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金屋笑
姚夏沒有心思去管這些人的想法,也不是她把她們要來的,是劉徹為了答謝她,主動把人送來表忠心,這在他日後的強權帝王生涯中,絕對是不可複製的一景,然而姚夏就只剩下頭疼了。
要是陳阿嬌,就算不把這些可憐的美人划花臉送去做苦役,也要打一頓趕走讓她們再也無緣見到劉徹,姚夏卻很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總的來說,一個男人身在皇家,就註定了他會擁有比普通人更多的財富,這些財富里自然也包括女人,無論什麼東西都是得不到的最好,而一開始就得到的,反倒不大能夠吸引人。
當擁有很多的女人並不能讓一個男人感到快樂的時候,和其中一個女人談一段單獨的感情是一件不錯的消遣,這也是很多帝王明明坐擁後宮三千,卻常常會在一段日子裏獨寵一兩個女人的原因。
但劉徹的情況不一樣,他還沒有見識過太多的女人,如果不是陳阿嬌的願望太霸道,她盡可以把這些美姬一股腦地送給劉徹,只要保證他不會一時起意和這些美姬中的一個產生真正的感情,當然,即便他和別人相愛,她也還是有一百種方法挽回他的心,等他見識的女人多了,自然而然就不會那麼衝動。
自古以來總有一個奇怪的現象,越是薄情的帝王,越是三宮六院妃嬪無數,他對自己的原配的妻子就越是喜愛,妻子活着,便是無可撼動的皇后,妻子死了,就是心上一道白月光,到死也還念着她,這便是姚夏眼中的帝王效應。
斷了這條最簡單的路,如何處理這些美姬就成了問題,姚夏嘆了一口氣,挨個問了原籍,又問她們願不願意回去和家人團聚,她會給一筆銀子作為安置費用。
六個美姬中有四個人忙不迭地答應了,剩下兩個,一個是相貌溫婉的素妝少女,另一個就是姚夏先前注意到的,和陳阿嬌有五成相似的明艷少女。
她問了名姓,明艷少女姓常,平陽公主叫她常姬,她不肯回去的原因是因為她家裏的人都死了,她抽噎着乞求姚夏讓她留在宮裏,哪怕是隨處做個宮婢,也比在平陽公主處練舞陪酒待客好上百倍。
姚夏沒有理她,又問那素妝少女,素妝少女溫順地低頭,自陳姓衛,名子夫,她和弟弟妹妹都是平陽公主的家奴,並沒有原籍,所以希望皇后能夠把她送回平陽公主府上。
其實並不需要她自陳,姚夏見她的第一眼就認出了她,陳阿嬌恨她恨她得入骨,姚夏卻沒多大火氣,只是想想這位上輩子的皇后在宮裏做了那麼久的苦役,還能因為又見了劉徹一面就復寵,說不得她和劉徹之間就有一種特別的緣分,想了想,她便道:“你跟常姬一道去館陶大長公主府上,我會派人跟你們一起,不必害怕,我會讓母親給你們安排良人出嫁。”
常姬的眼淚全都糊在了臉上,幾乎絕望,她沒想到自己會和皇後生得這麼像,大約就是因為這個,所以皇后才那麼妒恨她,不光要把她趕出宮,還要她嫁人!
早知道還不如回平陽公主府上!
衛子夫卻是微微一怔,溫順地低頭行禮,算是認了姚夏的安排。
宮中長日無聊,姚夏對這件事情上了心,隔日就讓人請了館陶大長公主進宮,劉徹前一夜留宿在她這裏,中午回來就見她們母女熱切地說著話,彷彿是在談論他送去的美姬歸宿,不由得撇了撇嘴。
當朕真的會把送出去的人再要回來似的,那麼急嫁出去,是怕朕反悔么?哼,天子一言九鼎!
