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安詩藝勾起唇,雙眸平靜,只上揚的眼線無聲的宣示着主人的囂張跋扈，安詩藝眼皮眨了兩下,她看向唐茹,“如果你聽話，我們可以平靜相處,你也可以順順利利畢業。”
“如果你不聽話，我會教你如何變得聽話。”
唐茹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安詩藝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她抬起手,伸出手指指着安詩藝,小嘴微張，露出潔白整齊的貝齒,“你……”
安詩藝沉默的抬起下巴，露出修長漂亮的脖頸，教室周圍鬧哄哄的,安詩藝安靜的坐在人群中，像一朵妖異的花，招搖醒目，無法忽視。
“我想我的敘述是沒有問題的。”安詩藝站起身來,用腳推開椅子，她抓起桌上小太妹抽取的小紙團,捏在手裏,白皙纖長的手指交疊在一起,漫不經心的將紙團拆開。
遠遠觀望的蘇可卿心顫了顫，看到安詩藝那副冷漠而疏離的表情，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心裏被堵得難受，彷彿正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在慢慢離她遠去。
蘇可卿抓着錢包的手緊了緊，她目不轉睛的盯着安詩藝，看着她臉上與之前如出一轍，高高在上讓人厭惡的表情，臉色慘白。
她回來了嗎？
還是一直都是她，從未變過？
她無神的望着那頭，眼神木訥。
安詩藝教訓完唐茹，下意識看了眼蘇可卿，見到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眉頭蹙起。
原本想着讓蘇可卿獨自冷靜，好好思考一下兩個人的關係，可現在看這情況，那方法似乎行不通了。要是放任蘇可卿一個人，或許她自己更容易胡思亂想，腦補出什麼讓人肝腸寸斷的事情。
“你們先去吃吧。”安詩藝轉身望向戲精小太妹，她用下巴點了點門口，示意她們先走。
“我有些事情，今天就不和你們一起了。”
三個人齊齊望向蘇可卿，唐茹也下意識隨着她們的視線望過去，當看見目光的終點是蘇可卿以後，她立馬氣憤的挺直了身子，“你……”
安詩藝輕飄飄一個眼神望過去，唐茹剩下的話瞬間被堵在喉嚨，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我說得不夠清楚？”安詩藝面無表情的望向她，沒有表情的她，尤其有威懾力，讓人不自覺退避三舍，而今天更甚。不知道是因為妝容，還是因為她背對着光線，顯得她整個人更加凌厲。
又或許，只是單純的因為靈魂深處的冷漠。
“走吧，第二校霸帶你飛。”戲精小太妹一把扯過唐茹，拉着她離開，“跟着我們，保管你在這裏生活得欲死欲仙。”
另外倆小太妹趕緊小雞啄米點頭，乖乖巧巧的。見安詩藝沒有反對，倆人撲了上去，一人一邊挽住唐茹的手腕，架着她往外走去。
唐茹一臉的不情願，可又掙脫不了兩個跟狗皮膏藥似的貼在她身上的小太妹。
戲精小太妹回頭看了安詩藝一眼，與安詩藝對視后，她扯唇，揚起嘴角，瀟洒的轉身離開。
安詩藝收回視線，轉身走向蘇可卿，同學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教室里空空蕩蕩的，只有她們兩個人。安詩藝拉開蘇可卿旁邊的凳子，面對蘇可卿張腿坐下。
察覺到旁邊的動靜，蘇可卿抬起頭望着她，無聲的詢問。
“你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安詩藝將臉頰旁的長發攏到耳後，臉上表情淡淡，“我一直在等你的解釋。”
蘇可卿無措的捏着自己的手指，雙手交疊放在腿上，聽到安詩藝的問話，她低下頭，小小聲的道歉，“對不起。”
她手指不安的攪動着，她的視線也緊緊盯着自己的手指，拒絕與安詩藝對視，似乎這樣就能逃避對方。
“為什麼對不起。”安詩藝伸手捧住她的臉，將她臉抬起，“看着我。”
“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蘇可卿卻是轉動眼珠，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看她。
