臉。五官是少女的形狀,身上也都是少女的氣息。白T恤混合著洗衣粉和女孩子的體香,湧入鼻的一時間,讓唐頌頓生了迴避的心思。
不管是師生,還是男女,都是講避諱的,尤其是對方還是未成年的小姑娘。唐頌不便和她太親密。
“好了。”
他將棉簽放下,藥水蓋上:“晚上自己再擦點吧。”
楊鑫“哦”了一聲,站起來,將藥水收起來,髒了的棉簽扔到垃圾桶。
楊文修聽見人來了,笑着過來打了個招呼,說:“老師坐、坐,我在廚房弄飯,沒法陪客了,讓楊鑫陪你吧。一會就上飯。”
唐頌溫和地笑:“沒事,我自己招待就行,您儘管忙去吧。”
屋門打開透光。這季節,屋子裏有點悶熱,唐頌有點出汗。楊鑫忙着給他倒水:“唐老師,你喝開水還是要喝茶呀?”
唐頌說:“白水就行。”
楊鑫用紙杯給他倒了白水:“我看你有點熱,我把電風扇打開吧。”
“行。”
楊鑫打開電風扇。
她用盆,打了一盆冰涼的井水,將帕子淘進水裏,端到唐頌面前:“你洗個臉吧,出汗了身上膩,洗洗清爽點。這個毛巾是昨天剛洗過的。”
唐頌笑說:“謝謝。”
井水乾淨涼爽,洗一洗,的確舒服多了。
他用完,楊鑫把水端去倒掉。那邊飯好了,楊鑫修喊:“擺桌子。”
楊鑫連忙把桌子擦了擦,碗筷擺上桌,又去廚房幫楊文修上飯。楊文修蒸了個臘肉香腸,炒了個魚香肉絲,炒了個油菜薹,燒了個豆腐,又燒了個豌豆苗兒湯。三個人還是挺豐盛的。
楊文修笑說:“隨便弄了點小菜,別客氣。對了,要喝酒嗎?”
唐頌笑擺擺手:“不喝,下午還考試呢。”
楊文修熱情地勸飯。
唐頌夾了一塊豆腐,感覺這豆腐跟別地吃的不一樣,切成方片,兩面煎的金黃,笑問道:“這是怎麼做的?”
楊文修笑說:“這個是懷胎豆腐。豆腐片成片,中間塞進肉餡,然後在鍋里煎的兩面金黃,再勾個芡汁。有些館子裏這樣做,我也是跟人學的。”
唐頌笑:“味道蠻好。”
楊鑫說:“我爺爺很會做飯的。唐老師你嘗嘗香腸臘肉。香腸是過年的時候我們自己裝的,臘肉也是自己熏的。人家熏臘肉,只是鹽腌一腌,我爺爺不光用鹽,還用辣椒粉、花椒粉和五香粉混合著腌,熏出來的臘肉可香了。”
楊文修突然想起:“唐老師是四川人嗎?能吃辣嗎?這香腸有點辣,臘肉不辣的。”
唐頌莞爾說:“是四川人,能吃辣的。”
楊家的飲食,還是過辣。味道倒是弄的不錯,食物也乾淨,不過唐頌口味還是偏淡,吃太辣受不了。他吃得不太多,那豌豆苗湯倒是很清香,喝了小半碗。
楊鑫能吃。
唐頌就看她,埋着頭在那,一會夾塊肉,一會夾塊香腸,吃飯的動作倒是秀秀氣氣的,然而小嘴巴不停,跟黑洞似的,不過一會兒,就盛了兩碗飯。兩碗大米飯,他一個男人都吃不下,她吃完了,還喝了一碗湯。唐頌心裏就直想笑。也不曉得她吃這麼多,是怎麼長這麼瘦的。
楊文修還在那旁邊使勁勸她:“多吃一點。你怎麼才吃這麼點,又想減肥了,吃這麼一點怎麼長肉。趕緊吃,多吃點。鍋里剩的飯全是你的。”
楊鑫抱着碗,苦着臉說:“爺爺我真的飽了,真的吃不下了。”
“才吃這麼點就飽了,又撒謊。”
楊文修對唐頌說:“你看這孩子,老減肥,不肯吃飯,才吃這麼點。你是老師,你說說她。她不聽我的話。”
唐頌眼睜睜看這她吃掉了兩碗大米飯,又喝一大碗湯,聽楊文修說這話就特別想笑。全天下的老人家彷彿都一樣。
唐頌怕她把肚皮撐爆了,笑說:“她吃不下就算了吧。”
“太瘦了。”
楊文修說:“才八十斤,這麼高的個子。她爸媽要回來看她這樣,還說我虧待她。”
唐頌笑說:“還在長個子呢,瘦是正常的。再過幾年就長肉了。”
楊文修嘆氣說:“孩子可憐,以前念書住校,整天白飯鹹菜,吃了苦了,營養沒跟上。現在胖多了,她去年才七十斤,一米六幾的個子,瘦成這樣。”
楊鑫大概是聽她爺爺說這些話聽厭了,臉上有些不高興:“我去收拾碗筷了。”
“你放着吧,你老師在,你不用收拾。一會我收拾,不着急。你洗個臉睡個午覺,下午還有考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