不過,看這可惡的女人上下操心的樣子,也怪有趣的,果然是打小就痴痴愛慕着朕的傻女人啊,想到這裏,劉徹的嘴角高高地揚着。
館陶大長公主生來尊貴,脾氣也像男人,昨日兩名美姬到了她手裏,她就盤算着怎麼折磨她們了,沒想到自家女兒卻認認真真地要求她給這兩名美姬找夫婿,尤其是那個叫衛子夫的,必要給她一個家世清白,性情溫柔的好夫君才是。
館陶大長公主確定了自家女兒說的不是反話,簡直都要疑心她是不是發了癔症,然而姚夏很認真的樣子,她也就當女兒是想展現一下大度,反正這兩人也威脅不到她了么,於是再三保證一定會給她們一個好歸宿的。
姚夏太明白這個年代的人眼裏的好歸宿是個什麼模樣了,索性親自圈了人選,又讓心腹的宮人替她去看過,才在三天後把衛子夫嫁了出去,至於常姬,她的婚事還沒商定,就“幸運的”撞上了陳阿嬌的一個庶弟,被收作了侍妾。
館陶大長公主幾乎要被那張和自家女兒像了五成的臉噁心死,連帶着看自家夫君的庶子都不順眼起來,她自己有侍童男寵,原本對夫君的侍妾也並不十分關注,這下那庶子帶着他侍妾出身的老娘一起入了她的眼,沒過幾個月,那常姬發了一場急症去了,正巧一處軍營缺人,館陶大長公主十分賢良地讓庶子頂了那“肥缺”,走馬上任去了。
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姚夏倒是不知道這些內宅瑣碎,那日她給衛子夫定的夫婿名叫殷則,是個容貌俊麗的羽林郎,父親早死,家中清貧,故而到了十九歲也沒娶上妻子,去歲入了禁軍,反倒搶手起來,他家老娘挑花了眼,正趕着吉日,由長公主府的一位有頭有臉的管事娘子做媒,把衛子夫嫁了過去。
殷老娘再挑,也都是從那些貧民女兒里挑,不是這個長相難看,就是那個粗手大腳,不是針線不好,就是家務不勤,衛子夫在平陽公主府上待了幾年,勤快伶俐不用多說,能被劉徹看中,長相自然也不差,性情又溫順乖巧,不說殷老娘疼得跟親生女兒一樣,就是殷則對外冷冷淡淡,回到家裏也是滿面溫柔,捨不得她多做事,索性又請了婆子丫鬟。
衛子夫在平陽公主府就是伺候人的,如今成了被伺候的人,頓時哪哪都不大習慣起來,殷老娘原本有些銀錢的,見她這個樣子反倒優越起來,一邊數落着她不會享受,一邊得意地指揮婆子去燒飯,當然,她還要偷偷去看兩眼婆子有沒有偷拿他家東西。
殷則由得他娘,拉着衛子夫的手,並不要她去打水給他洗腳,雖然很多同僚家中都是這樣的,但他總覺得自家溫柔懂事的娘子是不應該做這些活計的。
成婚才幾天,衛子夫只在新婚那日正眼看了自家夫君一下,就那一下,就讓她羞得抬不起頭來,這會兒被溫溫柔柔地牽着手,臉頰霎時紅了,殷則嘴角微彎,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
要是早先入了宮中,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會這樣喜愛她嗎?衛子夫想了想,即便是喜愛的,也不會比如今更好了。
如果有的選,哪個女子會願意去做侍妾妃子,在別的女人手下討生活呢?
這幢婚事不光衛子夫滿意,她的弟弟衛青也很高興,他今年剛剛參軍,雖然沒有入羽林衛,但已經盤算着攢下軍餉來,好讓公主府的小吏能稍稍通融,他不想再見到自家的姐姐因為被看中,就隨便配給什麼人做妻子,然而姐姐被天子帶走了,他並不喜悅,他在軍中聽過一些長安貴人的笑話,知道宮裏的皇后是個多麼凶戾善妒的婦人,他感到惶惑不安,然而沒過多久,姐姐被送出宮了,然後他就有了一個頂好的姐夫。
這簡直就是天降的福氣!
未來的大將軍衛青十分感恩地想道,皇后哪裏是什麼凶戾善妒的婦人,分明就是,分明……母儀天下!
劉徹尚不知未來的帝國雙璧已經叛變了一塊,他正忙着四處搜刮精兵充盈羽林衛,兵權到不了他的手上,但羽林衛是禁軍,直屬天子管轄,羽林衛強大了,足可以掌控長安,掌控了長安,實權也就可期了,即便現在的他還沒有想太遠,卻已經本能地開始使自己變得強大起來。
羽林衛的兵力變多,也就意味着原本的人員里陞官的幾率變大了,殷則比起別人,他有一個優勢,他認識字,而且懂一點律法,沒過多久就等來了升遷,他成為了一個最低級的羽林衛將官,升遷之後,他面臨的第一件事就是提拔一批新兵,自然,把自家各項考核都合格的小舅子安插在其中,也不是什麼犯法的事。
建元一年就這麼風平浪靜地過去了,宮裏沒有多出一個妃嬪,又因為姚夏把甘泉宮處處都打理得十分舒適,劉徹幾乎住在了甘泉宮,然而朝堂之上,並不平靜。
一女貴,雞犬升。
眼看着年少的帝王一點一點地變成青年,甘泉宮那位雖獨寵卻無子,沒有一家朝臣不想把自家的女兒/妹妹/侄女/孫女送進宮裏,讓家裏封侯拜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