“我不管你以前究竟是如何看我的，我也不想知道你以前對我究竟有什麼怨氣，但是，我現在能感覺到你對我不一樣的感情。”
“如果你真的想與我親近，真的想在我心中佔據一席之地，讓我在意你，把你放在心上，你就不要一個人蹲在角落裏胡思亂想。”
“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對我有什麼看法，你完全可以直接和我溝通。今天我給你這個機會，如果你願意對我坦誠，那你現在便隨我來。”
安詩藝鬆開捧着蘇可卿臉的手，她站起身來，望了蘇可卿許久才轉身朝外面走去。蘇可卿仰頭，獃獃的盯着她的背影，隨後，她起身靜靜地跟了上去。
內心有些忐忑，隱隱還有幾分激動。蘇可卿心情萬分複雜，她隨着安詩藝走到校園角落的樹蔭下，不等安詩藝開口，她便低着頭一臉彆扭的將醞釀了兩三天，一直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全數說了出來。
“對不起，那天我不該那樣說你，害得你暈倒。”說到這個，她心裏愧疚滿滿，蘇可卿睫毛微顫了幾下，她面部的陰影也隨之蕩漾了兩下。
“是我太衝動，反應太過激了。”簡短的說完后，蘇可卿緊抿着唇不願再吐出一個字。
她幾乎屏息盯着自己的腳尖，害怕自己的道歉不夠真誠，害怕安詩藝不會原諒她。
“現在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或許你應該告訴我，那通電話你到底聽到了什麼？”安詩藝坐在她面前，翹着腿，目光緊緊盯着她動來動去扣着自己的手指。
蘇可卿遲遲沒有說話，她移開視線，轉而盯着蘇可卿的臉，“我說過，我不喜歡重複第二遍，如果你不願意說，你將會得到兩個結果。”
“一，我幫你說。”
“二，我們就這樣。”
蘇可卿窒息了一下，她猛的抬起頭，“對不起。”
說完又低下。
“你以前對我做過的那些事情，我很難忘記，即使你現在對我很好，這麼關心我，但是我不知道我到底該不該相信你，因為你曾經也這樣，曾經把我捧在了掌心，最後卻又無情的把我的所有踩在腳下。你現在這麼好，我很想靠近你，很想和你變得親密，只是……”
蘇可卿用舌舔了舔乾燥的唇，“不管是醒着，又或者是睡著了做夢時，我都會懷疑我是不是真的在經歷這些事，你是不是真的變了，變得對我好了。我不敢心安理得的享受你對我的好，我不敢相信你會對我這麼好，因為我怕這些都是我的錯覺，是我的幻覺，又或許是我還未醒過來，還在做夢。”
“我怕我醒過來，面對的還是那個會故意排擠我，會故意說話刺激我傷害我的人。我怕我會失去現在對我如此好的你。”
以及，我貪婪的想一直享受如今對我這麼好的你，蘇可卿闔眼，“或許你已經忘了，我卻沒有勇氣和你說你以前做過的那些事，因為我怕。”
她聲音低低的，還有些瓮聲瓮氣，安詩藝能聽出她說話時若有若無的哽咽。
安詩藝表情柔和下來，她拍了拍旁邊的位置，扯過蘇可卿讓她坐下，語氣也溫柔了幾分，“我和你說過，以前的事情，一筆勾銷，你不用再糾結，以後也不準再想。”
“我現在不想追究那通電話你到底聽到了什麼，但你現在記住，除非你親自看見我做了什麼事，親耳聽到我說了什麼話，否則，我便一直是我。”
“僅此而已，我，一直都是我，無可取代。”
蘇可卿錯愕的抬起頭，眼眶紅紅的。
安詩藝與她對視，心裏輕輕嘆氣，雖然不知道蘇可卿以前經歷了什麼，但如今她在，她便不會再讓那些事情發生。
“所以現在還覺得心裏委屈，覺得不安么。”
“對不起……”蘇可卿訥訥的重複着，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減輕內心的愧疚。
“前兩天，我看見了一個故事。”安詩藝主動拉過蘇可卿，握住她的手，蘇可卿怔怔的望着她，鼻尖紅紅的。
“有個人，她父母為了逮住一個犯罪團伙雙雙殉職，只留下一個十幾歲的小混混，小混混整天混吃等死，專門與父母作對，每天都氣得父母拿着戒尺追着她跑。後來，她孤身一人了，所以發憤圖強了，她開始學習，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她開始接受各種體能以及技術訓練，無論颳風還是下雨，無論是炎熱還是寒冬，她十幾年如一日。”
