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蘿蔔和裁縫尺
已經打聽完死者情況的王朝前來回稟:“死者叫劉三水,三十五歲,許州人士,去年年底一人進城開了這家裁縫鋪,妻兒則在許州。店裏本來有個夥計,上個月因偷布被拿個正着,劉三水欲把他送去見了官,結果那夥計半路把他打一頓后逃走,近些日子裁縫鋪里就他一個人。
鄰近這幾家鋪子的人都說這劉三水的脾氣不是很好,平常不怎麼愛和大家說話,以前他夥計沒犯錯的時候也經常對其打罵。昨晚子時,東邊酒樓的店小二親眼見裁縫鋪老闆關了門,今天清早開門的時候裁縫鋪的門已經開了,但人沒見到。今天下雨,也沒什麼客人,大家都各自忙着打掃各自店鋪,都沒太注意裁縫鋪的異狀,直到趙寒進了裁縫鋪,才發現了屍體。”
“師爺推測死亡時間在昨夜,你們要着重調查昨夜的情況。”展昭吩咐下去后,就打算去找趙寒煙,轉眼卻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就站在牆邊,冷眼看着一切。
“你不怕屍體?”展昭走到趙寒煙跟前,補充解釋一句,“才剛先生還怕你受驚嚇,讓我好生安慰你,不過我看你似乎並沒有太受驚的樣子。”
“不怕。”趙寒煙乾脆道,眼睛還在地上的那件蓑衣上。
展昭順着趙寒煙的目光看過去,疑惑問:“怎麼?”
“上一個案子也有這個?”趙寒煙轉眸,這才對上了展昭滿懷探究之意的眸子。
展昭點頭,問趙寒煙是何意。
“沒什麼,”趙寒煙見展昭沒有要走的意思,對展昭笑,“是不是奇怪我為什麼不怕屍體?廚子么,每天都要擺弄‘屍體’,有時候還要‘分屍’。”
展昭疑惑地看着趙寒煙。
趙寒煙:“雞、鴨、鵝、魚……”
展昭恍然才明白過來,無奈地搖頭笑,“敢和我玩笑?若剛剛我真以為你是什麼兇徒,抽刀就拿你,你這會兒怕是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我知道展護衛心懷俠義,明辨是非,絕不會錯殺好人。”趙寒煙解釋道,“展大人還有話要問么,沒有的話我該回去腌蘿蔔了。”
展昭回了神,點點頭,雖心裏對趙寒煙有很多探究的心思,但眼下查案要緊,小廚子又不會跑。
趙寒煙對展昭點了下頭,就和春來一起提着一筐蘿蔔離開了。
公孫策檢查現場情況后,沒見展昭,四處搜尋,瞧他一人呆立望着後門發獃,公孫策就去拍了一下展昭的肩膀。
“有事?”
“沒事,”展昭對公孫策微微笑了下,“先生,那小廚子的身份您可查過?”
“戶籍上確有其人,家也看過了,宅子雖大,卻破敗了。”公孫策問展昭,“怎麼,你懷疑趙寒小兄弟的身份有問題?”
展昭蹙眉,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只好把剛剛他們倆人的對話都告知公孫策。
公孫策聽完之後,捻着鬍子笑起來,“說得有道理,廚子和仵作確有相通之處,而且廚子還會經常把‘屍體’剖開。”
“先生,我可不是開玩笑,這小廚子不簡單。”
“我早說過他不簡單了,再說簡單的話誰敢來咱們這做廚子。”公孫策已然想通了這點,轉即發現趙寒不在了,問展昭其去向,得知她回府腌蘿蔔去了,公孫策就笑眯眯好感慨,“剛見了那麼恐怖屍體,還能惦記着腌蘿蔔,兢兢業業,你覺不覺得這一點與包大人倒是有些相像?”
展昭:“……”
趙寒煙在回去的路上又多買了些鹽。
回到開封府廚房的時候,天已經放晴。趙寒煙一眼就看到秀珠失神地坐在廊下,一動不動。
“這是怎麼了?”