“後來，她終於如願以償的進入了全國最厲害的特別小組，她利用學會的各種偽裝，扮成各種職業、形形色色的人潛入各個團伙，幫助隊友獲取信息。她和那些人浴血奮戰肉搏過，也吃過那些人的槍子兒，她平安歸來過，也被送進急救室和重症監護室過。”
“她的組長收過無數的病危通知單，甚至有一天，隊員們在病房裏親眼看着她的心臟停止跳動過。”
安詩藝平靜的述說著，蘇可卿睜大了眼睛獃獃的盯着她，濃密卷翹的睫毛沾着水珠。她盯着直視前方目無焦距的安詩藝，唇瓣動了動。
“但是每次她都挺了過來，因為她想要補償父母，她想要向恨鐵不成鋼的父母證明，她並不只是一個小混混，她並不只是會混吃等死，她也是一堵優秀的牆，她也能為人遮風擋雨。只是這些，她父母都看不到了。”
“但曾經那些黑暗絕望的日子，那些壓得她喘不過氣的日子，用極端的體能訓練麻痹自己的日子，她挺了過來。”
安詩藝望向她，嫣然一笑，“這個故事，教會了我珍惜身邊的人。”
“我也不希望我以後像她那樣，失去了才知道後悔。”
蘇可卿眼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良久，她才抓緊了安詩藝，“她最後怎麼樣了？”
“誰知道呢？或許是死了，又或許是新生了吧。”安詩藝輕笑一聲，“我說這個故事，也是想讓你明白，眼前的，才是最重要的。”
安詩藝伸手捏着蘇可卿的臉，突然不正經的痞痞一笑，“我知道你是對我有意思才這樣多愁善感，難得你能把心裏話說給我聽，所以以後我不希望再看見你不信任我的模樣。”
“你這麼喜歡我，怎麼還能那樣懷疑我呢？”
“安詩藝！”蘇可卿立馬拍開她的手，耳尖紅着，渾身都散發著炸毛的氣息，“誰對你有意思了！”
蘇可卿心慌亂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變成了滿足，她抿着唇，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眸彎彎的，醉人心田。
“嗯？我明明記得剛剛有誰那般委委屈屈的對我說了呀，難不成我是在做夢？如果這個夢能一直這樣甜蜜，我能一直這樣不醒過來就好了。”
蘇可卿臉上的溫度立馬起來，兩頰燙燙的，她慌忙的低下頭，讓頭髮遮住她臉紅的模樣，小聲嘟囔，“誰說了……我怎麼沒有聽見。”
“那大概我真的是在做夢。”安詩藝別開頭，臉上忍不住露出笑意，溫暖的笑溢滿了她雙眸，襯得她人越發嬌美俏麗。
她握着蘇可卿的手緊了緊，調整好面部表情，安詩藝回過頭，看向兩個人緊緊握着的手，“你幹嘛牽着我，這麼喜歡我嗎？”
“嗯？”
蘇可卿怔了片刻，而後立馬掙扎着想縮回自己的手，她臉已經快燒了起來，“我沒有……”
“餓了，我要吃飯。”安詩藝逗完蘇可卿，看着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心裏的情緒少了許多，她拉着蘇可卿站起來，聲音帶笑，“看在你這麼乖巧和我真情告白的份上，我允許你再牽我幾分鐘。”
蘇可卿想掙脫她，卻發現安詩藝牽得更緊。片刻后，她停下動作，小步小步跟着安詩藝，低低道，“謝謝。”
謝謝你原諒這樣病態的我。
安詩藝仿若未聞，她抬手撐着下巴，“剛剛她們抽籤抽到了你最喜歡的那家小店，我們現在過去或許還能趕上一頓，走吧，也順便過去見見你那發小。”
“她不是我的發小。”蘇可卿立馬解釋，“我不認識她。”
安詩藝看了她一眼，“那我們就過去認識一下好了，都是一個班的，總不能孤立人家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吧。”
蘇可卿張了張嘴，最終又閉上了。幾分鐘后，她憋不住還是開了口，“你這麼關心她，是不是真的喜歡她？我看見你手機的照片沒有刪完。”
“……”
小奶貓就是有一點不好，才哄好就忘記了剛剛對她的好，開始算以前的舊賬了。安詩藝回頭，偏偏小奶貓還用泛着水光的眼睛和委屈的小表情盯着她，大有一副她不說清楚就要奶聲奶氣哭鬧的架勢。
可能怎麼辦？小奶貓這麼依戀她，自己選擇領養的，當然是繼續寵着了。
安詩藝掏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笑一個。”
蘇可卿沒反應過來，安詩藝眨眼便拍下了一張照片，她飛速將照片設成鎖屏和壁紙，然後拿給蘇可卿看，“這樣可以吧？我掏出手機就能看見你。”
照片里的安詩藝笑顏如花，雙眸帶笑，雖然妝容艷麗凌厲，卻散發著柔和的氣質，那雙眼裏不再是曾經的冷漠，而是滿滿的暖意。旁邊的蘇可卿，因為沒反應過來表情獃獃的，眼眶微紅，像是剛剛哭過，鼻尖因為之前快要哭鼻子，紅紅的，我見猶憐。
兩人肌膚白皙如雪，宛若兩隻虛幻的精靈，被陽光描照耀，美得太不真實。
安詩藝看着蘇可卿屏幕上稚嫩的面龐，無聲的笑着，既然你在深淵盡頭，那我便跳下來陪你。救你，也補償當年瀕臨絕望的自己。
在深淵盡頭，能有人陪着，能不是一個人絕望的撐着，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你很像我。”安詩藝輕輕呢喃道。
“什麼？”蘇可卿茫然的望向她。
“你長得和我一樣好看。”安詩藝突然又沒了正經，她把手機收起來，“這張照片我要衝印出來，拿相框裱起來放在房間裏頭，掛在最顯眼的牆上，你剛剛委委屈屈想哭的小模樣很好看。”
“怎麼樣，你要一張嗎？”
蘇可卿張了張嘴，“不要。”
她別開頭，“我沒有委委屈屈的想哭。”
“那難道是被我剛剛的善良感動了？”安詩藝牽着她向小店走去，“啊原來你這麼多愁善感的嗎？”
“最近有部虐戀情深電影，我們去看吧。”安詩藝笑着。
“不去。”蘇可卿直覺她有什麼不好的目的，果斷拒絕。
“去嘛，突然就很想看你哭的樣子了，你哭起來一定很好看……”安詩藝話還沒有說完，蘇可卿便激烈的掙脫她，快步往前走去，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安詩藝笑出了聲，她語調上揚，“吶，你走錯路了。”
“那是去我心上的路。”
蘇可卿腳步頓住，她回頭看了眼蘇可卿，果斷的繼續直行。她走在前頭，低低道，“我想去你心上。”
不到一分鐘她便被安詩藝拉了回去，安詩藝抓住不安分的她，“別鬧，這兩天天天想你我都瘦了好幾斤……”
詭異的沉默。
片刻后，安詩藝慢悠悠的繼續道，“如果你每天都像這樣乖巧，不惹我生氣就好了。”
“下次你要是再惹我不順心，我立馬暈給你看。”
急死你。
“嗯。”蘇可卿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到了店裏，老闆對安詩藝和蘇可卿印象格外深刻，他在後廚看見兩人，立馬探出頭來，“喲？小姑娘你幹嘛把人家欺負哭了？”
“我認得你，我女兒說你是學校的老大，打個商量唄？我給你免飯錢，你以後多罩着我女兒。”
蘇可卿立馬望向安詩藝，安詩藝嘴角抽抽，指着蘇可卿一本正經，“要是您女兒有她好看，您飯錢都不用給我免，只要我在學校一天，我就罩您女兒一天。”
“欺負人。”老闆悻悻縮回腦袋，“要是我女兒長得好看，早就有臭小子罩她了……”
“爸！我還不是隨你！”
安詩藝笑嘻嘻的拉着蘇可卿走到戲精小太妹那桌坐下，她掃了桌上的飯菜一眼，“你們吃什麼？”
戲精小太妹看着蘇可卿，又看了看安詩藝，突然開口，“你不會把她拖進了廁所，用細嫩白皙的小手狠狠撕開了她的衣服，扯亂了她的頭髮，把她身上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揍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吧？”
“……”
蘇可卿繼續盯着安詩藝。
安詩藝狠狠敲了她一下，“我像是那樣的人？”
“那她為什麼那樣？頭髮亂糟糟的，神情憔悴，衣衫凌亂。”戲精小太妹突然靠近安詩藝，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低音悄悄詢問，“那你悄悄告訴我，你是怎麼把她弄哭的？”
唐茹立馬跳了起來，戲精小太妹回頭，按住躁動的唐茹，“坐下。”
“我不喜歡說第二遍。”
“……”
唐茹一臉不甘，卻又只能憤憤坐下，“欺人太甚，我要叫我媽媽僱人揍你。”
她一個人嘀嘀咕咕的念叨着，安詩藝掃了兩眼，又瘋了一個。她推開靠向自己的戲精小太妹，“你幹嘛學我說話。”
“還有，我沒有欺負她，她自己哭的。”
旁邊的眼神頓時委屈，安詩藝無力招架，只好改口，“可能是被我美哭的。”
她用手撐着下巴，對着蘇可卿眨眼。
唐茹再聽不下去，義憤填膺的指責道，“不要臉！可卿怎麼會因為這樣哭哭啼啼的！”
安詩藝直勾勾盯着蘇可卿，其他幾人也望了過來，許久，蘇可卿緩緩點頭，“她今天很好看。”