“怕的,回來之後不敢一人在屋裏。”春去看着那邊的秀珠,小聲對趙寒煙說道。
“我去勸勸她,你們去把罈子洗了,用開水燙一遍。”
春來春去兄弟應承。
趙寒煙喊秀珠過來。秀珠立刻回了神,見到趙寒煙后,急忙跑過來抱住趙寒煙的胳膊,戰戰兢兢地表示害怕。
“去把蘿蔔洗完。”趙寒煙指着地上的兩筐蘿蔔。
秀珠愣。
“忙起來別得閑,就不會想了。”趙寒煙解釋道。
秀珠明白地點點頭,二話不說就去井邊打水洗蘿蔔。別看秀珠身量長得纖瘦,但手勁兒十足,扛幾十斤的東西不費勁兒,干起活兒來更是一把好手,頂得上一個男人。趙寒煙很喜歡她,不僅性子好還幹活利索,所以那麼多婢女中唯獨信任她,把她帶在身邊。
趙寒煙把蘿蔔按照大小分成了小、中、大三份,小的部分切絲晒乾,準備以後做拌菜用;中等的部分切條後用鹽腌漬,回頭再加些特別的佐料,做成爽口的咸蘿蔔;餘下最大最為爽脆的蘿蔔則就用來做醬蘿蔔。做法也很簡單,把蘿蔔切成自己喜歡的花樣,放進壇內,加入趙寒煙之前在市場上買來的精挑好的醬料,等上一兩日後就可以食用了。
弄好蘿蔔之後,趙寒煙琢磨着展昭等人今晚怕是要熬夜了,就去抓了些先前切好的蘿蔔絲用鹽淡腌。取兩斤紅豆加水放入鍋內,就用昨天搭建的臨時灶台煮豆。趙寒煙打發來旺看火后,伸個懶腰,回房去歇息。秀珠也幹完活了,累得渾身酸疼,跟着趙寒煙回屋后,粘床就睡過去了。趙寒煙瞧她睡得香,沒再想什麼兇案現場,也沒做噩夢,笑着給她蓋好薄被。她有些睡不着,就躺在榻上看菜譜,實在看困了的時候,才打個盹兒,睡了約有半柱香的工夫。
趙寒煙從房裏出來的時候,晚霞已燒紅了西邊天。
秀珠換了身清爽的衣服跟在趙寒煙的身後,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好些了?”趙寒煙問。
秀珠直點頭:“怪奴婢沒出息,本是來伺候公子,結果卻要反過來讓公子為我操心,下次絕不會了!”
“太客氣。”趙寒煙搖搖頭就走了。
秀珠趕緊跟上,繼續賠罪,但轉即意識到自己賠罪后又是‘客氣’,就捂住了嘴。
“行了,和你玩笑呢,快幫我做飯。”趙寒煙笑道。
“做飯?可是灶台還沒好呢。”
“就用那個臨時灶台做點簡單的。”趙寒煙執着道。
秀珠忍不住笑嘆:“我們公子可真喜歡做飯。”
倆人到廚房的時候,來旺正領了一車柴到廚房。趕車的是位年過六旬姓張的老漢,身子精瘦,皮膚黝黑,笑起來半邊口缺牙,卻透着十足淳樸勁兒。張老漢跳下牛車,就笑呵呵地幫着來旺卸車。來旺邊搬柴邊很大聲和張老漢說話,那張老漢雖把耳朵對着來旺的方向,但偶爾還是會聽不清,就要笑眯眯地問上一句:“來旺兄弟剛剛那句說的什麼?”
來旺和張老漢開始卸車,兩人分別從車上扯下一捆柴,忽有樣東西掉了下來。來旺放下柴火,把剛剛掉在地上的長條狀的東西撿起來,仔細一瞧,竟是把銀釘楠木尺。尺子顏色棕紅,表面光滑鋥亮,一瞧就是好東西,任誰也不會丟進的柴垛里給燒了。來旺當是張老漢東西,砍柴的時候不小心遺落了,忙送到張老漢跟前。
張老漢邊擺手邊搖頭,“這不是我的?”
“真不是你的?那怎麼會在你的柴車上?”來旺保持高音量。
老漢湊耳朵聽完,更快地搖頭和擺手,“不是我的,真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怎麼會在這。”
來旺還不服,欲和張老漢爭辯,這尺子就是從張老漢車上掉的,怎麼可能不跟他有關係。
趙寒煙越看來旺手裏的尺子越覺得不對,走到來旺跟前把尺討了過來,前後仔細看了看,最後在尺頭磨損的地方,看到了有幹掉的紅色印記。
趙寒煙不確定問:“是不是裁縫用尺?”
秀珠直點頭:“是。”
趙寒煙皺了眉,問張老漢住在哪裏,從哪兒趕車進城,半路有沒有停車。
“柴是今天一早裝好往城裏來,牛車慢,走開封府就這個時候了。從保康村出發,進城時走新宋門,再到舊宋門,而後至開封府。”張老漢仔細回想,半路停過三回車,城外兩次,吃午飯和一次小解,城內一次,去狀元樓買了兩斤點心。張老漢大女兒和女婿住在東京城內,每次張老漢進城送柴,當夜都會在大女兒家住一晚,這點心就是一會兒去女兒家送給孩子的禮物。
趙寒煙拿着尺子便去找公孫策。但隨後從衙差的口中得知,公孫策等人還在忙活案子並沒有歸來。趙寒煙就又問了包大人的去向,他因奉詔進宮也不在。趙寒煙只好把尺子帶回廚房,找了個乾淨的地方放好。
她下意識地掃過廚房裏的幾個人,不見李三的身影。仔細回想,今天她並沒有看到過李三。
趙寒煙立刻問眾人李三去哪兒了。
“李三?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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